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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二人从牡丹园中带回不少各色牡丹,沈月明正坐在花园中的躺椅上,一面品茗,一面指挥着欧阳衡修剪瓶中花枝。
她神情专注,时不时点头表达认可。
正巧青穗来寻沈月明商讨店铺新季的绸缎花样。刚踏入园中,沈月明抬眼望去,便瞧见她身后还有一人。
来人已有四五十岁的年纪,是跟在陈子君身边的嬷嬷。
“小姐。”那嬷嬷向沈月明微微躬身,道明了来意:“夫人查的事有所眉目,现已围了靖宁侯府,毕竟此事事关小姐,不妨随老奴一同前去。”
沈月明点点头,在心中暗暗赞许:“还挺快,此事交给陈子君果然妥当,若是换作是她,那国公府错综复杂的人员管理就够她喝一壶了。”
她放下手中翻看的布料样品,盈盈起身:“那便走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陪你去?”欧阳衡放下手中剪刀,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不用啦,我自己去便好。”沈月明唇角微扬,摇摇头,“天黑之前应该能回来,放心吧。”
见她如此,欧阳衡也不说什么,目送她随着嬷嬷登上了前往靖宁侯府的马车。
靖宁侯府与国公府同气连枝,皆源于老国公。长子承袭国公之位,便是沈月明的祖父;次子则凭着军功自立门户,成了靖宁侯。
当年梁昭使臣前来谈和,梁昭公主对侯爷一见钟情,太祖皇帝见此便赐了婚,为两国带来一段和平时光。
不久后公主便诞下一子,带着梁昭皇室中罕见的银发,也就是沈月明的三叔。可惜公主早逝,陪嫁侍女阮雪儿被抬成继室抚养孩子。
然而多年后,随着侯爷离世,加上她三叔失踪,如今这偌大的侯府只剩下阮雪儿一人。
到了靖宁侯府,府里已围了不少侍卫,怎样的服饰混杂在其中,看来大理寺也来人了。
沈月明由嬷嬷领着,踏过石阶,怎样雕花的大门内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既陌生又熟悉。
“不过是个小厮的一言之词,可有佐证?既无佐证……那你们凭什么围了我的府邸?”
沈月明斜瞟身侧嬷嬷一眼,幸好陈子君身边的嬷嬷足够机警,即刻停下了通传的动作。
她垂眸驻足片刻,才示意嬷嬷推门。门一开,原本还在吵闹的前厅瞬间安静下来。
阮雪儿正与侍卫争执,一个不稳跌跪在地,此时正仰头凝视着陈子君。
阳光照进有些昏暗的前厅,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投来。
沈月明眼神掠过陈子君,径直走向阮雪儿,弯腰将她扶起。
就在阮雪儿起身的刹那,沈月明看向陈子君脸色倏得一沉,眸中精光转瞬即逝:“婶母,阮夫人可是你我二人的长辈,你这般咄咄逼人,岂不是失了礼数!”
陈子君挑眉,很快捕捉到她眼中精光,冷哼一哼:“沈月明!你少在这里跟我说什么不敬长辈!”
她恶狠狠地盯向阮雪儿,指尖几乎要戳在对方脸上,“若非她利用我那不成器的侄儿,在你房中下药,我会来这里兴师问罪?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我那侄儿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太监吗?”
“这怎么可能?”沈月明嘴唇微张,神情惊讶地看向阮雪儿,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阮夫人一向深居简出,府中上下又称其德高望重,怎会做这种事?口说无凭,定是有人污蔑!”
“你的意思便是我要污蔑于她了?”陈子君步步紧逼,“你说我口说无凭?那就不妨让我搜搜这侯府,她执意不肯搜府,莫不是心中有鬼?”
沈月明立刻蹙眉,不赞同的看向陈子君,随即吼道:“婶母!阮夫人清净内院,岂能说搜就搜!”
陈子君却依旧不依不饶,沈月明争执不过,转头看向阮雪儿,眼中充满同情:“阮夫人你也看到了,我那婶婶护侄心切,如今都不分青红皂白了。”
她微微叹息,牵起阮雪儿的手,以表宽慰:“您就当大人不记小人过,让她搜了吧!一来能证明您的清白,这二来也省得她整日缠着你,扰了你的清净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阮雪儿被她们二人一唱一和堵得胸口发闷。
拒绝,便是心里有鬼。可任人搜查,若是查出些什么……
她厌恶的抽回手,深吸一口气:“好!好!既如此,那便查!”
阮雪儿话音一顿,看向陈子君眸光凌厉:“可若是查不出来,陈子君,我要你在我府门前跪下谢罪!”
话音落下,她暗自将手缩到宽大的袖袍之中。
既然要查,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众人跟着引路小厮一间间搜查着,已至傍晚,众人不免有些脚酸腿麻。
“这路不对!你要带着我们去哪?”陈子君停下脚步,眸光锐利扫向那小厮。
她作为沈家主母,就算不亲近侯府,对侯府的也是颇为了解。
这小厮分明就是故意绕路!
