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谰语］菟丝子与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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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帮忙吗？”

　　凯西和贝拉艰难地提着牛奶桶走了半天，累得手臂都酸了，闻言一扭头，两人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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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呐，太谢谢你了！真的是帮大忙了！”凯西疲惫的脸上闪出感动的光芒。

　　“没关系，举手之劳。” 莱米卡一手一个桶，走得稳稳当当，水面晃都不带晃的。

　　“哦，忘了说了。”凯西笑嘻嘻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贝拉，我们的岗位都在厨房。”

　　“你好，非常荣幸认识你。”贝拉看着莱米卡的眼睛亮亮的。

　　“你好。”莱米卡回了一个微笑。

　　他们走的是大道，因为近道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实在有点绊脚。

　　途中，凯西一脸悲伤地吐槽：“平常我们都是早上来打牛奶，那时候太阳也没完全出来，还挺凉快的，走起来也不累。但是今天突然通知下午有客人要来，要做糕点。中午做饭大家都忙得不行，就把我们俩人派过来了。”

　　“而且这条路得走上一会儿呢。现在大中午的，牛奶又容易变质，管家还要求我们走快点，赶紧回去，拎了半道，我俩手臂都快没知觉了。”
　　贝拉一脸生无可恋。

　　“而且我记得，拎牛奶这个活不是归那个新来的拉米塔了吗？大家都一致决定好了的，他今天不在吗？”贝拉皱皱眉头。

　　“不知道啊，感觉他也不是多么积极吧。”凯西撇撇嘴，“他自己说是还没有完全弄懂厨房的规则，打算哪方面都学一学。”

　　“哈？开玩笑吧。那他的意思是这几天都只看不干？太会偷懒了吧，我还以为厨房来了个男仆就能轻松一点呢，到头来还不是一样。”

　　“对呀，之前咱们不都是先硬着头皮干，边干边学吗。他一天学一点，学上一个月试用期就过了。谁知道怎么想的，估计是觉得厨房的活不好干，想调岗吧。”

　　“开玩笑，下级男仆不都是苦活累活吗？进了厨房都是撞大运了，还这么挑挑拣拣的？”贝拉满脸写着不理解。

　　“不知道哎，人家一上来就能进厨房，可能也有过人之处吧，说不定有别的打算呢。”凯西耸耸肩。

　　“那祝他好运吧，反正阿什顿最看不上的就是懒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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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米卡旁听了一路，听着她们聊得一点也不避讳，也不敢插话，拎着两桶牛奶放轻脚步装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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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他们就到了主堡。

　　莱米卡帮着两个女仆把牛奶放到后厨门口，在收到无数次感谢的话语之后和她们道了别。

　　此时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

　　从后厨绕去餐厅要经过一个很长的走廊，廊柱旁的房间挨得整整齐齐，门大多紧闭着。

　　莱米卡穿堂而过，眼角余光却忽然扫到某扇门内的身影。

　　“拉米塔？”他顿住脚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被叫住名字，那人明显一愣，拿着抹布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当看清来人是谁，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压低声音道：
　　“我当是谁呢，你怎么在这儿啊。”

　　莱米卡隐约听到房间里还有别的声音，再看看他的反应，有点奇怪：“干亏心事了？紧张成这样。”

　　拉米塔在嘴前比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地从黑洞洞的屋里出来，顺手带上门。

　　出来之后，他的声音倒是敢放大了。

　　拉米塔挥挥手上的抹布：“没干什么亏心事，我在这儿擦储物架呢。”

　　“你不是厨房男仆吗，打扫卫生也得你管？”莱米卡指了指房内。

　　这个房间确实有很多储物架，架子上放着不少杂物箱，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也清晰可见，可想而知是很脏了。

　　“唉，别提了。我本来以为一开始就能进城堡是一件美差呢，结果因为我是个男的，女管家以及他手下的一群女仆都觉得我该多干点活。使唤我一两天还没完，还想什么事都让我做，这谁受得了啊。”

　　莱米卡“……”
　　合着他在这擦架子真是为了躲着啊……

　　“那你这样算逃避劳动么，万一……有人心里不平衡，给你举报了……”莱米卡委婉地提醒他。

　　拉米塔一摊手：“我这也不能算是逃避劳动吧，擦橱物柜不算干活吗，只是没按女管家说的来而已。而且，我这房门全程虚掩着，只要有一个人看见我打扫了，我就不算偷懒。”

　　“那你不按管家说的来，不怕她抓你个现行？”

　　“哼哼，我敢这么干，就是能肯定她不会把我抓到。”

　　拉米塔笑得意味深长，转身把耳朵贴在了关着的门板上，又抬抬下巴招呼一下莱米卡，示意他凑过来。

　　莱米卡不明所以地也把耳朵贴上去，先是觉出了一丝嘈杂，结果仔细一听……

　　——有人在交谈。

　　“不是这扇房间，是隔壁的声音。”拉米塔眯起眼睛对他一笑，声音压得很轻：“听出是谁了吗？”

　　莱米卡滚了滚喉结。

　　——女管家帕蒂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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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来城堡要熟悉环境的时候，我偷着四处瞎转了一下，转着转着就记住厨房这边的房间布局了。”

　　“帕蒂拉饭点的时候雷打不动地会在后厨监工，指挥的嗓门儿还挺大，隔着层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拉米塔的得意溢于言表：

　　“这个杂物间，其中一面墙直接连着后厨，但偏偏后厨的门和这个房间的门离得很远，所以女管家要是从后厨的门出来，一分钟内必不可能从走廊绕过来抓我个现行。”

