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

　　群守府坐落在红叶街，这红叶街据说是余洋群内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但街道两旁的商贩并不多，整条街空空荡荡，除了她俩再也看不到第三个人影。

　　“大人，刚刚那个客栈掌柜不是诓我们的吧，说什么余洋群最繁华的地方，连都城一条羊肠小巷都比不上，走在这街上我只感觉毛毛的。”颜木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小声吐槽。

　　邱与还也觉得奇怪，他们从城门口一路走来，这城中临街店铺出奇得少，找个落脚的客栈他们都找了许久。

　　虽说余洋群地处北边，环境条件本就恶劣，但是其因占有两座翡翠矿脉，是著名的“翡翠乡”，再加上官府大力支持走商，翡翠制品销往各地，可谓远近闻名，照理说不应该是如此萧条之景。

　　走到红叶街的尽头，便是群守府。

　　还未走近邱与还便看见站在朱门前一身官服的群守刘远山。

　　刘远山曾在翰林院任职，前余洋群群守醉酒意外溺亡后，经户部侍郎汪忠泉的举荐，被调到余洋群任太守。

　　此人做事谨小慎微，不喜争权夺利，但酷爱书法，文采斐然，再加上一副好相貌，是月羌重开科举后最有名的一位探花郎，游街之时据说掳获了不少都城的闺阁少女心。

　　见到二人，刘远山连忙迎上前来：“不知邱大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邱与还笑笑，将人扶起：“御令来的突然，我也是匆忙前来，刘大人不必客气。”

　　刘远山顺势直起腰，招呼：“天寒地冻，邱大人进府暖暖吧。”

　　跟着刘远山来到正屋，屋内十分空荡，除了桌椅等必须家具，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十分空荡冷清。

　　下人端上几壶茶和几盘小点心放在三人面前后陆续退下。

　　“余洋群地处偏僻，再加上今年蝗灾，粮食匮乏，只有些粗茶小物，还望邱大人见谅。”

　　邱与还解开狐裘落座，见刘远山嘴上说着见谅，神情却十分冷淡，眸中闪过深思。

　　“无碍。”她无意进行这种无谓的寒暄，于是直接提起此行的目的：“刘大人可否细说赈灾银被劫一事？”

　　似是未想到她如此直接，刘远山有片刻怔愣，接着沉吟片刻才道：“这赈灾银被劫发生在上任群守在任时，下官刚走马上任月余，只知道赈灾银是在余洋群和云水□□界的榆林村被劫，

　　那里不属于两群，是无人看管之地，许多穷凶极恶之徒在那里落脚，听说他们有个领头叫曲大三，强抢赈灾银就是由他领头干的，其余细节下官也不清楚。”

　　“这榆林村既然在两群中间，怎会无官府管理？”邱与还不解道。

　　“您有所不知，正因为榆林村在两群中间，所以难以轻易划分入两群其一。”

　　刘远山叹了口气，“当初诸侯国林立，北边的燕狄和衡阳接壤，两国势如水火，这榆林村本是燕狄的故土，处于两国交界处，后发生战乱又被衡阳占领。

　　后来先皇统一月羌，将燕狄划分为余洋，南肴两群，衡阳即云水群，划归群制时，榆林村本要划入云水群，但余洋群不同意，

　　当时余洋群想要通过群制将燕狄故土收回，两群一直僵持不下，当时先皇为了不激化矛盾于是采用了冷处理，谁知道就一直冷处理到了今天，反倒成了倭寇落脚地。”

　　对于此事，邱与还是第一次听说，当初划分群制时，月羌刚刚统一，各诸侯国虽说存在时间不长，但说起来也有二三十年的光景。

　　各诸侯国中的百姓对于生活的国家多少都有了感情和归属感，所以划分群制时混乱非常，大多数百姓都不愿意和原先另一个诸侯国的百姓划分在一起。

　　所以刘远山说的榆林村此事应该不假。

　　“刘大人可有派人去榆林村查探过，可知这群盗匪是何情况？赈灾银被藏在何处？”邱与还沉思了一会，问道。

　　“下官派人前去查探过，不过皆无功而返。”

　　“哦？”邱与还十分惊讶。

　　“邱大人是不是想着无官府限制会更容易查探情况。”

　　刘远山看了她一眼，点出邱与还心中所想，而后否定：“邱大人想得太简单了，这曲大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成为那群盗匪的头领后，

　　便将榆林村外围进行了加固建造，还设置了哨塔，安排三班巡逻，其形制和做派瞧着倒是和军营一般，看守严密，想查探消息十分艰难。”

　　一旁的颜木听地瞪大了双眼，小声对邱与还道：“大人，这曲大三不会是前几年军营裁兵，从军中退出来的吧。”

　　邱与还瞥了她一眼，点了点桌上的小糕点示意，颜木会意，瘪瘪嘴，拿起糕点自行闭嘴吃去。

　　刘远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淡淡地回应颜木提出的疑问：“下官原本也和这位大人一样，认为曲大三是军营出身，不过此人手段狠辣阴狠，十分冷酷，

