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他是死敌

　　转眼到了周五，这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没风没雨，太阳照在身上也没那么热得要人命，怎么着都算得上是个好天气了。

　　一大早每个班列好队去操场准备开始入场仪式，各班站成一个个小方队，队伍最前边的领队举着各班的牌子带队，在主席台上两个主持人的介绍下走了一遍过场，绕了一圈儿后所有班级全部集中在操场中间儿听着前面校领导的讲话。

　　整个过场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等着学校领导说够了才舍得放他们去观礼台。

　　“他们讲话是有业绩要冲吗？不讲完不罢休。”观礼台有人抱怨地说，“每年的话都一样，内容跟粘贴复制了似的，一点心意都没有，真不嫌累得慌。”

　　有人回应，“校长累不累我不知道，我反正快累成孙子了，站的我腿都麻了，一会我还有个四百米跑要比。”

　　“那祝你好运咯，反正我一项都没报，简直轻松的要命，看我零食都买了两大兜。”

　　“羡慕了，我们班都是小体委到跟前儿挨着求着报名的，我们班差不多半个多的学生都有比赛要比。”那人哀怨道，“他那副可怜吧唧的样儿求着你，也不好驳人家面子。”

　　“那就没办法了。”

　　此时主席台传来上方的喇叭里传来主持人的说话声，“上午有比赛的同学先到各个项目点拿号码，我们今天的比赛马上开始了。”

　　“得，我去抽签去了。”说的那个人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零食记得给我留一包。”

　　“成成成。”

　　过完前边的所有可有可无的流程后，正式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操场各个比赛区域都划分好了，上午有比赛的同学全部去抽签处抽号码牌和签到，操场里一下就显得人多了。

　　然而比赛比较靠后的陆汎熙和静双此时正在学校的小卖铺里悠闲地闲逛着，他俩是趁着领导讲话的空隙偷跑出来的，一方面是为了躲个清闲，另一面是为了去小卖铺买东西，最主要的还是买东西，从早上到学校就忙乎到了现在，连去超市的空闲时间都没挤出来。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操场凑热闹，平时人来人往的小卖铺极为地清净，就连小卖铺的老板都去操场蹭热闹了，现在小卖铺只有一个收银员大姨在。

　　他们学校的小卖铺算不上很大，但这里买的东西倒是挺齐全，尤其小零嘴非常齐全，静双美其名曰地说是给自己补充体力用，实则早就抵不住零食的诱惑了，手里拎着筐子逛没几步就全装满了。

　　尤其上新的几样零食，每一种口味都拿了一个，还想问陆汎熙要不要，结果一回头发现他早没影儿了，“小午你干嘛去了？”

　　找了一圈儿发现他在饮品区，往那里一杵，抱着胸眼神上下搜罗了一番后，才从最底下拿了两瓶水。

　　“你这认真地跟在做数学题似的就为了拿两瓶水？”

　　静双走进，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陆汎熙一哆嗦，扭头瞪了她两眼。

　　“把零食戒了？”静双问，“逛了半天就是奔着两瓶水来的啊？难不成帮我拿了一瓶？”

　　“想喝自个儿拿。”

　　“嘁。”静双白他一眼，又突然八卦起来，“拿两瓶儿，另外一个给谁啊？”

　　陆汎熙是习惯性地拿了两瓶水，其实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心里也没多想，但被静双这么质问了一番，他莫名的心虚了起来。一下子他就不耐烦了，像是小心思被人戳破了似的，“我口渴就想多喝两瓶儿，你丫的管得是不是忒宽了，家住在岛上四周靠海啊？”

　　“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啊？”静双就是想逗逗他，谁知道他这次这么不禁逗，反应还那么大，更坐实了陆汎熙心里有鬼了，“我就随口问问，你不会真是给那谁买的吧？”

　　陆汎熙“啧”了一声，把另外一瓶直接放回去了，“话真多，付你的钱去，顺便帮我把钱付了。”

　　说着陆汎熙就把手里的那瓶水扔进了静双的零食框里了。

　　“你真是我祖宗。”

　　现在静双是巴不得陆汎熙和季延赶紧重归于好，她老卡在他俩中间儿，直接难受的要命。像高兴那样地没心没肺地压根没有一点儿感觉，杨聿那个闷油瓶至今还不知道他俩的情况，也不感兴趣，所以他更感觉不出来两人之间的别扭了。

　　然而只有静双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不仅跟他俩在一个班，还跟陆汎熙是同桌，每每上课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过来，可一回头什么都没发现，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搞得精神分裂了。

