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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是真
【HG-Eden:今晚也一起听歌吧。】
以珍给的照片显得品味独特,几乎没有一张正脸,照片主体全是黑胶、磁带或者碟片,只有角落里露出手或者脚,如果不说,恐怕谁也看不出是敬椿的程度。
【很好,我们也是正经产品,混上饭了】
【这照片,可以投到嫂子暗戳戳秀恩爱博里了】
【这啥啊,两位帅哥,请问你们的脸是见不得人吗?】
【把我们崽留到这里是为了欲扬先抑吗?】
粉丝一语成谶,三分钟后,官方账号在这天最后一次发布帖子。
【HG-Eden:青梅还是竹马?】
图片是19年买下那部手机后拍的,画质正是现在流行的复古风格,但水印还带着时间,照片里郑在荣只出镜侧上角的一点手指,十五岁的敬椿顶着微潮的头发,脖子上挂着毛巾趴在床边,像是小狗一样愣愣的看向镜头,隔着手机屏幕都能闻到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萌死了,我的老天爷啊,十五岁的李敬椿简直萌神】
【好的,你可以是青梅,也可以是竹马】
【郑在荣杀死了比赛】
【青梅竹马是南通的谎言】
【十五岁的敬椿都已经放出来了,大家千万不要放过这个郑在荣啊,只要让他生气,福利都是我们的!】
【完全老公王!不管是你的欧巴,还是你的弟弟,最后只能是我的老婆】
【在荣大大今天也在做厨子】
郑在荣翻了一阵评论,看大家的讨论完全从朴将星重新转移回了他们身上,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重新拿起一边还在充电的旧手机。
手机壳上贴着不知道哪里的宣传贴画,但时间太久,颜色已经磨掉,只能从形状辨认出是一把小小的吉他。
“是敬椿贴的吧。”郑在荣笑了笑,点开相册——起码有一点粉丝们没有说错,他那部手机里确实有很多照片,甚至还有不少他和敬椿练舞时录下的很多视频。
他那时候拿着手机不知道哭了多少呢。
郑在荣想着,脑海里又浮出敬椿给阿嬷打电话时忍泪,打完电话后,眼泪像秋天的叶子一样啪嗒啪嗒掉下来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会那么稚嫩呢,十五六岁的李敬椿,他那时候会想到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大人吗?
郑在荣翻着手机里的各种软件,最后点进了“信息”。
他没有要用这些软件联系的对象,手机使用期间,只有敬椿在用它通话或者发信息。
按照时间顺序,从晚到早,最上面的一条短信来自李奇花:阿椿,不要听你爸妈的话,阿嬷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你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半途而废,别回来,别担心,好好做你的事业,阿嬷等着看你站在舞台上。
指尖和屏幕只隔着一厘米距离,郑在荣的手僵在空气中——没有,他从来没有听敬椿提起过这些事情。
或许是血液流速过慢,他的指尖发麻像是没了知觉,但还是用那样的手指点开了收到信息的时间。
2023年1月15日。
他记得很清楚,李敬椿离开公司,是在1月3日。
晚了一步,就是因为这一步,所有的一切才开始错位。
“现在我们已经站在2021年S城的街头了,你周围有什么呢?”金明河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又像是在收音机里呲呲啦啦,接触不良一般响着。
敬椿闭着眼睛,脑海里却模糊的开始闪出画面——他站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后,练习室里,旧宿舍的客厅,最后,是郑在荣的脸。
“在荣哥。”他还记着金明河的问题,“我们一起在回宿舍的那条路上,他很担心。”
“担心什么?”
