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ating Star【浮星】

　　实际上，平常的应许星不太信什么所谓的灵异事件。
　　什么鬼怪，什么神仙，在他的认知里，故事就永远是故事。翻开故事书的时候，他们就存在；当故事书被重新掩上，那么那些鬼神就会和故事一样，永远封存在书里。

　　但今天，应许星却怀疑自己见鬼了。

　　他在自己平常最常坐的位置上站定，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两秒钟。随即，他在邱乐三人疑惑的目光里弯下腰，从桌洞里掏出了一罐椰子牛奶。

　　“这是谁放的？”应许星回过头，一一打量着自己身旁的三人，“你们谁给我买的？”

　　听到这句话，三人下意识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然后，他们又同时回过头，异口同声道：“没有啊？”

　　“星星，你居然喜欢喝这种牛奶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诶，”邱乐说着，把牛奶罐接过来，放在掌心里打量了一会儿，“好陌生的牌子……我完全没见过！”

　　喻嘉紧随其后：“是啊，我和左元易也没见过！不过，看着好像还蛮好喝的？下次我也去试试好了……”

　　应许星搁下书包，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罐牛奶的品牌，却没来由地有一点恍惚和无措。

　　……不是他们给的。
　　那是谁给的？
　　谁会莫名其妙给他抽屉塞牛奶？
　　……谁会知道，他平常最爱坐这个位置？

　　应许星抬起眼，扫视了班级一圈，试图找出那个赠予他牛奶的人。可惜，班里人来人往，没什么人往这边看，更别说从中找出它原来的主人了。

　　……算了。应许星揉了揉眉心，莫名感觉到，自从那天晚上熬了通宵后，他好像只要一思考这些问题，脑袋就会发疼。

　　既然如此……就不去想好了。

　　“诶，许星！”
　　少女的声音明媚地响起来，应许星刚把书包扒拉开，眼前就立即出现了一张十分温暖的笑脸。

　　是顾秋语。
　　今天天气很好，估计也是这个缘故，少女看着整个人都亮晶晶的。她非常自然地在应许星前面的座位上坐下，随即朝他问安：“早上好！听说你前两天身体不太舒服，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应许星抿着唇，微微颔首：“好多了…谢谢关心。”

　　大抵是因为顾默，现在，就算只是跟他的妹妹谈话，应许星也感到各种不自在。

　　可好在，顾秋语貌似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得到答案后的她只是了然地点头，然后又接下去道：“没事就好！”

　　应许星嘴角上扬，扯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上课铃适时响起。伴随老师的进门，班里的喧哗又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今天上午只有一节课，这节课后就是午休。早在前一天，许眠就通知他，今天一下课就要到教学楼六楼的会议室开会。

　　于是，应许星非常果断地再一次拒绝了其余三人的约饭邀请。

　　“星星，你真的好忙哦，”邱乐道，“感觉和你约饭是好困难的事情！”

　　应许星挥挥手：“这回真没空，青协那边的会议推不掉……你们先去吃吧，要是我结束得早，等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语毕，他把那只罐装的椰子牛奶丢进书包里，头也不回地出发了。

　　中午出了太阳，很晒，热得脚底都发烫。教学楼里难得没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做伴的学长学姐在爬楼梯——应许星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和自己一样来开会的。

　　“喔，小应！”
　　有人在叫他，听着声音有些惊喜，还有些熟悉。应许星抬头望过去，却见是许久未见的郁同，正趴在上一层的扶手上和他打招呼。

　　应许星眨眨眼，一时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反应去回应对方比较好。他站在原地愣神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粗暴地奔到对方身边，和对方道安。

　　“中午好中午好，好久不见喽小应，”郁同倒是不拘谨，笑眯眯地叼着棒棒糖棍，单肩背着个书包，和应许星一起不紧不慢地往上爬，“现在这个时候还要开会，真够磨人的……我早饭还没吃呢。”

　　应许星听着他的话迟疑了一下。半晌，他还是问了：“那学长，你要牛奶吗？虽然说也不是能吃的东西，但多少也能暂时垫一垫肚子……”

　　郁同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一直乳糖不耐受来着，不喝这种玩意儿。没大事，我们就这样慢一点走，会好一点。”

　　应许星应了声。于是，他就真的把脚步放得更慢了些。

　　“哦对了，话说，你今天自己来的啊？”
　　“…嗯，”应许星揉了下脖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怎么了？”

　　“哦，没有，”郁同耸耸肩膀，“啧，你今天居然不是和顾默一起来的……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
　　应许星默默地挪开目光。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那次新生电影活动完他回来，心情好像比原先更低落了。我站在他面前，他都不理我。”

