冬夜吻过春时

　　不知道为什么，林樊觉得，自己好像登陆不上今夜的睡眠服务器了。

　　他又烦躁地翻了个身，鼻尖萦绕着苏斯昂身上常有的薄荷香水味，挥之不去。

　　听着另外一侧绵长的呼吸声，他也不自觉地跟着调节着呼吸节奏，似乎是想要跟在身后，混进对方的服务器。

　　结果这念头刚落下，苏斯昂毫无征兆地翻了个身。

　　两人四目相对。

　　“我听见你在烙饼，”苏斯昂的声音带着一点低哑，“你不舒服吗？”

　　“不是……”林樊眨了眨眼，被当场抓包有点尴尬，于是不好意思道：“……也有点儿吧。”

　　“那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呢？”苏斯昂直截了当。

　　林樊舔了舔唇，鼻息喷洒在苏斯昂的手边，“你……你的香水哪里买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问得，也太突兀了！

　　“？”苏斯昂一愣，笑出声来，“你很喜欢吗？我可以送你。”

　　“呃，喜欢，我可以自己买，不用你送，你到时候把链接发我吧，谢谢。”

　　说完，便立即翻过身去，开始烙饼的另一边，心里开始专注的后悔。

　　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后，闭上眼睛，试图将脑海中的薄荷全都驱赶走。

　　要不就睡不着，一旦睡着，睡相极差。

　　第二天一早，苏斯昂醒来时，就看见自己胸上压着个毛茸茸的脑袋。

　　虽然隔着衣服，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樊的呼吸喷洒在那里，将那片皮肤熨贴到微微发烫。

　　睡梦中的林樊，似乎觉得这舒服的“枕头”变得硬邦邦的，有些硌人，小幅度地蹭了蹭，换了个位置继续趴着。

　　苏斯昂轻声喊道，“林樊，起……”

　　话未说完，被林樊一巴掌打断，清脆响亮，拍在苏斯昂的脸颊上。

　　同时，也将林樊自己叫了起来。

　　“啊！”他立即跪坐起来，一脸惊恐道：“什么东西！你怎么在我床上？！”

　　苏斯昂皱着眉，摸了摸被打的脸，“首先，这是我的床，然后，你该起床了。”

　　望着苏斯昂的背影，林樊眨巴了下眼睛，意识也终于上线。

　　还好，苏斯昂这里什么都有，好像是专门备下的一样。

　　“真是谢谢，收留我一晚，还要把我送回来。”林樊打了个哈欠，揉着眼尾溢出来的泪水。

　　“不用谢，我今天在学校也有课，只是顺路。”

　　早八赶上了，一切都赶上了，关于“女朋友”的误会，也在这日常中烟消云散。

　　深秋的末尾，一场暴雨突然袭击了整个校园。

　　“出门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林樊坐在教室，望着外面的瓢泼般的雨势，听着将老师声音遮盖住的雨声。

　　他选课的时候系统卡了下，原本和室友一起选的课，没选上。

　　所以，今晚他只能独自来上选修课。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下，他拾起来，看了一眼。

　　苏斯昂：【下雨了。】

　　林樊：【是啊，好大的雨】

　　接着又发过去一张照片。

　　林樊：【本人还正在教室里，孜孜不倦地学习呢！！！】

　　林樊盯着消息顶端的“正在输入……”，心想这是干啥呢，托孤吗？

　　正当他要关闭手机页面时，消息忽然又蹦出来。

　　苏斯昂：【你带伞了吗？】

　　林樊：【没，不过这雨看着下不久……】

　　才怪。

　　一节大课都结束了，窗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好巧不巧的，他的室友们今晚都去了网吧，一个个的大有通宵势头。