气氛忽得一凝,阮雪儿见状立刻上前,语气带着刻意的疲惫:“这路都是这么走的,侯府颇大,一时迷了路也正常。”
她见陈子君要开口,继续出声道:“这大寒天的想来大家也走得累了,不妨回前厅去,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说罢,阮雪儿便已经转身为众人引路。
沈月明与林知远对视一眼,朝对方点了点头。
如今这般漫无目的的搜查也寻不出什么,不妨看看这阮雪儿之后会耍什么花招。
沈月明三人同阮雪儿回到前厅等候消息,香炉中的香不知燃尽几轮,陆陆续续有人来报,依旧一无所获。
在沈月明身旁发出窸窣地敲打声,愈发急促。
房中许是是烧了地龙的缘故,众人面上都泛着潮红,一股无名的烦躁在空气中蔓延。
沈月明瞥向陈子君,瞳孔颤颤,若有所思。
这阮雪儿竟连惑心散都研究出来了。
此毒并不致命,只会令人口干舌燥,心绪暴戾。却在这不知不觉中瓦解意志,变得任由他人驱使。
与之前沈云归使用的让人吐真的药物同属一类。
她目光仔细地查看大堂四周,最终落在大堂中央那尊紫铜香炉上,追随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唇角无声一勾,心下冷笑。
这下毒的手法,倒是一成不变,仍如当初楚临衍中毒一般,藏于香中。
又过片刻,她余光扫向身侧二人,眼神都已有些涣散。
她凝神摩挲着腰间玉佩,原本安静的大堂响起沈月明的声音,带着些许俏皮。
“这地龙烤人燥得慌,这茶喝得也快,阮夫人我可得向你再讨杯茶了,可别怪我不知礼数啊。”
“我侯府家大业大还差你一口茶不成。”阮雪儿笑着应道,又招手换来丫鬟,“你去再端写茶水来。”
丫鬟领命而去,很快便端着一壶茶水回来。
就在那丫鬟走在香炉旁时,沈月明借着衣袖遮掩,从袖袋中取出一枚极细的银针,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她指尖一弹,银针疾射而出。
那丫鬟身子一软,手中茶盘倾斜,整壶茶水不偏不倚,正好浇灭了香炉!
阮雪儿猛地攥紧扶手,指尖发白。
沈月明的声音却再度响起,满是体贴:“哎呀,这丫鬟失手常有的事,您素来宽厚,犯不与她们置气不是?”
阮雪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正要命人将香炉重新点上,可就在她开口的一瞬。
“报!”
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叫声骤然响起,不仅打断了她,也同时惊醒了眼神迷离的林知远与陈子君。
一切都是如此的凑巧!
阮雪儿心知时机已失,眸中忍不住略过一丝杀意,直直刺向沈月明。
沈月明自是感受那冰冷的目光,只作不知,嘴角暗自上扬几分。
“卧房,厢房,库房等均已搜查完毕,未发现异常!”
阮雪儿肩头一松,暗暗舒了口气。
“不可能!”陈子君猛地坐起眉头紧锁,指尖轻敲扶手,忽得开口:“有一处听雨轩的书房,隐在花园深处,位置颇为偏僻,你们可有搜到?”
话音落下,沈月明低头抿下一口茶,余光却始终锁定阮雪儿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刚刚松下的肩膀骤然紧绷,她抬眸,心下了然:“看来便是那处了!”
“好像未曾见过!”护卫抬头抱拳,面色惊诧,“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责罚。”
“算了。”林知远摆摆手,站起身:“那间书房,就由我亲自去搜吧!”
他径直朝门外走去,众人随之起身,紧随其后。
沿着小径一路走,山石花草间隐着一处别致的小院。
阮雪儿将众人引至屋内:“便是这了,想搜什么便搜吧!”
林知远面上点头,眼睛悄然掠过阮雪儿。她的眼神看向一旁书柜,指尖无意识的蜷了蜷。
还未有所动作,一道声音打断了林知远。
“这张紫檀翘头案,是由苏大师雕刻的关门之作,现已绝迹。”陈子君只稍看一眼,便道出它的来历。
沈月明点点头,面对着熟悉的环境,她止不住朝着四周观望,指尖微动,终究叹息一声,一切早就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阳光打在地砖上,这里曾经摆的是书桌。
沈月明走近那张搬到别处的书桌,指尖轻抚桌面,儿时的她便坐在这里,由三叔教导着她的启蒙。
关于三叔的痕迹似乎愈发淡了。
自白仙城之后,她一直没有找到关于三叔的消息,记忆里他的模样也模糊不清,惹得她皱眉。
阮雪儿注意到沈月明的动作,身形一僵。
陈子君在此刻沉吟道:“我记得在桌底有一处……”
话还未完,便听“啪嗒”一声,早就解了机关。拉出抽屉,里头放着一枚镇纸,下面压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密密麻麻的写满梁昭文字。
“别动它!”
几乎同时,阮雪儿的惊叫响起,一只手猛地探来,不由分说地去夺那纸张。
沈月明反应极快,侧身退步,躲过阮雪儿。
“拦住她!”
