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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游忽闻鸿儒辩密室惊心认故人
诗曰:
行宫暂息风波定,犹有疑云绕帝心。
北国龙孙思故土,南朝才女动微吟。
唇枪舌剑说兴废,红袖添香是知音。
谁知灯火阑珊处,一语惊破万古心。
却说炳钰那句“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明教圣女”,惊得刘家老太太手中茶盏“啪”地一声落地,碎瓷四溅,也惊得开垌心头猛地一跳!
他心中暗想:父皇所授的那段祈祷文,与方才刘奶奶所诵之言,虽非一字不差,然其神髓、其韵律,分明是同出一源!此事,想必是真切的。定是祖父丰尊者,传于父皇;而祖母,则传于了她这位贴身的女仆。
他正自沉吟,那厢炳钰早已按捺不住,急急禀道:“那女子来路蹊跷得很!瞧着面相,像是咱们夏人,一张嘴,却是一口流利的明语!她那度牒,更是破绽百出,头像是自个儿画的,连个防伪的暗记花纹也无!还取了个古怪的名字,叫什么……墨墨!”
“可曾伤着她不曾?”不待炳钰话音落地,刘奶奶竟急切问道,脸上满是担忧。
众人皆是一愣。炳钰奇道:“老人家,您莫不是认得她?”
刘奶奶却不答话,只站起身,对着开垌,郑重一福,低声道:“殿下,老身有桩万分要紧之事,需得单独与您商议,还请……屏退左右。”
刘一妃见状,知祖母必有大事,便第一个起身,敛衽一礼,悄然退了出去。村哥与炳钰却依旧在场。刘奶奶看着炳钰,还是不说。村哥最是知趣,忙也躬身退下。
开垌见祖母独独看着炳钰,便道:“老人家但说无妨。此乃我生死弟兄,虽是堂侄,却自幼一同长大,非是外人。”
老太太这才点了点头,将声音压得极低:“殿下,那名叫墨墨的女子,若是自西域而来,那便是与老身一般的清修派,望殿下不要伤害她。”
开垌闻言,眼中光芒一闪,沉吟道:“既如此,孤倒想亲自会一会她。”
“不可!”炳钰疾声劝谏,神色凛然,“殿下乃万金之躯,岂可轻近险地?那女子来历蹊跷,是忠是奸,犹在未定之天!依臣愚见,不若由臣先往探其虚实,究其根底,待问明情由,再押来此处,听凭殿下发落,方为万全之策!”
开垌见他说得恳切,言之成理,便从善如流,微微颔首道:“既如此,便依卿所奏。” 他略一沉吟,似想起一桩要紧事,又道:“尚有一节内情,未及明言。这位刘奶奶,并非寻常老妪,她早年曾侍奉祖母左右,乃是宫中旧人,渊源颇深。”
“伊人娘子之祖母?竟还是宫中旧人,与皇太后有渊源?这……这真是出人意料!”
开垌神色一端,缓声道:“其中牵涉甚广,诸多因果,容后再与你细说。”
炳钰得此解释,心下稍安,便不再多问,领命而去。如此,那信使墨墨,便被悄无声息地从楚王府牢狱,移送至行宫别院,交由炳钰亲自看守。
这几日,因着刺客之事,城中风声鹤唳。自那日分别后,欲与长公主汇合的皇子赵日添与韦家小姐韦苳艺一行,亦被楚王府客客气气地“请”去,经一番盘诘,确认与刺客无涉后,方被允准放入行宫相见。
众人重聚,免不了又是一番劫后余生的感叹。赵又渟亦是抽空,写了一封家书,说自己一切安好,已与大辽皇子相遇,待此间事了,会视情形回转,请父亲勿念。
她将此事,也与刘一妃说了。刘一妃听了,替她欢喜之余,却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公主……可曾在信中,告知陛下您的真实想法?”
“什么想法?”
