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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伺
回程路上,楚际抿着唇,周身气息冷冽,不急不快地走在前面。
凤微快跑了两步,追上他,捉住他的手晃了晃,“你听我说,我真不是去见她,是半路凑巧撞上了!我发誓!”
楚际垂眸,眼神落在她握着自己腕间的手指上,依旧不语。
他冷着一张脸,凤微也摸不准他到底信了没有。
见他一声不吭,一个此前从未想过的问题,忽然窜进了她的脑海。
原著里他与乌苏格势同水火,是因为乌苏格对他纠缠不休。可如今剧情早已跑偏,乌苏格的目标,明目张胆地转向了自己。
昨夜他给乌苏格下药,她只当是他帮自己的权宜之计。现在细究起来,如果仅仅是为了帮忙,何须用上下毒的手段?
除非,那其中掺杂了他自己的私心。
思及此,凤微那点急于解释的慌乱顿时烟消云散,心中豁然开朗,甚至生出了几分想要得寸进尺的恶劣心思。
凤微绕到他面前,拦住去路,仰起脸,唇角牵起狡黠的笑,“我家的好夫郎,让为妻猜猜,你给乌苏格下药,又在这儿同我生闷气,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两个字,她刻意咬得重而缓,尾音跟带着小钩子似的,轻轻挠在人心尖上。
楚际停下步伐,浓密的眼睫抬起,深沉的眼瞳里,快速掠过一丝无措,他别开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耳根悄然漫上一层薄红。
“……没有。”他闷声否认:“我不爱吃醋。”
凤微“噗嗤”出声,学着他的样子板起脸,伸出食指摇了摇,煞有介事道:“这位公子,讳疾忌医可不行,根据本神医诊断,你面泛薄红,眼神飘忽,典型的心口不一之症。”
话落,对方那抹红晕迅速自耳根蔓延至脖颈,凤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好啦好啦,不闹你了,今天我生辰,我是寿星我最大!我命令你,不许生气了!”
楚际抬眼看她,神色讶然,“生辰?”
“对呀,今天夏至了,就是一年里白昼最长的日子。”凤微得意地颠了颠怀中金锭,澄澄反光映亮了她的眼眸,“我出生的日子好吧?你再瞧这金子,像不像最长最亮的一束日光,落尽了我怀里?”
楚际注视那块分量十足的金锭,沉默了会,低声问:“……你去偷钱了?”
显然对凤微当初在太医院撬锁的壮举记忆尤深。
“我?偷钱?!”凤微不可置信道:“我在你心里就这种形象?!”
她气得跺脚,把金锭往他怀里一塞,“掂掂!你好好掂掂!你妻主我什么身价,需要去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就算是搞钱,也得是光明正大地坑……啊不,是赚!再说了,库房里那么多奇珍异宝不拿,搬这块死沉死沉,还刻着皇家印记一看就销不了赃的金疙瘩,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楚际端详着金锭上的记号,“是陛下给的生辰礼?”
“嗯哼!”
楚际把金锭递还,无言片刻,状似随意地问:“还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凤微笑眯眯凑近,“你也想送我生辰礼?”
“……嗯。”
听他承认,凤微更开心了,“还真有个想要的,我想吃……嗯,一种特别的糕点,但是吧,我没下过厨,不会做,但我可以告诉你样子,你来做,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啦。”
她从小到大就没拿过锅铲,家里做饭的两位男士,一个是她爸,另一个是她哥。为防止厨房出点小事故,还是让楚际来干比较稳妥。
楚际眉眼柔和,无有不应,“好。”
回到别院,云黛领着几个丫鬟早候在门前,手里捧着绣帕、香囊等小礼,齐声贺道:“恭祝女君生辰安康!”