“刚刚在便利店遇到他爸爸了。”脑中郑在荣面色平静的说着些什么,却像哑剧一样没有声音,敬椿几乎无意识的在回答,“他说,孩子的时候他爸经常喝酒,也对他和他妈妈动手,但酒醒后又会边哭边道歉,带她们去吃炸酱面,还会去公园……”
“不对,我说过要替在荣哥保密的。”李敬椿猛然想到,话猛地截断,嘴唇紧绷。
金明河立马开口:“没关系,那就不说在荣了,说说你吧,你现在怎么样。”
“我……”敬椿沉默了几秒,“我还好,月末考核得了第一名,这是第十六次第一名了,老师和时镇哥都说,我不出道的话,很可惜。”
“现在是冬天吗?”金明河问。
“不是,是秋天,叶子刚开始落下的时候。”
画面一点点在脑海中复苏,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跟着声音、色彩一点点重现,串联——
2022年4月8日,敬椿坐在宿舍的茶几边,桌上摆着的是任时镇买来的生日年糕,周围是当时一起训练的练习生们。郑在荣在他身边,替他点上蜡烛,笑眼盈盈地望着他:“敬椿,许个愿望吧。”
他乖乖许了愿,吹了蜡烛,从任时镇那里收到了零用钱,似乎这个生日就会这样完美的结束时,电话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李奇花的电话,敬椿没有多想,拿起手机走到洗手间门口,轻轻敲两下门:“在荣哥,阿嬷来电话了,我出去一趟。”
郑在荣在门后的水声里应了一声。
敬椿于是出了宿舍,一边下楼,一边按下通话键,李平安的声音隔着几千公里,整整三年第一次出现。
“是敬椿吧?”他在电话那端开口。
敬椿一愣,低低应了一声,脚下走的更快——他那时以为,父母争不过子女这句话是真的,李平安其实也很想他,所以特地选在他成年这天来了电话。
但下一秒,幻想破灭。
“你回来吧。”李平安的声音冷静的不像话,没有情绪也没有温情,仿佛是在下达指令的将军,“已经走了三年也没做出什么成果,回来吧,如果有违约金的问题,我来付。”
敬椿绕过弯,已经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儿童乐园,因着李平安这句话已经开始烦闷:“阿嬷呢,我要和她说话。”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敬椿看到几个男人围在公园的秋千边,似乎在讨债,他当然不会以为半夜会有人在这里等着排队玩秋千,于是在花坛边停住,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让阿嬷接电话。”
“你阿嬷接不了电话了。”李平安像是终于突破了阻碍,发出一声呜咽,“前天在家里摔倒了,社区发现的,现在还在ICU……”
啊,怎么会这样呢,阿嬷,李奇花,她现在在医院吗?还是李平安为了哄他回去想出的新招数。
思路还没能顺直的捋清,那群人微微散开,敬椿看清被围着的秋千,确切来说是被围着秋千下的人——任时镇。
是任时镇。
耳边是李平安的喋喋不休,眼前的场景更是荒诞,敬椿猛地蹲下身,借着花坛里的植物挡住自己的身体。
那是第一次,他希望自己变成世界上的其他东西,植物也好,鸟兽也好,只要不是人类就好。
但不可能。
那段时间,敬椿还抱着阿嬷能够好转的念头,每隔一周给她去一通电话,所幸李奇花是坚强的老太太,到了五月初,她已经康复如初。
回家休养的那天,她在电话里安慰敬椿:“阿椿,你不用担心阿嬷,人老了都是要死的,我们祖孙俩的约定你不要忘了,只有看到你梦想成真,阿嬷才能放心去见你阿公。”
她这么说,敬椿只能将那句“要不,我回去”吞回肚子里。
没过多久,公司里请老师上课的课时越来越少,员工也渐渐的开始有人离职——如果那晚没有撞见任时镇被人追债,敬椿不会怀疑公司的境况不好。
但他看到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就成了佐证。
郑在荣那段时间偶尔会出门见人,他心情难得的好,每当敬椿鼓足勇气想要找他聊一聊的时候,都会因为他的喜悦说不出口。
无他,那些话只要说了,郑在荣一定开心不起来了,敬椿不希望状况变成那样,所以一次次在郑在荣询问的时候,只能含着笑,摇摇头。
十月,李奇花又病了,这次更厉害。
公司里的员工只剩下七八个人,练习生们也开始意识到问题,月末评价从原本一整个练习室的人,变成只剩下一排人。
十一月七日,H国初雪,小小的国土上似乎全国都在落雪。
敬椿就在这天请假,在咖啡厅约见了一直想要挖角他的CPG公司代表。
“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对方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带着油腻的社交辞令,“我们和HG请过同一位老师授课,她提到你的时候总是很可惜,说你如果在我们公司一定很快就能出道。”
敬椿没有动桌上的饮料和食物,板着一张脸:“我和你们签约之后,最迟多久能出道?”
男人笑着把合同推到敬椿面前:“四个月。你和我们签约,HG的违约金公司来还,四个月后,你一定出道。”
走出咖啡店后,敬椿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隔着落地窗看,那男人和第一次见的任时镇一样西装革履,但西装外套和衬衫都被熨的板板正正,不像任时镇,脱了外套,里面的衬衫是滑稽的马甲。
敬椿低头快步走向公交车站,等车来的间隙,他留意到手侧沾到的墨水,用力的搓了几下,搓到皮肤滚烫,也没能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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