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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
宋迟声在客房里做了整夜的噩梦。
梦里没有海水,只有铺天盖地的文字——他的文字,被印在别人的书上,署着刺眼的“陈某著”。那些铅字像活过来的蚂蚁,爬满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耳朵,啃噬他的骨头。他拼命地想擦掉,可越擦,字迹越清晰,最后变成血红的“抄袭”二字,烙铁般烫在眼皮上。
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后背。
窗外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像一块脏了的毛玻璃。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气味。他坐起来,胃里熟悉的绞痛开始蔓延。旧伤像个阴魂不散的鬼,总在雨天和情绪剧烈起伏后准时找上门。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一个白色药瓶。
氟西汀。不是他常用的牌子。
旁边压着一张便签,字迹遒劲,带着点潦草的不耐烦:【先吃这个。养胃的药在厨房左边第二个柜子,自己煮粥。别动刀。】
是林听屿。只有他,能把关心的话写得像通牒。
宋迟声拿起药瓶,拧开,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片躺在掌心,像一颗微缩的月亮。他盯着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吃,只是把药片重新装了回去。他不需要这种人为的光亮来调节情绪。他习惯了待在阴影里,习惯了那种缓慢下沉的感觉,那反而让他觉得安全。
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
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沙发旁边亮着一盏落地阅读灯,光线被刻意调得很低。林听屿歪在沙发里,睡着了。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眉宇间那道疤在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一些,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蹙着的眉头,泄露了他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放松的警惕。一本翻开的卷宗滑落在他手边,纸张散落了一地。
他好像永远都这样。以前直播打比赛,能熬到队友全趴下,他还能精神奕奕地复盘。现在当了警局的顾问,这拼命三郎的劲头一点没变。
宋迟声的目光落在他眉骨那道疤上。四年了,颜色淡了些,但依旧清晰。集装箱码头……为了找他?宋迟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闷闷地疼。他移开视线,看到沙发扶手上搭着一条薄毯。
他走过去,脚步轻得像猫。拿起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盖在了林听屿身上。
毯子刚落下,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攥住。
宋迟声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拽得向前踉跄,差点跌进沙发里。他惊愕地对上林听屿瞬间清明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冷的审视和锐利的光,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探照灯。
“你干什么?”林听屿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但冷得像冰。
宋迟声被他捏得手腕生疼,挣扎了一下:“……毯子。”
林听屿的目光在他脸上和手腕间逡巡,像是在确认什么。几秒钟后,那股骇人的力道才缓缓松开。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没什么温度:“醒了?胃疼?”
宋迟声收回手,低头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没说话,算是默认。
“厨房柜子里有米和小米,自己煮。”林听屿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卷宗,动作利落,“我去局里一趟。”
“林听屿。”宋迟声在他起身时开口。
林听屿停下动作,侧头看他。
宋迟声看着他那双眼睛,四年时光磨掉了曾经的张扬跳脱,沉淀出一种深潭般的沉静,带着审视一切的重量。他喉咙有些发紧,最终还是没问出那句“你这些年怎么样”,只是指了指他脚边:“……资料,掉出来了。”
林听屿低头看了一眼,弯腰捡起,随手塞回文件夹里,动作随意得像在处理废纸。“嗯。待着别乱跑。”他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走到门口换鞋,头也没回,“冰箱里有吃的。门锁密码是我警号后六位加你生日。”
门“咔哒”一声关上。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宋迟声一个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林听屿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属于警局档案室特有的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息。这气息让宋迟声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窒息感。他像一只误闯入陌生领地的鸟,羽毛都紧张得竖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楼下,林听屿的身影出现在晨曦微光里,他拉开车门,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车子发动,很快汇入清晨稀疏的车流,消失在街角。
宋迟声放下窗帘,转身环顾这个陌生的空间。简洁,冷硬,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客厅墙上除了那张四人合照,就只有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图钉和线标注着一些区域,旁边贴着便利贴,字迹潦草难辨。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林听屿强烈的个人印记——一种近乎偏执的秩序感和挥之不去的职业痕迹。
胃部的绞痛还在持续。宋迟声叹了口气,走向厨房。按照林听屿说的,打开左边第二个柜子。里面果然整齐地码放着各种药品,胃药在最顺手的位置,旁边还放着一小袋包装好的小米。柜门上贴着一张打印的纸条:【小米粥煮法:米水1:8,大火烧开转小火30分钟。】
这作风,真是……一点没变。宋迟声扯了扯嘴角,拿出小米和锅。厨房很干净,干净得像样板间,所有的刀具都整齐地挂在磁性刀架上,泛着冷光。
他避开了刀具区,只拿了锅和米勺。淘米,加水,开火。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轻微的“噗噗”声。他靠在料理台边,看着水汽慢慢升腾,模糊了不锈钢的锅壁。
四年。
他从一个被捧上神坛又狠狠摔下的“文学天才”,变成了一个需要靠抗抑郁药物才能勉强维持日常的“宋声”。而林听屿,那个曾经在聚光灯下意气风发、为他与全世界对抗的主播,如今成了行走在阴影里、目光如刀的警局侦探。
命运真是……荒谬。
粥在锅里慢慢翻滚,散发出谷物特有的香气。宋迟声盯着那些小小的米粒,思绪有些飘忽。他想起林听屿在码头说的话:“这道疤,是钝器伤……这些也不是自杀割的,是捆绑伤。”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那道长长的疤痕,指尖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冰冷的海水,剧烈的撞击,还有……模糊记忆中,脑后那沉重的一击,以及手腕被粗糙绳索勒紧的剧痛。
“叮咚——”
急促的门铃声骤然响起,像一把尖锐的锥子刺破了厨房里凝滞的空气。
宋迟声猛地回神,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下意识地关小了炉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一个年轻些,眼神带着公事公办的审视。另一个年纪稍长,国字脸,眉宇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板,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
是警察。
宋迟声的呼吸瞬间屏住,血液仿佛都凉了半截。他僵在原地,手脚冰凉。是林听屿让他们来的?还是……陈某那边察觉了什么?