凤微笑着一一收下,顺手塞了袋金叶子塞给云黛:“拿去给大家分了,都沾沾喜气。”
午膳后歇了半盏茶,凤微就拉着楚际直奔后厨。厨下众人见两位主子亲临,连忙躬身行礼。凤微摆手说:“今天放你们半日假,此处我们自己来就好。”
待众人退离,凤微指着案上的面粉、鸡蛋、蜂蜜,努力搜寻脑袋里仅有的步骤,“我想吃的这个点心呢,很简单的,先把蛋清和蛋黄分开,然后拼命搅打蛋清,打到起泡,变得蓬蓬的,再和面粉拌在一起,加些蜂蜜和碎果仁,用大火蒸上一刻多钟就行!”
条件所限,仪式感可稍微降低些要求,但不能没有。
楚际用臂绳把袖长束到小臂,露出劲瘦有力的手腕,应声拿起鸡蛋磕开,动作利落地将蛋清蛋黄分至两只瓷碗。
凤微正想接着说“用细纱过滤一遍面粉”,话还没出口,楚际已经拿过细筛,将面粉缓缓筛进瓷盆里,手法很是娴熟。
凤微看得一愣,“欸?你会做啊?”
楚际手一顿,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细筛,又可向盆中的面粉,眉头微蹙,像是在回想什么,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会。”他如实地说:“只是觉得该这么做。”
“无师自通?”凤微狐疑,但没多想,“莫非是突然觉醒的新天赋?哎呀,没想到啊,我家正君竟是个被剑术耽误的天才厨子!”
楚际陷入了沉思。
“兴许以前见过类似的。”
他盯着自己的手,那股陌生的熟练感来得猝不及防,寻不到来处。
好在凤微没深究,后续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凤微负责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出主意,偶尔伸手掺和,却越帮越忙,楚际也不恼,任由她折腾,自己则凭借难以言喻的本能一点点加料、搅拌。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楚际双手沾满了面粉,才把调好的面糊倒进模子里,送进了蒸笼。中途先是蜂蜜放少了,又忙着补加,还不小心碰洒了半碗清水,各种小意外接踵而至,以至于忙到夕阳透过窗柩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时,才堪堪有了点起色。
“第一次做。”楚际侧目见凤微鼻尖沾了点面粉,探手自然地拭去,心情不错地说:“不合口味可别怪我。”
凤微眯起眼,双手背于后腰,隔着半张桌子贴近,蛮不讲理道:“这话不对,你动手,我动口,所以点心好吃,得归功于我的品味好,至于不好吃嘛……那就扣一分,不过要是能尝出你特别特别喜欢我,就加十分咯!”
闻言,楚际有短暂的错愕,捏着木头模子的指节微微收紧,耳廓微红,他错开视线,轻咳了声,“那便劳妻主仔细尝尝。”
“好啊,我可等着呢。”
凤微心满意足,不再逗他,转而眼巴巴地望向那口冒上热气的蒸笼。
灶膛里的火安静地燃烧,时不时发出柴火的爆裂声,两人找了个矮凳围坐,楚际静静添柴看火,凤微托腮望着蒸笼出神,一时间,没有喧嚣,没有纷扰,只有无需言说的静谧与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最长白昼的光亮逐渐敛尽,直至夜幕如纱般降临庭院,恰在此时,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自蒸笼里悄然逸出。
“好像快好了。”凤微吸了吸鼻子,轻扯楚际衣袖,“你闻到了吗?”
“嗒。”
同一时刻,院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似乎是石子落在了地面上。
楚际神色骤然一冷,眸中温情散去,警惕似潮漫起,他朝凤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一道短促而清脆的锐器交击声传入耳中。
是剑刃格挡暗器的声音。
“外面怎么了?”凤微心头一紧。
“待着。”楚际言简意赅,说完凤微眼睛一花,人就没了影。
以凤微的好奇心,哪肯乖乖安分,某人踮起脚尖,悄声挪到门边,蹲在缝隙处朝外张望。
昏暗庭院中,惊昼正与一名身形矫健的黑衣人缠斗。剑光与暗器的寒芒交错闪动,来人手持一柄弯刃匕首,造型奇特,弧面极窄,挥出时几乎不留风痕。
是原著燕无痕的标志性兵器。
凤微看傻了眼,好家伙,追妻追到避暑行宫来了?你小子也太有毅力了吧!
