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久

作者:长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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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公祠


      “别直愣愣看着,有什么问题就问。”走在前方的陆庭香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竟是头也不回,令七满诧异万分,阳冬却是见怪不怪,只是轻叹一声道:“将军也说铜花关危险至极,将军又为何独身于此?”
      倒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陆庭香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他,冷哼一声又继续往前走:“我奉命驻守中南沿海,当年清缴海寇贼子牺牲的战士们无人敛尸,皆陈在这铜花关中,偶有几个家眷寻到这里,就地立碑罢了。今日得空前来吊唁。”
      铜花关近三百年前便是鬼雾笼罩,自古中南便有海寇作祟,元朝末年更有官兵与之勾结残害百姓,直至丰闵帝才稍偃旗息鼓,这铜花关早已成乱葬岗许久。
      “倒是你们,无故来这地方作甚。”走到一处燃了不少火烛的房间,陆庭香的话语一顿。推门进去,房中光亮暂时驱散了黑暗,“远早的鬼魂已不再存有余力,只得化作雾气缠绕此关,徒留将士们的魂魄于此,还挂念着家人,终了也是要散的。”迈过门槛,阳冬尚因他之话正检查方才亡魂所托之物,目光不经意扫过屋内陈设,顿时俨然正色。
      梁上刻写书文,壁上刻画符箓,桌椅雕祥云桃李,正前供桌上香烛缭缭,两侧长明灯不灭——这是一座祠堂。霎时,他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转首望向正中像。
      那是一座巨大的塑像。
      不与寻常塑像,或站如青松或坐得洪钟,此像乃是一腿盘坐一腿垂落神台的姿态,衣摆蜿蜒往下缠进身后百花,甚至低挨地面,真如衣袍堆叠似的。膝头承剑,怀抱群书,左手执笏,右手却握一只机关锁,里头生出一枝杏。
      阳冬向上看去,带着自己未曾察觉的急促与颤抖。

      双瞳剪水显锋芒,朱唇含笑,好饮春雷。
      纪公祠。

      “跪。”
      寂静祠堂中骤然一声冷喝,阳冬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理好衣袍屈膝跪地,左手轻轻按在右手上,掌心向内,双手拱手于地,缓缓叩首直至触及地面。以黑碧玉铺就的地面不断散发寒意,却在神台下被敛去,说不清到底是塑像还是神台下三平方丈上好的和田墨玉的缘故。
      七满在一旁吓得浑身一颤,双膝一软就要跟着跪下,却被陆庭香一手抓起衣服后领拽住。她半是犹疑半是畏惧抬头看去,却见那责备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待到阳冬起身,陆庭香又领着两人默然出了祠堂。
      铜铃狼狈鸣,如水从山过,复似其人送风一阵,故意撩拨。
      迈过祠堂门槛,阳冬借着祠堂里长明灯回望,灵动飘逸丝连勾芡之“纪公祠”匾下,抱柱槛联镌刻——
      只取功名,提笔咽土开市架梁,窥得千户月。
      欲指大道,扶卷问天奔山走水,散作一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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