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放假两周，辜莫卿给辜也沚打了无数个电话联络兄妹感情，结果对方不知道在忙什么，十分没耐心，每次没聊几分钟就把电话掐了。
　　夏日炎热，她一改往常什么都想做一下的习惯，每天赖在空调房里不挪窝。
　　日常就是看电视，玩手机，写写暑假作业。
　　日子平淡又无聊。
　　其实她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回过神来想估计是因为哥哥常年在身边，现在妈妈虽然也在家，不过每天都很忙，母女俩也只有晚上能温存一小会儿。

　　第三个星期，她实在忍不住了，顶着酷暑出门，去了陆巳云兼职的那家DIY陶艺馆。
　　说来也有意思，那家店本来是手工馆，什么东西都有，什么剪纸啊戒指啊，自制香薰之类的通通都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东西太多了，生意一般就很难回本，最后干脆只弄陶艺了。

　　下午那阵，街上人烟稀少，整座城市像是被罩在玻璃罩里，空气稀薄，气候闷热，又了无生机。
　　好在上车前和下车后要走一小段里，等进了商场里温度瞬间就降下来了。

　　陶艺馆在三楼，辜莫卿去的时候店里只有三个小朋友在弄着玩，估计是被逛商场的大人扔在这打发时间的。
　　陆巳云在角落整理东西，没注意到店里来人了。倒是门口迎客的小姐姐来了，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她上次在这做了个碗，这次想做个杯子。
　　店员小姐姐要带她去选款，她说不用了，然后指着陆巳云那个方向：“我找我朋友带我可以吗？”
　　“可以的。“小姐姐了然一笑，“您直接去找他吧。”

　　陆巳云还在摆架子上的模型，辜莫卿踮着步子悄声走到他身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左肩。
　　他回头，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眯眼笑的辜莫卿。
　　眉梢一抬，意外惊喜：“你怎么来了？”
　　“在家太无聊了，来视察一下你工作认不认真。”

　　“行。”陆巳云把最后一个模型摆好，转身问她，“要做吗？”
　　她点头，“上次做了个碗，这次想做杯子。”

　　陆巳云带她去选款，辜莫卿挑了个鱼缸猫猫杯。
　　杯子整体像个鱼缸的形状，外壁和内壁都是渐变的蓝色，有几条小鱼涂鸦，就像是在海水里面。杯子的手柄用小鱼饼代替，杯口边上还立着一只小猫。
　　陆巳云说她还惯会挑战自己。

　　店里人不多，陆巳云就有时间带辜莫卿。
　　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他还以为她多会呢，结果弄了满手的泥，形也没起来。
　　尝试半天，好不容易才搞出个杯子的形状。

　　店里环境很好，那几个小孩也不吵闹，时间在时钟的滴答滴中悠然流淌。
　　调了又调，对外形始终不满意。她皱着一张素净的脸，对着那一坨泥毫无办法。

　　上次做碗的时候怎么没觉得难呢。
　　可能是手生了。
　　辜莫卿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心钻研怎么把这个杯子做的漂亮点。

　　头顶明亮的暖光照下来，干净的地瓷砖上，映着一道身影靠近。周身被熟悉的气息笼罩，她的手被另一双大手覆上。
　　陆巳云清冽的嗓音在她耳边洒下来：“帮帮你。”
　　气息弄得耳朵有点痒，辜莫卿缩了下脖子。心跳加速，人忘了做出反应。一双手任由着他动作，杯子的形状在静默的空气里逐渐完成。

　　“不是说之前做过吗，怎么这次不会了？”调好形状，陆巳云放开她的手，从她背后退开。
　　辜莫卿垂着头，小声辩解：“太久没做过了，忘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

　　下午店里不忙，从辜莫卿来以后店里就没进来新的客人了。另外两个店员闲聊天的时候说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不是出去旅游就是嫌热宅家在不肯动。
　　听到这的时候辜莫卿停下手里的动作，对陆巳云说：“看我对你多好，这么热的天还想着来看看你。”
　　他正在帮一小孩上色，闻言笑着看她一眼：“那晚上请你吃饭。”
　　“几点下班？”她不客气。
　　“五点半。”

　　看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辜莫卿有点苦闷：“杯子还没做完。”
　　“你把鱼捏了，我给你捏只猫，等上色就快了。”
　　有人分担任务就轻了，她还提要求：“捏个可爱点的。”
　　“行。”他笑着答应。

