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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一个哑巴。
力气很微弱的哑巴。
所以畏强凌弱的坏情绪尤其钟爱我。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我是它的活体养料,眼见它枝繁叶茂,而我无能为力。
又开始睡不着,深更半夜是自我谴责最激烈的时候。具体谴责什么,说不出来,因为什么事都可以成为罪证。
这样的感受让人抓狂,但要我倾诉,我又忽然累得呼吸都嫌累赘。于是哑巴更哑,疲乏更甚。
不知道情绪被储存在哪个部位,如果能具象化成气球,它该饱胀成多么薄薄一层。
很早之前我就意识到了,自己并非一个独立的人。我需要人陪,很需要。比如现在。
小时候一个人在家的日子总是很可怕,盯着挂钟数分秒。那时候被要求八点就要上床睡觉,最迟最迟不能超过九点,于是在那个年纪的我眼里,晚上八点是一个很恐怖的时间,每天都在被不知名的恐惧怪兽追赶,我必须在那之前睡着。
而我对陪伴的渴望胜过对晚八点的恐惧,常常一个人在家盯着挂钟出神,一边恐惧晚八点的怪兽,一边期待爸妈能踩点回家陪陪我。
夜晚我的心情总是惴惴不安,怕黑,怕时间,怕孤单。在无限的恐惧里,晚八点的秒针不断滴答滴答,像催命符。
长大后,催命符不再是一个具体的时间,它分布在夜晚的分分秒秒。滴答滴答的声音响在心里,催促我逼迫我恐吓我,小时候的惴惴不安跟随我长大,成为我最长久的玩伴。
所以呢,我不喜欢一个人,尤其是已经和人亲近过后再一个人。我想和她说说话,很想很想。可能说话也不够,要紧紧抱着,用呼吸盖过从小到大的滴答声。
可惜,这些天我的作息颠三倒四,熬得一天比一天晚,她又不是我养的电子宠物,开机就能见面。
我在深更半夜里需要她,满足不了就不安,不安到辗转反侧,辗转反侧得心烦意乱,然后再心烦意乱地打下这些文字。
坚强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东一棍就能让我鼻青脸肿,西一棒就能让我单腿跪地,没有完全倒地全靠一口气吊着。这口气吊了二十多年,日渐式微,于是我有了新的恐惧,恐惧自己撑不下去。而恐惧又生怨,怨自己怎么就是这么脆弱。
一边恐惧,一边怨。恐惧到只要她保证不分开,我下一秒就能跟她走。又怨自己竟然愚笨地试图相信这些空中楼阁的承诺。
如果能对这个账号发过的所有文字进行整体检索,频次当仁不让的应该是诸如“恨”“厌烦”之类的词汇。
我总在恨,软绵绵地恨。无力改变任何,恨成了虚张声势的窝囊。恨不了宏大的世界和时代,可这恨总得落地,于是我恨身边具体的人。我频繁恨她。
恨她不够明白我的心思,恨她偶尔的强势死板,恨她之前的装聋作哑,恨她此时此刻独自安睡,恨她不肯给个承诺,恨她的承诺无法掷地有声。
恨来恨去,依旧是软绵绵的恨。
她一抱我,这些恨都烟消云散。
早说了我是个力气微弱的哑巴,说不出自己的敏感和泛滥成灾的共情,没有力气自我振奋,更没有力气恨她分毫。
恨她,恨她。
想她,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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