　　她真想去寺庙拜拜了，避不了邪，那就给他俩求个姻缘……

　　有点浮夸，但纯属无奈之举了。

　　每个班都有固定位置看比赛，但也没有硬性要求非得在某个位置看，所以在不影响比赛的前提下全学校的学生来了个大乱炖，班与班界限就没那么明显了，有的学生为了凑近些去看热闹，直接去比赛点围观的。

　　欢呼声呐喊声贯穿整个操场，可以说场面相当热烈了。

　　陆汎熙他俩从超市回来就变得光明正大的了，在操场溜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他们班具体位置在哪儿，两人索性就地观看了。

　　“帅哥美女看这边儿。”身后有人叫他俩。

　　扭头一看是高兴正捧着相机对着他俩，陆汎熙对拍照没兴趣，只直愣愣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静双就与他截然不同了，摆好了pose。

　　“把我的大长腿显出来。”

　　“小午你别干站着啊，摆个pose，你那样太死板了。”高兴挪开脸指挥着道。他刚说完话，季延从对面走了归来，高兴热情的朝他挥了挥手，“季延这儿。”

　　季延径直的走了过来。

　　“我们拍照呢，正好你们仨站一块儿，我给你们拍。”

　　季延欣然同意了，可占位的时候，他开始有所顾忌了，不知道该站在哪里好了。

　　“你就站小午旁边，正好凑成了WiFi信号。”高兴非常满意自己安排。

　　在高兴的安排下季延最终还是就站在了陆汎熙身边，听高兴快按下快门键的时候，他已经没忍住将目光转向了陆汎熙。

　　这是……第二次合照了。

　　“不错不错，改天我洗出来给你们。”

　　静双说：“给我看看成图。”

　　“先留个悬念。”高兴将相机收了起来，走了过去，他一眼就盯上了静双手里的零食，“我要吃薯片。”

　　“你想着吧。”

　　高兴也没据理力争，而是拍了拍挂在胸口的相机，“你们俩猜我拍到什么？”

　　他俩：“……”

　　“你俩在校长讲话期间偷溜的照片。”

　　边说着高兴边把相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显示是陆汎熙和静双猫着腰，鬼鬼祟祟的往四周瞅的照片，把两人心虚又慌乱的样子完好的呈现在了这张照片上。

　　“我靠，你他妈找打是不是？”静双看到照片上自己那丑样儿，气儿就不打一出来。

　　然而照片上的另一个当事人却异常安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显得非常呆，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怂，这段时间内心的别扭早就消了，只是找不到说话的突破口。

　　“陆汎熙。”

　　肩膀突然一沉，他人一愣。

　　“你在的正巧，帮我去器材室拿点东西。”

　　一看是他们班的体育老师，皮肤黝黑，龇着牙朝他笑，在皮肤的衬托下显得牙齿白得发亮，跟黑人牙膏上的小人似的。

　　“您找别人吧。”陆汎熙吐口气，但也拒绝了。

　　“别人我又不熟，就认识你。”体育老师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就看你身板儿结实了。”

　　“……”

　　“拿的东西不少。”他又把目光放到了季延身上，“季同学你俩一起吧，还有个伴儿，对了器材室那门有些老了，进去的时候门别关上，从里面不好开。”

　　嘱咐完，他连客气都没客气直接把钥匙扔给陆汎熙，顺便交代了他俩要拿的东西，“事情交给你俩了，我那边还得去记分，东西直接拿过来就行。”

　　早知道就不站这儿拍照了，现在好了，不想迈出的那一步总归有人推着你往前走。

　　破旧的器材室在操场南侧的最里边，周围被杂草包围住了，墙体破败得长满了青苔，大铁门刷上的绿漆也在太阳的暴晒下爆了皮儿，露出里面的铁锈。就眼前这场景放在刑侦文里都能成为杀人分尸的地方，放在末日文里连一个丧尸都扛不住。

　　太荒凉了，即便是大白天周遭还能听到操场的喧闹声，但换个胆子小的来这儿能吓尿裤子。

　　陆汎熙到不了尿裤子的程度，心里打颤是有的。

　　“钥匙交给我吧。”这时季延走上前。

　　陆汎熙二话没说直接把钥匙扔他手里了，就单凭那个破铁门来说，他都懒得碰，划一下能打破伤针的程度，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打头阵。

　　没别的说法，就是不想。

　　三下五除二的工夫，门被打开了，里面像是尘封了许久一样，一股子霉味直往人鼻子里窜，里面黑的跟个无底洞似的，陆汎熙都怀疑这真是正经器材室吗？

　　“你在外边守着门，我去里边拿东西。”

　　季延给他分配好任务，这句话却莫名的激起了陆汎熙的胜负欲，“瞧不起谁呢？你看着我去拿，就一点黑算什么，难不成里边能冒出个鬼来啊？”