　　“阿什顿一般不会来这，所以只要我关注着帕蒂拉还在不在后厨，及时做出应对，就能偷点小懒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莱米卡边走边听着，心里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但是他突然想起了凯西和贝拉在路上说的话，有点替拉米塔顾虑，于是委婉地说：
　　“这么干的话确实抓不到把柄，但是不经常在管家面前露面，会不会影响你的升职？”

　　拉米塔“嗤”笑一声：“想在庄园里生存，光靠卖力干活可不够，还得靠脑子。你觉得阿什顿能当上管家是因为他干活干的多吗？当然不是，是因为他有管理能力，留点心眼儿比埋头干活有用多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是好像又不全对。

　　莱米卡想起凯西路上说的话—— “阿什顿最看不上的就是懒蛋了。”

　　而当事人倒觉得无所谓，仍在滔滔不绝：

　　“而且就算抓到了又怎么样呢？我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开始这里边脏得都没法下脚，现在这么干净，我干的活不比别人少。”

　　算了，自己还是别掺和了，免得说多话说错话对谁也不好。

　　莱米卡这么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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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没人知道，一次卡在喉间的欲言又止，一个盲目自信的固定观念，都会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悄悄把命运的轨迹引向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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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莱米卡的生活可谓非常之无聊，无聊得简直像在重复着同一个旧钟摆的轨迹，闭着眼都能走完。

　　早上，听到起床铃，收拾完毕到楼下集合。
　　听完德弗里念完每日注意事项之后脱离人群前往马场，给寻常马匹刷毛。

　　按配比准备草料和水，给马第一次喂草料。

　　到快到饭点走出马场，随机偶遇拎着牛奶桶的厨房女仆，再顺道帮着拎一路。

　　吃完早饭回来，帮刚回来的霜啸清洗身体，顺便刷毛。

　　喂第二次草料。

　　给有需要的马修理马蹄。

　　中午去仆役大厅吃饭，午睡一会儿后起床再去马场。

　　喂第三次草料。

　　更换马厩地面上脏污的干草垫料。

　　喂第四次草料。

　　擦拭马厩内的食槽、水槽。

　　整理马厩内的工具。

　　收工吃饭。

　　洗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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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是埋头干活，没别的新鲜事。

　　不过，日子虽然无聊，倒也还算安稳，没有什么大风大浪。

　　其他新来的男仆们职务离得都很近，这段日子早早地打成一片了，只留得莱米卡这个工作的地方边缘、住的也边缘的“边外人员”独来独往。

　　虽然他能认出其他男仆的脸，日常碰面也会点头寒暄两句，可半个月过去，还是没法把人脸和名字完全对上，和他们的关系也一直淡淡的，反倒是跟自己常帮着拎牛奶的厨房女仆们混熟了。

　　但比起扎堆熟络，新男仆们还面临着更为重要的事情：

　　依照小道消息，这次试用期要持续一个半月，也就是说到十一月初就会出最终留任结果。

　　可具体怎么评判，没人说得清。

　　有机灵人问过资历深的前辈，可只换来“守规矩”“多干活”这类模棱两可的话，说到底全看日常表现。

　　于是十月份过了大半，不少人终于回过味来——试用期的日子在一天天减少，最终去留就悬在眼前。

　　每个人心里都像压了块石头，先前总凑在一处插科打诨说闲话的几个，现在聊的也都是“谁能留下”、“能留几个”，就算心里有自信能留下的，也不免猜测“自己会被分到哪个岗位”……男仆堆整天愁眉苦脸的，空气中都飘着焦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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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米卡虽没旁人那般焦头烂额，却也没表面上那么轻松。

　　他心里有谱，自己留下的希望不小。

　　选拔必然是看日常表现的，而管家肯定不能时时刻刻地盯着所有人，所以要想知道日常表现怎么样，肯定得结合正式男仆的评价。

　　马场的第一负责人是汉姆，考虑自己的去留肯定要探他的口风。而汉姆的态度也很给力，不仅把马场的一切都倾囊相授，而且从一开始就把他当自己人使唤，一个人顶三个人用，从不心疼……

　　猜汉姆的意思，估计是既没打算让他离开庄园，也没打算让他离开马场。

　　只是这份“器重”像根细线，一头牵着留下的安稳，另一头却扯着隐隐的不安：

　　难不成要日日由马粪相陪，与草料作伴？——苦点累点倒是还能忍受，但是这岗位本来就偏，在庄园的日子里只跟马匹打交道？那往后又还有什么升职的机会，去王都的钱得多少年才能攒够……

　　莱米卡感激汉姆的关照，却不愿只按着对方的期望困在马场。

　　永远挨不进庄园的核心，升职无望，攒不下钱，去王都的梦想更是遥遥无期……

　　他心里清楚：只有进了城堡，才能有机会直接接触大管家阿什顿；唯有接触到阿什顿，才算有了表现自己的门路；有了表现的机会，才谈得上升职加薪……可最让他犯难的是，他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在不得罪汉姆的前提下，既引起管家注意，又不显得刻意。

　　其实他试过主动争取，比如帮女仆们拎牛奶时，会旁敲侧击问些城堡里的事，探点关于大管家的消息，可结果总是落空——女仆们的回答都大差不差，都说管家要么在主堡的书房里极少出来，要么压根没在庄园，她们自己都没见过几次。

　　所以在留任名单彻底敲定之前，莱米卡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好在幸运女神终究眷顾了他，千盼万盼的时机，随着深秋的来临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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