陈子君声音凌厉,一声令下,两名侍卫即刻上前,瞬间将阮雪儿制住。
她挣扎几番,终是力量悬殊,被压跪在地。
一抬头便看见沈月明正垂眸细看手中纸张。不过片刻,沈月明摇了摇头,将纸张递给林知远,干脆道:“看不懂。”
“我记得礼部有几个通译,去找他们合作一下,要快!”林知远神情严肃,对着下属嘱咐道。
虽说阮雪儿本是梁昭人写点梁昭语也无错,可如今大晋与梁昭的关系势如水火。
若是她私通敌国,这可比偷拿禁药的后果严重得多。
见事态严重,林知远也不再耽误,径直走到墙边并排的书架。他轻敲墙壁,发出闷闷的声响,心中想法更加确定。
指尖扫过架上一排排书籍,在一本毫不起眼的书上停下,利落地将其抽出。动作未停,他又接连抽出数本。
直到最后一本书抽离书架,他退后两步,看向那处空白的墙壁。
只听轰隆一声闷响,墙面缓缓移开,露出整墙暗龟,柜中整齐摆放着各式瓶罐,数量之巨大,足有上百瓶。
林知远瞳孔骤然缩紧,看向沈月明。
沈月明会意,疾步上前,打开其中一枚玉瓶,置于鼻下挥手嗅闻:“是毒。”
“这……!”陈子君闻言面色骇然,下意识向后退去,脊背却猛地撞上一人。
她仓皇回头,正对上阮雪儿那双尽是狠厉的眸子。
原先压着她的两名侍卫,不知何时已瘫软在地。
“既然发现了。”阮雪儿语调漫不经心,却夹着一股寒意:“那就都别走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狠狠踹开,数名侯府侍卫手持长刀涌入,刀锋直指沈月明一行人。
沈月明几人疾退数步,抬眼望向门外,心头顿时一沉。
他们的人早就横七竖八的躺在院中,生死不明。
“活捉了她!”阮雪儿自侍卫身后缓步而出,抬手指向沈月明,语气轻快像是在吩咐一件寻常事:“其余人等杀了便是!”
一声令下,侍卫持刀朝着沈月明冲去,林知远当即立断拔起配刀,将二人护在身后。
他提刀欲挡的瞬间,手腕突然一酸,堪堪将人攻来的长刀挡开,随即单膝重重跪倒在地上。
跪地刹那,林知远暗中朝一名青衣侍卫递去一个眼色,那人会意,身形一晃,即刻消失在书房之中。
“林知远!”沈月明慌忙上前撸起他的袖子把脉,脸色骤变。竟是酥风散,这毒无色无味她一时也未察觉,遭了暗算。
她迅速从荷包中翻出一枚解毒丸塞入他口中。
身后骤然想起陈子君的惊呼!沈月明瞳孔猛地缩紧,一把将陈子君拉近前来,却还是慢了一步。
刀光闪过,陈子君手臂瞬间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乌黑的鲜血不断涌出,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该死!”沈月明咒骂一声,手下快得几乎出了残影,数枚银针扎在陈子君要穴,见她那灰白的脸色稍缓,又是眼疾手快地为她服下另一枚解毒丹。
等她再度回神,书房内抵抗的侍卫已尽数倒地,林知远亦因毒性早已陷入昏迷。转眼间,竟只剩她一人独立于这重重包围之中。
“你逃不掉了!”阮雪儿的话语颇有些得意,她向前挥挥手指,侍卫们步步紧逼,将沈月明围得水泄不通。
她退无可退,身后便是还中着毒的二人。解毒丹效力有限,必须速战速决!
沈月明眸光一厉,闪过决绝。她从荷包中摸索出一枚琉璃小圆瓶,狠狠砸向地面。
迷雾四起,周围侍卫目光凝滞,四肢肉眼可见的僵住,发出“咔咔”的声响。悬在沈月明面前的刀再难寸进。
不过眨眼功夫,那群侍卫便化作僵躯。沉重的身体倒在青石板砖上,砸出条条裂缝。
阮雪儿眸色一惊,急急挥袖后撤,没入迷雾之中。
沈月明屏息凝神,目光四处扫荡。手中也不停掐算。倏得,她出手朝着东面一拽,精准地将藏身其中的阮雪儿擒入怀中。
她死死扣住阮雪儿肩胛,指尖轻捻银针,悬在她的死穴之上:“别动!”
“呵,”阮雪儿面色无半点慌张:“不会以为我只会毒吧?”
话音落下,沈月明忽觉颈肩一凉,陈子君举着一柄长刀,竟悄无声息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沈月明瞳孔猛颤,就在她分神的一刹那,手腕吃痛。阮雪儿一口咬下,乘机挣脱了她的钳制,迅速消失在浓雾里。
“沈月明!”阮雪儿的声音自迷雾深处悠悠传来,带着戏谑:“你要不要回头看看呢?”
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中蔓延。
“你!”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声音发紧,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沈月明猛地回头,欧阳衡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慌忙退后几步,手腕止不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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