　　说着说着，郁同叹了口气：“这家伙，越长大越奇怪了。之前我还能懂一点他在想什么，现在倒好，是一点也琢磨不透了。”

　　应许星暗自抿了下唇。
　　看来……郁同好像也还不知道他和顾默闹别扭的事情。

　　哦，不是闹别扭。
　　……是绝交。

　　想到这儿，应许星莫名觉得，“绝交”这个词语挺小朋友的。但是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形容词来。

　　“诶，话说小应，”出神的间隙，郁同却又和他凑得更近了些，“最近你好像和小顾走得很近噢？告诉学长，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你了？”

　　应许星怔了一下：“…啊？”

　　显然，他犹豫的动作，更肯定了郁同心中的那个想法。下一秒，面前人很明显地眼前一亮，并顺手勾过他的肩膀，把声音压得更低：“哇，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有啊？”

　　“虽然说是秘密……但看在我这么诚恳的份上，小应，你就告诉我吧？”

　　望着郁同那双闪闪发亮的墨色眼眸，不知为何，应许星竟又下意识地将它们和顾默的那双眼睛联系在了一起。

　　——分明它们没有任何的相像之处，但应许星还是觉得它们很像。
　　都带着不容他拒绝的味道。

　　“……没有，”应许星抿着唇，用力摇了摇头，“没有秘密。”

　　……
　　他在撒谎。
　　实际上，并不是没有秘密。而是，他不愿再谈论起这个主角之一就是他自己的秘密。

　　有关顾默的一切，他都不想再提起。

　　他的骗术一贯拙劣，而很显然，郁同并不相信。他揽着应许星，不依不饶地：“怎么可能啊？小应，你在骗我吧？欺骗学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郁同学长，”应许星看了眼手机，委婉地提醒，“会议要开始了。”

　　说罢，他抢先挣开了对方搂着自己肩膀的手，一言不发地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从门口放眼望去，座位只剩了角落里的几只小靠背椅。应许星背着书包，穿过喧闹的人群，在几只椅子里挑了一个位置，很安静地坐下来。

　　许眠在他旁边不远处，不过，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几个女生围着她，将她的视线完全挡住，和她说笑着日常的趣事，好不热闹。

　　……看来，许眠学姐也不知道这件事。
　　她和郁同没有被影响到就好了。
　　想到这里，应许星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说没人知道这件事还挺好的……但，自己总有种胸口压着大石头，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呢。

　　“喂，小应！”
　　不多时，郁同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了。他几步走过来，把书包很随意地往椅子上一搁，就这样坐到了应许星旁边：“你怎么走这么快啊？我都要跟不上你了！”

　　应许星看着他满脸幽怨，不由地感到一丝抱歉：“…对不起。”

　　郁同无所谓地往后靠：“又没事！我随口说的，你怎么就当真了？真好骗……别待会儿被人骗了感情还不知道啊。”

　　应许星：“……”
　　郁同说晚了。他已经被人骗感情了。
　　而且说不定那个人等会就到——

　　“吱呀——”
　　刚刚才掩上的门又被推开，风裹挟着人的身影，从门缝里偷摸溜了进来。应许星抬起头的瞬间，眼睛立刻捕捉到了那副亮晶晶的金丝眼镜和墨色瞳眸。

　　……
　　说顾默顾默到。

　　应许星就那么浅浅瞟了一眼。随即，他又有意识地收回目光，假装没看见那个进来的人，低下头在书包里翻翻找找。

　　当然，最后只找到了那罐牛奶。
　　……对哦。他还不知道这罐牛奶是谁送给他的呢。

　　“哎，小应，你在找什么？”
　　很不巧，郁同在这时候正好凑过来看。当下的情形，应许星觉得突然藏起来不给人看太奇怪了，于是只得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没什么，牛奶而已。”

　　身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见着人收回目光去，应许星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有点发痛的脖子，不自觉地抬眼，眼神竟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游离到了顾默的方向。

　　对方正坐在他的正对面。

　　白色的灯光打下来，金丝眼镜一闪一闪，而那眼镜后的眼神却少见地犀利。他的嘴唇轻抿，低着头，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不知道在看什么。

　　装模作样。应许星轻轻扯了扯嘴角，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人明知他坐在这里，还特意挑了一个坐在他对面位置。

　　不是说不想见他吗？
　　……怪人。

　　意识到自己出神的时间有点长，应许星眨了眨眼，将自己的视线紧急收回。也就在挪开目光的瞬间，他忽然撇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于是他再次看过去——
　　下一秒，应许星的眼睛瞬间瞪大。

　　顾默的右手边，放着一罐牛奶。
　　和他面前这罐一模一样的椰子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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