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晨雾裹着焦糊味漫过朱雀大街，张启的布履碾过青石板上的炭灰车辙。他蹲在安上门水渠边，指尖抚过石栏上的新刻痕——那歪斜的"宥"字还沾着露水，分明是两刻钟前才刻下的。

　　"张博士！"七娘提着湿漉漉的裙裾跑来，掌心托着个泡胀的麻布包，"在永兴坊水闸捞到的，里头裹着蓝晶石粉！"布包针脚与青禾所绣荷包同源，边角还沾着冰窖特有的白霜。

　　程处默的横刀劈开麻包，散落的炭块中滚出枚带血槽的铜钥。钥柄双头鹰纹的磨损痕迹，竟与平阳公主旧邸密室锁孔严丝合缝。

　　将作监冰井务的青铜门吱呀开启，寒气裹着陈年霉味扑面。张启假作查验储冰，袖中炭粉悄然洒向冰砖缝隙。青烟遇冷凝成蛛网，在东北角的冰墙上勾出个模糊的八卦阵。

　　"这处冰窖是贞观五年重建的。"老库吏举灯照见冰砖上的龟背纹，"当年宇文家捐了八百车青冈炭..."话音未落，程处默的刀鞘突然撞开某块冰砖，暗格里整箱的突厥箭镞哗啦啦倾泻而出。

　　太医署偏厅，孙思邈将蓝晶石粉混入药汤。沸腾的液体在青铜鉴面凝成字迹："九宫启，长安烬"。老医师忽然掀开《千金方》夹页，泛黄的纸背透出炭灰勾的长安舆图——九处标记正对应宇文家旧炭窑！

　　"你们看这里。"七娘指尖点在通义坊水井位置，"上月修缮时，工匠说井底挖出块前朝石碑..."

　　众人赶到时，井口已围满禁军。张启系绳坠入井底，火把照亮丈余宽的石碑。碑文记载大业十三年宇文恺"以九宫阵改龙脉"，而此刻青苔覆盖处，新刻的"宥"字正渗着血珠。

　　戌时宵禁的梆子声中，平康坊某处宅院飘出箜篌声。张启扮作乐师混入夜宴，怀中的改良炭块突然发烫——主座贵人腰间玉珏，竟与冰窖铜钥纹路呼应！

　　"这曲《破阵乐》，当以炭火助兴。"贵人击掌轻笑，侍从抬入燃烧的炭盆。蓝焰腾起的刹那，七娘的软索已缠住炭盆边缘："火里掺了石脂水！"

　　混战间，张启扯下贵人半幅衣袖。臂上炭灰烙的星图疤，与青禾脚踝的印记拼成完整的河图洛书。程处默劈开屏风，墙后暗室堆满带双头鹰纹的毒炭麻包。

　　五更鼓响，众人纵马奔向西市炭行。沿途坊墙新刷的白垩上，不知谁用炭灰画满扭曲的"宥"字。张启的改良炭粉撒向空中，青烟竟凝成指向骊山的箭头。

　　"报——！"金吾卫快马追来，"骊山北麓废窑涌出靛蓝烟雾！"孙思邈的药杵突然指向舆图："那里是宇文恺当年改龙脉的阵眼！"

　　东方既白，张启攥紧最后半袋炭粉。怀中的玉锁残片刺破掌心，血珠滴在舆图"骊山"二字上，渐渐晕染出个狰狞的狼头——这场延续三十年的炭灰阴谋，终于到了图穷匕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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