“便是……您与殿下的婚事,您自己的以后……”
“没有。”赵又渟答得干脆。
刘一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又过了些时日,城中搜捕刺客之事,渐渐没了声息,想来是一无所获。城中的戒严,便也松快了些,改为了“宽进严出”。
而炳钰对墨墨加以讯问,那女子对自己的来历身份,多是缄口不言,只一味坚持要面见皇子开垌。问得急了,她方冷笑一声,略带讥诮地漏出一句:“我若不是为了听狼子先生那日讲学,私自出了门,就凭你们,岂能轻易寻到我的踪迹?”旋即,她神色微凝,低声道:“我探得消息,此地官府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狼子先生最后一日辩论,便要将其与随行众人一并擒拿。江湖风传,他是‘反书作者’,更是‘反贼’。”
待炳钰退出,将墨墨之言,尤其关乎狼子先生处境之危,一一禀报于开垌。其时刘一妃恰在一旁伺候,闻得此言,脸色倏地煞白。她再顾不得礼仪,疾步上前,屈膝跪倒,扯住开垌袍袖,泪珠已如断线珍珠般滚落:“殿下!狼子先生乃当世奇才,其言偶有惊世骇俗,却是为了唤醒世人!若因莫须有之罪名,遭官府构陷,锒铛入狱,岂非思想界之大劫,天下读书人之痛?求殿下念在其一片赤诚......”她语声哽咽,情辞恳切,满是真心的仰慕与深切的忧虑。
开垌听罢炳钰回报与刘一妃恳求,心中已是千回百转。这几日城中防务确已不似先前那般风声鹤唳,戒备森严,想来刺客一事的风波渐息,此时出行,风险自当小了许多。他本就对这名动天下的鹄城心向往久——这前朝倾力营建、本朝水路枢纽的通都大邑,风物人情究竟如何,他早有领略之心。更何况,那位被墨墨提及、令刘一妃如此推崇乃至落泪恳求的狼子先生,竟引得官府暗中布网,其人为谁,其言又何等模样,竟能搅动如此风波?种种念头交织,令他探究之心大起。
他目光转向炳钰,沉声问道:“那公开辩论,定在何时?”
炳钰忙答:“回殿下,正在今日。”
“今日?”开垌眉峰微挑,片刻不再犹豫,心意已决。他转而对侍立一旁的太监村哥断然道:“我等决定出去一遭。”旋即,语气转为慎重,吩咐道:“你且去与楚王府那边商议一下,看看……可有万全之策。”
村哥领命,自是费尽周章。他所设之策,可谓步步为营:命楚王府备下三辆一模一样的“宝马”雕车,仪仗、车夫、侍卫皆如出一辙,分三门而出,以为疑兵;又令殿下、公主并一众随从,皆换上寻常富贵人家的衣裳,混入另一支不起眼的商队车马中,悄然出宫;更早遣楚王府与锦衣卫的便衣,将预定游览之路,里外清扫三遍,各处茶楼酒肆、店铺街角,皆已暗伏眼线;远处更有巡街兵丁布控,形成一张外松内紧的天罗地网。
如此这般,众人方才得以安然出游。
鹄城的街景,确是繁华。街道皆以青石铺就,宽阔整洁,两侧店铺林立,酒楼茶肆,鳞次栉比。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一派升平景象。
众人正自赏玩,忽见前方一处名唤“集贤雅叙”的茶楼之外,人声鼎沸,竟围得水泄不通。一问方知,是那名动天下的狼子先生,正与本地“白鹿洞”的两位大儒,在此公开辩难!
“狼子先生!”刘一妃闻言,脸上满是激动之色,“殿下!我们……我们快去听听!”
众人寻了个二楼临窗的雅座,往下看去,只见那茶楼天井之中,设一高台。台上一位青衫文士,面容清俊,气度不凡,眉宇间颇有几分不羁之色,正是狼子先生。他对面立着两位须发皆白、气度俨然的老者,三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底下听众,或坐或站,黑压压的一片,不时爆发出喝彩、嘘声与激烈的议论。
刘一妃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地介绍道:“那位青衫文士,便是名动天下的狼子先生!他对面的,是本地‘白鹿洞’的两位大儒,一位是专攻经义的钱老先生,一位是主理史学的孙老先生。这可真是针尖对麦芒了!”
众人凝神看去,只听那位身着锦袍的钱老先生痛心疾首,声若洪钟:“我夏人立国之本,便在尊崇古圣先贤之道统!我等今日倡明‘国学’,便是要在这外学东渐、人心浮躁之际,重拾我族之根!尔等新学,动辄便言‘厘清’‘剖辨’,将我煌煌国学,视若敝屣,此乃数典忘祖,动摇国本之举!”
狼子先生闻言,却是朗声一笑,对着台下四方作揖,声调清越,传遍全场:“老先生此言差矣!在下以为,我夏人历代相承之古圣遗泽,与那后世所立的‘国学’名目,其本源、大要,本就迥然不同。‘国学’一词,细究其源,乃是前朝末年,为对抗那汹涌而来的外学而强立的名目,其本身便带着一股子偏执与戾气。它不是为了探求真理,而是为了竖起壁垒。我等今日,当持审慎之心,对我数千年之先人遗泽,做一番清明的衡断,方能不使珠玉与瓦砾并弃。而非是不问好坏,不辨寒暑,将祖宗牌位上的每一粒灰尘都当成圣物,囫囵吞下,全盘继承。那不是继承,是食古不化!”
“说得好!”台下一些年轻士子,闻听此言,不禁高声喝彩!