观察少顷,凤微察觉出异样,除了燕无痕与惊昼这边打得略显敷衍,就像走个过场,四周黑衣刺客与影卫打斗的至少有数十名,却招招狠辣,空气里飘起淡淡的血腥味,已有人倒在血泊中。
“哦莫哦莫,我不能见血。”凤微当即转开眼,掏出帕子撕成条状塞住鼻孔,她贴着门板有节奏地深呼吸,一遍遍暗示自己:血没事的,不会伤害我。
这座别院,是原先凤鸣赐下的,原主因“疯病”需静养,而此地远离中心殿宇,依山傍水、清幽偏僻,平日极少有人往来,也不易惊动禁军,最为适合养病。
花楼派了杀手来刺杀,还特意选在她生辰这日,明显早有预谋。
“嘭!”
一声巨响猝然爆开,凤微下意识回头去看。
楚际与一人打斗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二人在方寸之地疾速交手。楚际剑势沉猛,剑剑逼向要害,对方戴着面具,亦不示弱,双臂中的袖刃突刺自如,格挡反击时迸出连串火星。
黑衣银面,是无名客。
剑风呼啸间,楚际手腕一沉,剑身顺势压下,逼得对方膝弯微屈,无名客旋即拧身卸力,臂刃贴着剑脊反削而上,直逼楚际咽喉,却被一记挑撩掀翻了出去。
凤微一时也忘了怕血,花楼前五的杀手,一次性来了两个。
她正凝神观望战局,眼角余光里,身侧的阴影却忽地动了。
寂静的后厨,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直冲耳畔而来。
凤微猛地回首,一名黑衣杀手不知何时进了灶房,面罩下只露一双冷眼,手里的长刀直劈下来,带着破风的锐响。
“我靠!讲不讲武德,搞偷袭?!”凤微惊呼,速即侧首避开,慢了半拍又说了句:“你别过来嗷!”
那凌厉的刀锋擦着她的发梢,“啪”地深深劈入她倚靠的门框,木屑飞溅。
趁着对方拔刀的间隙,凤微不退反进,欺身而上,袖中滑出个巴掌大小的乌木圆筒,对准那人毫无防护的颈侧,干脆果决地一按——
“咻!”
刺客刺客身体猛然一颤,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旋即力道一松,长刀脱手,直挺挺地栽倒下去,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
“啧,都说了。”凤微一脚踩在那人胸膛上,居高临下瞥了眼昏迷的刺客,语气漫不经心,“让你别过来,偏不听。”
她扬了扬手中的圆筒,星谶给的强效麻醉针,效果不错。
紧绷的心神稍松,凤微长舒了口气,才觉后背沁出冷汗,虚脱感后知后觉袭来。
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
一阵毛骨悚然的“嘶——嘶——”声,措手不及地钻进耳膜。
声音太近了。
凤微浑身一僵,脖颈像是生了锈般,机械地,咔咔咔缓慢扭过头。
一双近在咫尺的冰冷竖瞳,同她对上了眼。
一条通体翠绿、不足她小臂长的小蛇,盘踞在她肩头,鳞片泛着幽幽冷光,鲜红的蛇信近乎要扫到她的脸颊。
额滴亲娘啊!
凤微全身的汗毛霎时倒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大脑登时空白。
完了,是蛇!
凤微僵在原地,呼吸都屏住了,与小蛇大眼瞪小眼,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刺激到这位不速之客。
表面上她看起来还算镇定,实际上魂已经飞出去溜达了好大一圈了。
就在凤微脑海中急速考虑生死攸关的脱身计策时,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含着些许无奈,自后厨窗口方向低低飘来。
“翠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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