“开门!警察!”年轻警察又按了一次门铃,声音提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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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屿刚把车开进警局大院,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周小野”的名字。
他皱了皱眉,接通:“喂?”
电话那头周小野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更多的是急切:“林哥!你在哪?快回医院!出事了!”
“什么事?”林听屿心头一紧,熄了火。
“宋迟声!他那个室友!”周小野语速飞快,“早上护士去查房,发现他不在,就报告了医生和保安。结果你猜怎么着?保安调监控,发现他昨晚根本没回病房!而且……而且在他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
周小野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悚:“……是血!凝固的血迹!还有……一小块带着头发的带血纱布!”
林听屿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后脑的钝器伤……纱布……
“保安和医生都慌了,报了警!现在警察正在医院调查呢!他们好像……好像怀疑宋迟声跟什么案子有关,或者……或者他自残出了事?”周小野的声音带着慌乱,“我听着他们好像在问医生要他的登记信息,叫什么‘宋声’……林哥!那名字你昨天就觉得熟,是不是……”
“我知道了。”林听屿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立刻发动车子,轮胎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一个急转弯冲出车位。与此同时,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警局内线。
他烦躁地接通,按了免提。
“林顾问,”是刑侦支队老张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有个情况跟你同步一下。早上医院那边报了个警,一个登记名为‘宋声’的抑郁症患者疑似失踪,并在其病床发现可疑血迹。院方提供了他的指纹信息,我们这边做了个快速比对……”
林听屿的心沉了下去。
“……结果有点意外。系统显示,这个‘宋声’的指纹,与四年前被‘推定死亡’的那个作家——宋迟声,高度吻合。”
老张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林顾问,我记得你当年……和这个宋迟声关系匪浅。而且,你最近似乎在重启调查陈某相关的旧案?这个时间点,宋迟声‘死而复生’出现在本市,还涉及可疑血迹……上面很重视。我们的人已经去你登记的住址了,需要找他了解情况。你如果有什么线索……”
林听屿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上主干道。他盯着前方拥堵的车流,眼神锐利得能穿透钢铁。
“张队,”他打断老张的话,声音平静得可怕,“人,在我家。”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几秒后,老张的声音才传来,带着明显的错愕和凝重:“……在你家?林听屿,你搞什么名堂?私藏涉案人员?你知道这……”
“他不是涉案人员。”林听屿斩钉截铁,目光扫过副驾驶座上那份被他揉皱又抚平的文件——那是姜临夏昨晚深夜发给他的邮件打印件,标题是《陈某编辑与打手头目近半年资金往来异常分析》。
“他是受害者。四年前所谓的‘自杀’,是谋杀未遂。”林听屿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现在去医院处理血迹的事。至于我家那边……张队,让你的人客气点。他只是回来看看灯塔还亮不亮。”
不等老张回应,林听屿直接切断了电话。他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姜临夏,”他的声音紧绷如弦,“我发你一个地址。带上你挖到的所有东西,尤其是那个打手头目‘刀疤刘’最近活动的证据,立刻赶过去!宋迟声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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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门口。
年轻警察有些不耐烦地第三次按响门铃。“宋声先生?我们知道你在里面!请配合调查,开门!”