炳钰眼中异彩一闪,对开垌低声道:“此人见解,如利刃剖物,直指核心。‘国学’与‘古圣遗泽’,确是两回事。”
开垌眉头微蹙,不置可否,心中却也不由得思忖:这“国学”二字,在宫中师傅们的口中,确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对抗外学的意味。
台上,另一位头戴方巾,面容清瘦的孙老先生见状,吹胡子瞪眼,厉声斥道:“一派胡言!便说那‘仁义道德’四字,乃是我夏人千古不易之圭臬!是我族魂之所系,德之所依!岂容尔等轻言诋毁?若无仁义道德,君臣何以立?父子何以亲?家国何以存?”
此言一出,台下许多上了年纪的听众纷纷点头称是。
狼子先生面色一肃,向前一步,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沉郁:“老先生,在下曾于故纸堆中,偶得一本前朝《疯癫杂记》,其中有言,至今思之,犹觉心惊。”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缓缓道来:“那集子主人言道:‘吾阅史册,无年无代,唯见字里行间,皆充斥「礼义廉耻」。夜不能寐,详观之,方悟其真意。诸君可知,这煌煌史册,所书者何?’——他自答曰:‘吃人而已!’”
“吃人”二字,如晴天霹雳,炸响在众人耳边,满场先是死寂,随即便是冲天而起的哗然!两位老儒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简直是荒唐!悖逆!疯言疯语!”
炳钰在雅间内亦是面露惊愕与不忿,低声道:“此人言论太过骇人听闻!圣贤教化,怎会是‘吃人’二字!”
开垌却一把按住他,双目紧紧盯着台上的狼子先生,轻声道:“莫急,听他说完。”
狼子先生不理会两位老儒的怒斥,接着道:“那仁义道德之下,所吃的,是人性,是个性!是将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变成一个个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麻木不仁的祭品!更有甚者,于屈辱之下,不思反抗,反以自欺欺人为能事。明明被人打了左脸,他便将右脸凑上,心中却默念‘是儿子打老子’,于精神之上,自宣胜利,欺人复自欺,此等‘神胜之法’,与为虎作伥何异?!这吃的,难道不是一个人的血性与尊严么!”
刘一妃只觉心头如遭重锤,又似醍醐灌顶,喃喃自语道:“阿秋……他说的便是欧导……那位前辈笔下的阿秋!不想天地间,竟有这般振聋发聩的道理!”
那锦袍钱老儒气得脸色涨红,猛地一拍惊堂木:“诡辩!你这是将个例当全体!将文学虚构作史实铁证!我夏人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岂容你这般全盘否定,一棍子打死!”
“老先生又言重了。”狼子先生叹道:“我夏人这文化,便如一口陈年酱缸。初时如清流,岁月流转,泥沙俱下,死鱼烂虾、败叶枯枝,尽沉其中,渐成死水,不流不动,发酸发臭。纵有鲜鱼活水,一入此缸,亦难免染浊失味,终成缸中一物。更可怕者,是这缸中之人,不思如何清淤疏浚,引来活水,反而日日沉浸其中,彼此倾轧,相互踩踏,美其名曰‘人情世故’,实则‘窝里互斗’!凡我夏人聚族而居之处,便难免同室操戈,内耗不休。此非人之本性如此,实乃这千年文化之中,早染有一种代代相传的沉疴痼疾,令我辈深陷其中,而莫能自拔!”
这一番“酱缸”之论,说得是通俗易懂,又入木三分。台下众多寻常百姓,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时间,议论纷纷,喝彩之声,此起彼伏,竟是压过了那两位大儒的斥责之声!
清瘦的孙老儒见状,知道再纠缠于经义本源已然落了下风,便转向另一话题,痛心疾首道:“便是女子之‘节烈’,亦是妇德之典范,家风之屏障!此乃人伦大防,维系家族之基石!尔等新学,竟也一并加以挞伐,是何居心?!”
“节烈?”狼子先生冷笑一声,“我倒要请教,此等‘美德’,为何只见女子,不见男子?为何只闻烈女,不闻烈男?”
他声音陡然转厉:“所谓节烈,不过是男子视妻女为私产,自家无力保全,又无勇气御外,便别出心裁,鼓吹女子自尽,以全其颜面罢了!此等行径,竟被奉为美德,岂非滑天下之大稽!每逢乱世,‘烈女’便多,何也?非因女子天性刚烈,实乃男子无能,无法保护自家妻女,只好请她们都去做烈女,如此,敌人便不要了。他自己苟活下来,待事定以后,慢慢回来,称赞几句,博个好名声,这血馒头,吃得真是香甜!”
“说得好!”台下人群中,竟有几位胆大的妇人,高声叫好!