　　林樊就在大厅前站了一会儿，瞅了眼自己今天穿的皮夹克，把背包往头上一顶，心一横就冲进滂沱大雨中。

　　雨很大，脚步和雨滴一同扎进地面的水洼中，激起高高的水花。

　　教学楼和宿舍有一段路程，视线被雨帘模糊。

　　望着被雨水塞满的路，他看到环卫大爷正在挨个清理着下水道。

　　反正已经湿透了，也不在乎这一阵了。

　　他瞅准一个下水道口，蹲在路牙子上，将衣服又拢了拢，将书包找了个合适的姿势，配合大爷一起掏一掏被堵住的下水口。

　　一下两下，雨还在哗哗下。

　　仿佛世界只剩下他和雨。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世界的雨变小了。

　　他下意识抬头，却见一把黑色的伞，融在这黑色的夜雨中，为他开辟了一小块干燥的孤岛。

　　伞下，是苏斯昂的脸，取代了阴沉的天，举起了那座孤岛。

　　“你怎么在这儿？”林樊惊讶地问。

　　苏斯昂也蹲下去，伞柄竖在两人中间，小小的伞面尽力将两人笼罩。

　　望着他湿透狼狈的样子，苏斯昂问：“该我问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林樊老老实实回答，“在掏下水道……堵了，你呢？”

　　“路过。”

　　林樊没有邀请苏斯昂加入自己的大业，毕竟对方一身干净利落，像是哪里来的精英男。

　　掏出来的落叶和垃圾摆在马路牙子上，林樊将手伸到伞外，借着雨水冲洗污泥。

　　“走吧，送你回去。”苏斯昂将伞往他手边挪了挪。

　　林樊摇了摇头，瞥见他肩头已经洇湿的衬衣，“不用，反正我已经湿透了。”

　　“我回宿舍，顺路的。”

　　雨，似乎变小了些。

　　直到洗了个热水澡，将寒气全都驱赶走。

　　他泡了一袋感冒冲剂，是苏斯昂临走前塞给他的。

　　将头发吹干后，他才反应过来。

　　研究生的宿舍，不是校门口那几栋楼吗？

　　这顺的……哪辈子路？

　　虽然纳闷儿，但架不住林樊忘性大，又到了一周一度的学习时间，他又屁颠屁颠地跟着苏斯昂进了图书馆。

　　“那天那么大的雨，”苏斯昂看着站在自助贩卖机前的人，开口道：“你的手机没事儿吗？”

　　林樊回头递给他一瓶可乐，扬起个笑脸，“没事儿啊，那天我穿的皮夹克，防水，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兜。”

　　说完，还特意拎起挂在包上的“小小莉”，“连你送我的礼物，都没沾到一滴雨哦。”

　　那语气，满满都是求夸奖的得意。

　　像只尾巴快要翘上天的小狗。

　　跟着一起来的王辉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摇头晃脑地学他说话，“没、沾、到、一、滴、哦，哈哈哈哈樊子你怎么这么恶心啊！”

　　林樊转头瞪着他，迅速从他手中夺走某树叶，“恶心的人看什么都恶心，恶心的人别和我请的饮料！”

　　“哎哟喂，拿来吧你，给了我的就是我的！”

　　两人打打闹闹地进了大厅，徒留苏斯昂一人在原地，嘴角漾出一丝微笑。

　　距离考试越来越近，他们宿舍难得在不是考试周的时候，凑到一起学习。

　　叽里呱啦地背着考点知识点，林樊却有点心不在焉。

　　考完后，可能就不会再和苏斯昂一起学习了。

　　毕竟不是一个学院，更不是一个级别。

　　可是，想学习的话，在哪里都可以学啊，和谁都可以学。

　　不一定非得是苏斯昂。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相处短短几次，他要对这个粉丝有戒断反应了。

　　“樊子，好累啊，你学了帮我去考吧？”王辉的声音忽然凑过来。

　　林樊回头一望，笑着说，“行啊，替考费五千。”

　　“我去，这么黑？”

　　林樊在王辉和庞靖嫌弃的目光中，再次语出惊人，“得了吧，你是学生，学生学生就是学习的营生啊，学你的吧。”

　　“樊子……”庞靖嫌弃的表情更甚，“你有点像我奶奶了，这话说得。”