　　榆林村全村百姓就是被此人屠戮，此等做派不像是军营出来的人。”

　　“榆林村被屠村？”邱与还双眉紧皱。

　　刘远山点头，“前任群守对于榆林村很是上心，安排了人手暗中在其周围监视，下官前不久无意中发现这些人，才知晓了此事。”

　　“这群人也太没有人性了！”嘴里的点心都还没咽下，颜木便忍不住出声谴责。

　　邱与还也是满脸不愉，月羌军中铁律如山，其中最重中之重的一条就是不能戕害百姓，如果这个曲大三真是退军兵，应当做不出屠村这种野蛮行径。

　　想是这么想，但她们此次主要目的是赈灾银，于是她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缠，直接定论：“虽然凡事无绝对，但事到如今，不管他是或不是，这些人都留不得。”

　　“邱大人的意思是要前去清剿？”

　　邱与还点头，“我此次前来首要目的是追回被劫的赈灾银，既然刘大人说赈灾银就在这伙人手中，再加上其作恶多端，清剿顺理成章。”

　　闻言，刘远山却犹豫了一瞬，“邱大人说的有理，但依下官之见应徐徐图之，清剿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而且要是那伙盗匪负隅顽抗，恐历时过长。”

　　对于他的反驳，邱与还没有什么反应，为自己倒了杯茶后，才不咸不淡地反问：“那依刘大人的意思，如何徐徐图之？”

　　听到此问，刘远山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理了理平整的袖子才开口道：“下官以为可以先派人前去查探赈灾银情况及所藏之处，而后针对性部署，先将赈灾银拿回，让余洋群百姓吃上饭，再行清剿一事。”

　　他说完好一会，邱与还都没有说话，只是一口又一口地抿着温茶，刘远山眸光微闪，又整理了下袖口。

　　入口的茶水带着点茶渣，触舌只觉苦涩，相比起来，原本白水般的云春茶都好喝不少。

　　邱与还见对方脸色显而易见的难看下来，才开口道：“刘大人思虑周全，那就按刘大人说的办吧。”

　　走出群守府，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邱与还忍不住咳嗽出声，一旁的颜木急忙帮她抚背：“大人，你这奔波一天，回客栈歇会吧。”

　　“走吧。”

　　邱与还也不坚持，这余洋群偏北，较之都城寒冷不少，她如今的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

　　两人回到客栈，颜木打了盆热水给她泡脚。将鞋袜褪去，任由热水没过脚脖子，暖意陡然从脚底传来，邱与还舒服的一激灵。

　　“大人，这刘群守感觉有事隐瞒。”颜木端来吩咐客栈代煎的药汁，递给她，顺嘴说起心中对刘远山的怀疑。

　　邱与还咽下压味的蜜饯，肯定道：“嗯，刘远山在阻止我们查榆林村。”

　　“大人也这么觉得。”颜木得到肯定，十分开心：“我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拖延，大人说要清剿曲大三那伙人的时候，他眼神还闪烁了两下，我看啊他和曲大三说不定是一伙的。”

　　“你观察得倒挺仔细。”邱与还抬脚搅了搅盆中的水，笑道。

　　“大人，你怎么还小看人呢！”听出她话中的调侃，颜木脸颊鼓起瞪了她一眼。

　　“我哪敢小瞧你啊。”邱与还收起逗人的心思，正经道：“刘远山与曲大三应该没有关系，但和曲大三背后的人就说不定了。”

　　“曲大三背后之人？”颜木好奇道。

　　邱与还点头，但没有打算解释，只是道：“过两日，小年和新一批暗卫便会到余洋群，到时我们先去沁水县看看。”

　　“小年？”颜木疑惑，“她不是决定留在我们府上了吗，来余洋群干什么？”

　　“怎么说余洋群也是她的祖籍所在，回来看看有什么问题。”邱与还将擦脚巾放在木盆边上，语气自然。

　　颜木可不好敷衍：“大人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然为什么之前要把人扣在都城。”

　　不过邱与还也就是习惯了逗她，并没打算真的瞒她，于是道：“带上小年主要是为了找个人。”

　　邱与还之前不放小年回余洋群，一是李二狗虽死，但小年一案牵扯出的事情复杂，还未理清，她怕生出不必要的变故；

　　二是小年之前提到一个老婆婆，据其所言，这个老婆婆人称邱大娘，不知什么原因借助在李二狗家中，之前就是这个邱大娘告诉她去都城击鼓鸣冤的法子以及帮忙写的上诉状。

　　当时邱与还就对这个邱大娘的身份存疑，只是一直空不出手来调查。

　　现在她既然来了余洋群，那么这个邱大娘她必须亲自去会会，而为了降低其的警惕性，就必须将小年带上。

　　不出预料，两日后暗卫和小年都到了余洋群，不过对于邱与还来说也算出了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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