开垌与刘一妃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撼与赞赏的光芒。心意相通想到赵又渟自己便是逃婚南下,不甘受那姻缘之事摆布,此刻听闻此言,只觉振聋发聩,心中一股郁结之气,竟为之抒发。刘一妃低声道:“此人,是个真人!敢言人之不敢言!”
狼子先生意犹未尽,继续追击:“更有甚者,社会的公论,向来以为贞淫与否,全在女性。男子诱惑女子,不负责任;男子施暴于女子,反责女子不烈。亡国败家,也每每归咎于女子。这公平么?!我看这‘节烈’二字,是极难,极苦,于人于己,于家于国,皆无半分益处,不过是制造并赏玩别人苦痛的野蛮行径,早该扔进故纸堆里!”
此时二位老儒面如土色,唇颤须抖,欲辩已无词,欲怒又失据,钱老先生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这是要颠覆人伦!你可知,我传统之中,亦有精华!‘忠义’二字,便是千古传诵之美德!”
“忠义?”狼子先生反问,“敢问老先生,那《招安录》中,黑魁为全兄弟义气,斧劈四岁小儿,此为义乎?其兄长为忠于一个昏聩朝廷,带着一众兄弟饮下毒酒,此为忠乎?若忠义高于人命,高于天理,此等忠义,不要也罢!圣人亦曾言:‘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是从’。这‘义’,是天下之大义,是公理,是法度!凡所称道德,必先合于天地生民之性,立于朝廷法度之纲,如此,方可倡行于天下。否则,便是作恶的借口!”
他目光如电,直射孙老先生:“老先生掌故烂熟,岂不闻我族历朝皆以‘大一统’为王霸之业?然究其终始,可有一朝跳出这治乱兴亡的轮回?不是中枢威福下移,地方离心离德,便是庙堂高高在上,与江湖之远彻底隔绝。更将天下万民视为刍狗,禁锢其活力,不留半分喘息的余地。及至变故骤起,立成摧枯拉朽之势!学生敢问,这‘大一统’之业,究竟是我夏人之福祉,还是独夫民贼囊括四海之贪念?煌煌史册,这几千载光阴,这片山河与众生,何曾真正心悦诚服地归于一家一姓之号令?那史书所载的每一次统一,字里行间,学生只看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
开垌听到此处,心中剧震。狼子先生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敲打着他身为皇子的认知根基。无论是“酱缸文化”、“窝里斗”,还是对“忠义”和“大一统”的批判,都让他联想到了朝堂之上的种种弊病与倾轧,以及帝国治理的深层困境。他第一次开始怀疑,那些自幼被教导的天经地义的道理,是否真的牢不可破。
刘一妃听的是目眩神驰,口中喃喃道:“原来……原来这世间,竟还有这般的道理……难怪先生之文,能醒人神智。”
此时,两位老儒已是理屈词穷,只能反复说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夏虫不可语冰”之类的陈词滥调,引来台下一片嘘声。
正在此时,却见一位风姿绰约、容貌秀丽的妙龄女子,端着一盏新烹的香茗,款款走上台去,递与狼子先生。那女子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异域风情,望向狼子先生的眼神之中,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慕与关切。
隔壁茶间,便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那位……莫非便是狼子先生的夫人?”
“嘘!莫要胡说!那并非狼子夫人,听闻,是位瀛郡来的女子,乃是狼子先生的红颜知己,一路跟着先生,四处云游,照料他的起居呢。”
“哦?那……那还不是内室之人?”
“说是这么说,可江湖传言,二人只是知己,并无肌肤之亲。”
“你是如何知道的?你亲眼看见了?”
“哎呀,江湖上,不都是这么说的么!还说,是那位瀛洲女子,主动追求的狼子先生呢!”
众人正自听得入神,却见茶楼的一位伙计,端着茶盘,挨桌续水。行至村哥身后时,脚下似是绊了一下,身子一歪,茶盘上的茶碗叮当作响。
“哎呦!客官恕罪,客官恕罪!”那伙计连忙道歉。
村哥只摆了摆手,示意无妨。那伙计千恩万谢地去了。
待那伙计走后,村哥依旧端坐,神色如常,然桌下之手,已不动声色地从桌沿揭下一枚小小的、蜡封的字条,指尖微颤,便已收入袖中。
而众人正凝神倾听台上激辩,台下忽起一阵骚动。起初只是边缘处人潮不安地涌动,随即听得街面传来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铁甲铿锵与兵刃轻撞之声。但见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兵士,如暗涌的潮水般自长街两端迅速汇拢,刀出鞘,弓上弦,竟是将这“集贤雅叙”的茶楼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合起来!
方才还沉浸在思想交锋中的听众,此刻如梦初醒,脸上皆浮起惊疑与惶恐。台下的喝彩与议论霎时熄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低语与慌乱的张望。一场百家争鸣的盛事,转眼间竟成风雨欲来的危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后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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