　　操，越说脊背越发凉。

　　听到他这么一说，季延心里猛的一喜，是他这段时间以来说的最多一次话，跟着以前的说话的口吻一模一样。

　　仿佛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没变。

　　陆汎熙是硬着头皮进去的，从外边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到了里面除了有些暗之外，其余的还到好。

　　器材室里面各种器材毫无规律地堆砌在储藏架上，大大小小的储藏架，体育老师让找的东西还是小物件，陆汎熙立马化身拆家的猫一顿翻找了起来，也估计不上归位没归位了，可是越是着急越是爱出乱子。

　　在他往前走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都没站稳，直接上演了一出狗吃屎的跌法。

　　“砰”的一声引来了季延。

　　“摔坏了没有？”季延蹲下身子想给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结果陆汎熙没给他机会，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奈何又出了丑，气得太猛又坐了一个大屁堆儿，气得他只想骂人。

　　“靠，你进来干嘛？”

　　“我怕你受伤。”

　　“我没事儿。”陆汎熙说，“你去看着门，万一一阵风吹过来门关上咱俩就甭想出去了。”

　　老人说，说话要避谶。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一阵风吹过，大铁门跟发了恨似的猛的关上了。

　　“……”

　　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抱着能打开的心里尝试了一下，结果大门纹丝不动，被锁得死死的。

　　这下好了谁也别想着出去，就今天没随手带着手机，连呼叫都没有工具。哪怕现在他俩拼尽全身的喊，都不会有人听到的。

　　“我想想其他办法。”季延安慰道。

　　这是陆汎熙第二次被关在这么封闭的环境里了，上一次还是他小时候因为贪玩也是像今天这样不小心的被锁在了乡下的一个小破木房子里，在里面整整待了一个晚上，他家里人也找了他一个晚上，最后还是报警找到的他，因此他也对黑暗产生了莫名的恐惧，这也是他晚上睡觉一定要开着小夜灯的原因了。

　　不过让陆汎熙安心的一点是，这次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季延在，心里就莫名的心安。

　　“那里有个窗户，我去看看能不能打开。”季延绕过他，踩在贴着墙边儿上的桌子，伸手去够上面的窗户，窗户跟大铁门一样同样都打不开。

　　唯一的希望再次破灭，但陆汎熙没那么矫情，用了当年被季延不小心锁在器材室时同样的办法，说来也巧，同样都是在器材室，又同样是导致他被锁在里面的人，好像历史重演了一遍似的，只不过这一次他还要带着上次造成他这样的“元凶”一起逃出去。

　　“让开些，小心砸着你。”陆汎熙从储藏架上搬起了一个铁饼，瞄准窗户的位置，不带一丝犹豫的将铁饼扔了出去。

　　在铁饼接触到玻璃的那一刻，玻璃立马变成碎片，然后像一颗颗子弹一样往周围飞溅。

　　因为陆汎熙扔的力道大，玻璃碎片飞得更零碎了，其中就有飞向他，在他以为自己避之不及要被中伤的时候，躲在一旁的季延窜到了他跟前儿，抱住他，像护小鸡崽一样护住了他。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季延后背被一片玻璃碎片扎伤了。

　　只听他闷哼一声，陆汎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你……没事吧？”

　　季延的怀里传来他的声音，闷闷的但能听出来他声音不对劲儿。

　　“没什么事儿。”

　　季延稍稍松开一些力气，但他没有彻底松开手，双臂依旧环在陆汎熙的身上，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为违背了他对陆汎熙的承诺，可他真的不想松开手，他想自己要是在可怜一点，陆汎熙会心软吗？

　　“放你大爷屁的没事儿。”陆汎熙的手上都摸到他的血了，“咱们出去我带你去医务室包扎。”

　　“能……能不能让我抱一会儿。”季延说，“就一会儿。”

　　陆汎熙竟真的同意了，没再把推开季延，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不放，他知道这样很肉麻，但他也同样不想再推开了。

　　在他冲过的那一刻，像每一次陆汎熙遇到麻烦一样保护了他，所以陆汎熙承认自己内心真的动容了。

　　甚至有些后悔。

　　良久，季延再次开口说道：“你还记得上次在夜市比赛你答应过，会实现我一个愿望。”

　　“记得。”

　　“我总想留着那次机会，一样藏着不敢用，我现在想到了。”季延降低姿态，像是求安慰的小狗，可怜兮兮地摇着尾巴，算是借着伤博同情吧，他说，“我的愿望就是你能不能别不搭理我？”

　　陆汎熙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季延的问题，而是对他说：“要不……要不我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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