　　林樊抿嘴一笑。

　　因为，这就是他小时候，偷懒不去上学时，奶奶常说的话。

　　从考完到出成绩，还有一段时间。林樊都快要忘记自己之前还考过教资。

　　直到苏斯昂的一条消息蹦了出来：我看有人查到成绩了，你查了没，怎么样？

　　林樊有段日子没有见到他了，也不想刚开学那般，总能在食堂门口碰面。

　　见他对自己这么上心，还以为是来讨赏的。

　　正值午饭时间，今天的自选菜人特别多，他还在等糖醋里脊。

　　退出聊天界面，刚登陆到网站输入了信息，还没点击登陆呢，被前面排队到王辉一个大动作，手机就扣在地上。

　　“啧，干啥啊，中彩票了啊？”林樊斜楞他一眼，接着捡起手机一瞧，顿时也乐开花。

　　“合格，擦边过！”王辉凑过来看林樊的手机，“你咋样啊，嚯，这老高的分。”

　　林樊扬了扬下巴，一副得意的表情。

　　经过苏斯昂的不懈监督，吊儿郎当的林樊同学终于有所成就，当然，这也是归咎于他自己的聪明才智，苏斯昂不过是起到一个西红柿todo的作用。

　　本来他看苏斯昂每次都大老远跑到学校跟自己一起学习，很过意不去，想着就别让他来了，但是每一个周六早上，甚至没有课的上午或者下午，苏斯昂总会给他发消息。

　　林樊就带着不好意思麻烦他的心理，被他从床上薅起来，然后老老实实跟他去自习。

　　想起来那人还等着自己的消息，于是赶紧给他发消息。

　　林樊：【过了】

　　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刚发送过去，苏斯昂就拨过来电话。

　　林樊接起来，并没有说话，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在这嘈杂的食堂里，根本分辨不出来。

　　他听见电话另一端也传来一声很轻地笑，“恭喜你呀，林樊樊。”

　　“这才是刚开头，没什么值得恭喜的，后面还有面试，还有……”

　　林樊开始说个不停，好像他真的要投身于教育事业一般。

　　挂掉电话后，微信收到一个红包，他点开一瞧，是苏斯昂发过来的，下面留言：愿赌服输。

　　林樊：【你干啥】

　　他将钱退了回去。

　　苏斯昂：【上次打赌你忘了吗？】

　　结果又发过来一个。

　　苏斯昂：【收下着吧，又不多。】

　　林樊就收了。

　　不一会儿，苏斯昂的视线中也多了个红包，以及一条消息。

　　林樊樊：【辛苦费，收着吧，也不多，改天请你吃饭】

　　这一改就改到期末周，自从面试考完后，两人彻底没有了碰面的理由。

　　但是天天聊天，从小时候聊到现在，从乐队聊到游戏，甚至聊到自己喜欢的类型。

　　苏斯昂：【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林樊望着对话框，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目前来说还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男孩子嘛……他又不是gay。

　　但他向来爱犯贱，手转的比脑子快，直接回复：当然是喜欢你这种人啦！

　　这话也没错，他有种感觉，觉得苏斯昂跟自己好合拍啊。

　　他要是个女孩，或者是个gay……

　　刚要上扬的嘴角被恍然惊醒的林樊压下去，眼神也从迷离状态变的惊恐起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脑门，“呸呸呸，什么gay不gay的，脑子坏了吧！”

　　“什么gay啊，樊子，你要当吗？”王辉在下面嘴贱道，“可别看上我啊，我不是gay哦。”

　　“我也不是！”林樊扒着栏杆，凶狠道，“吃你的吧，怎么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王辉被凶了一顿干脆站起来耀武扬威，“你要是真喜欢，我可以勉为其难……”

　　“去你的！”林樊直接将枕头怼在他脸上，“看不上你！”

　　叮咚！

　　林樊捡起来刚刚被自己扔到床尾的手机，只见上面是苏斯昂的来询。

　　苏斯昂：【周日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当苏斯昂将定位发过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咋舌，是一家听名字就很高档的餐厅。

　　需要这么正式吗？

　　而且还是12月31号，跨年夜。

　　林樊：【想约我跨年？】

　　苏斯昂望着屏幕不知该如何作答，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去，餐厅也已经定好，总不能反悔吧，这不是他的作风。

　　他将已经敲好的话删掉，重新编辑一段发了过去。

　　苏斯昂：【嗯，听说那边有烟花，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行，林樊架着下巴仔细考虑了会儿，好像那天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他不需要回家，也没有对象陪......

　　于是爽快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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