门内依旧一片死寂。
年长的警官,张队口中的老刘,眉头紧锁,抬手制止了年轻警察的动作。他拿出手机,正准备向局里请示是否采取强制措施。
“咔哒。”
门锁轻响,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宋迟声站在门内,脸色比昨天在码头时更加苍白,几乎透明。他依旧穿着那件宽大的浅黄色卫衣,帽子没戴,头发有些凌乱,脸上那两张创口贴显得格外刺眼。他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按在胃部。
“宋声?”老刘沉声开口,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他。
宋迟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年轻警察亮出证件,“关于你在中心医院住院部涉嫌故意毁坏病房设施、私自离院并遗留可疑物品一事,需要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我没有毁坏设施。”宋迟声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像砂纸摩擦过木头。
“那枕头下的血迹和带血纱布怎么解释?”年轻警察追问,语气带着压迫感。
宋迟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按在胃部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抬起右手,撩起了左边卫衣宽大的袖子。
一截苍白瘦削、几乎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腕暴露在两名警察的视线中。手腕靠上的位置,缠绕着几圈洁白的纱布,此刻,纱布的边缘正有新鲜的、刺目的红色缓缓洇出,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纱布是我的。”宋迟声的声音依旧很轻,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昨晚……不小心碰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划伤的。护士没来得及处理新的垃圾袋,我就把换下来的脏纱布……暂时塞在枕头下面。”他顿了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离院……我睡不着,出去走走。忘了报备。抱歉。”
他的解释听起来逻辑通顺,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和病人特有的倦怠感。手腕上那新鲜洇出的血迹,更是无声地佐证了他的说法——一个因抑郁和意外而显得行为有些失常的病人。
年轻警察脸上的咄咄逼人消退了一些,目光转向老刘。
老刘盯着宋迟声手腕上那圈渗血的纱布,又看了看他苍白平静的脸,眉头锁得更紧。这个解释……太顺理成章了。顺理成章得像是提前排练过。
“宋先生,”老刘开口,语气放缓,但目光依旧锐利,“关于你的身份,我们有些疑问。你的指纹信息显示,你与四年前一位……”
“老刘!”
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老刘的问话。
三人同时转头。
楼道尽头,电梯门刚打开,姜临夏气喘吁吁地冲了出来,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她跑得头发都散了,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
“刘警官!”姜临夏冲到近前,直接把文件袋塞到老刘手里,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你要查的东西!刀疤刘!陈某那个王八蛋的狗腿子!他上个月底才刑满释放!这是他在西郊物流园活动的监控截图!还有这个——他手下一个小马仔的银行流水,最近有一笔来源不明的钱,打款方追查到一个空壳公司,背后指向陈某的御用编辑!时间就在宋……”她看了一眼门内脸色苍白的宋迟声,硬生生改口,“就在宋声入院前一周!”
老刘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轰炸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接过沉甸甸的文件袋。
姜临夏趁机一步挡在宋迟声和门之间,脸上堆起职业性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刘警官,你看,这明显是有人想搞事情嘛!宋声他一个病人,清清白白回来养病的,怎么就跟四年前的旧案扯上了?这肯定是有人做贼心虚,想转移视线,或者……干脆想灭口栽赃!”
她的话像连珠炮,信息量巨大且指向性明确。
老刘的脸色变了。他迅速翻看着文件袋里露出的几张模糊但能辨认出某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的监控照片,以及那份标注着可疑转账记录的流水单。如果姜临夏提供的这些是真的……那这潭水就太深了。
年轻警察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不再作声。
楼道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微妙。
就在这时,宋迟声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他猛地抬手扶住门框,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另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胃部,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痛苦地闷哼出声。
“唔……”
姜临夏反应极快,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宋声!你怎么了?”
宋迟声说不出话,只是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姜临夏扶着他的手臂上。那剧烈的、无法伪装的痛苦,瞬间冲散了所有关于“表演”的疑云。
“他胃病犯了!很严重!”姜临夏急切地对老刘喊道,“刘警官,你看这……他需要立刻休息吃药!调查的事情能不能……”
老刘看着宋迟声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又看了看手里这份分量十足、指向陈某及其打手的“新证据”,眉头紧锁。他沉吟了几秒,终于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姜记者,你提供的材料我们会核实。宋先生,”他看向几乎虚脱靠在姜临夏身上的宋迟声,“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但你的身份和昨晚离院的行为,我们仍需进一步查证。在事情完全清楚之前,请你暂时不要离开本市,并保证通讯畅通,我们随时可能再找你。现在,先好好休息。”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姜临夏和她手里的文件袋,对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我们走。”
看着两名警察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姜临夏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她半扶半抱地把几乎脱力的宋迟声挪进屋内,小心地把他安置在沙发上。
“你怎么样?药呢?林听屿不是说有药吗?”姜临夏焦急地问。
宋迟声蜷缩在沙发里,像一只受伤的虾米,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脸色灰败。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姜临夏看着他那张写满痛苦的脸,看着他手腕纱布上再次被冷汗和用力抓握洇开的血迹,看着他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心里堵得难受。她想起四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眼睛里盛着星辰大海的青年作家,再看看眼前这个被伤痛和绝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男人,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
她蹲在沙发边,轻轻握住宋迟声那只没有受伤的、冰凉的手。
“宋迟声,”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坚定,“别怕。这次……我们都在。”
宋迟声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滴冷汗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像一滴无声的泪。
窗外,酝酿了一夜的雨终于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瞬间连成一片水幕,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压抑的灰白之中。雨声喧嚣,却仿佛离得很远。
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宋迟声压抑而痛苦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里微弱地起伏。
姜临夏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指尖传来的细微颤抖,像握着一只坠落的、受伤的鸟。她抬起头,望向窗外被暴雨模糊的城市轮廓。林听屿……应该快到医院了吧?
这场迟到了四年的风暴,终究还是以最猛烈的方式,砸了下来。而他们,已然身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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