　　旁边的小孩抬头看他一眼，犹犹豫豫后开口：“哥哥，我也想要小猫。”
　　“不行。”他淡声道，“你的已经上色了。”
　　“啊——”小胖孩流着鼻涕，就要闹起来了。
　　陆巳云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棒棒糖，定在他眼前他就止声了。
　　“下次你再来哥哥给你做。”

　　小孩子就是好哄，给颗糖就轻轻松松打发了。
　　辜莫卿跟着赖皮：“哥哥，我也想吃糖——”
　　她这人就这样，开心的时候就容易得意忘形。说话也跟撒娇一样，拖着长调黏糊得很。
　　有时候自己都意识不到，其实就是个很爱要人哄着的性子。

　　陆巳云口围裙口袋里又拿出一颗棒棒糖，哄小孩的语气逗她：“喏，小妹妹。”
　　四目相对，辜莫卿伸手拿走那颗草莓味的真知棒，两个人低头笑。

　　“咦，羞羞羞，姐姐这么大了还要糖吃。”小胖孩又发话了。
　　未等辜莫卿开口，陆巳云先教育他了：“谁说到大朋友就不能要糖了？等你以后长大了再说想吃糖也羞羞羞。”
　　“噗。”第一次看他这样逗小孩，辜莫卿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小孩也乖，看陆巳云的态度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乖乖跟辜莫卿道歉：“对不起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在下说错了。”
　　手捏着糖纠结半天，眼一闭心一狠，举着陆巳云给他的那颗糖对她说：“那我把我的糖也给你吧。”
　　“没想到还是个绅士呢。”辜莫卿没接，“不过这颗糖你就自己留着吧，我有哥哥给的就够了。”
　　“哦~”小孩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斜眼笑着把糖揣回自己兜里。

　　剩下两个小时过得特别快。
　　陆巳云帮她把猫和鱼嵌上，辜莫卿就自己上色。
　　她色感很好，直到陶瓷烧前烧后有色差，还是能凭感觉找到合适的颜色。

　　五点半，陆巳云下班，辜莫卿的杯子也做好了。给了钱，剩下的修底、上釉，烧制都归店里收尾了。
　　两人收拾干净后一起走出陶艺馆，边走边商量着吃什么。
　　陆巳云说四通街开了家菌汤锅，问她想不想吃。辜莫卿不挑，点头答应。
　　下到一楼，碰上商场里搭了台子做活动。

　　海报板上写了一句话：遇见TA前后，你有什么变化？
　　只要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变化，然后塞进抽奖箱里就可以参加活动。辜莫卿看了眼，奖励应该是上面摆了一排的便携小风扇。
　　还有最后八分钟开奖。

　　她不知道怎么起了兴致，拉着陆巳云去抽奖箱边上要了纸和笔。
　　抬眼看陆巳云没什么动作，她问：“你不写吗？”
　　“想看你写。”
　　“想得美。”她拿着纸和笔转了个方向，防着他，“不写就别看我的。”

　　辜莫卿走到陆巳云看不到内容的地方蹲下，纸放到膝盖上隔着。
　　要写什么呢。
　　遇见他之前，她是什么样的来着？
　　好像确实跟现在不太一样了。

　　黑色中性笔落下，她低着头，思考着不知不觉就写了很多话。
　　别人都是简单地描述一两句，到了辜莫卿这，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纸。等她拿给抽奖箱旁的负责人时，对方十分诧异地把她的那页纸裹成个圈，塞进抽奖箱里。
　　时间一到，主持人拿着话题兴高采烈地走上台。

　　“好了我们的时间到了，咱们也不整那些虚的了。话不多说，马上现场抽取，让我们一起见证今天的幸运星。”
　　抽奖时刻，不论到哪都让人期待，围观的人瞬间多了起来。
　　他手拿话筒，一双皮鞋锃亮，慢步走到抽奖箱前，伸进一只手，抓半天抓出一张纸条。

　　“好了，我们的第一位幸运星诞生了！”
　　他语气高昂，神情激动。
　　接着，说出了让辜莫卿心脏骤停的一句话：“现在就让我来读一读这位李小姐写的内容吧。”
　　她心道不好，本以为只是写张纸参加抽奖，没想到纸上的内容还要被当众读出来。

　　主持人继续说道：“李小姐说，在遇见他之前，她是位非常不相信爱情的人……”
　　台上的人说什么辜莫卿已经没有心思听了，她扯了扯陆巳云的衣角：“我们走吧……”
　　他抬眉：“不是要抽奖？”
　　“不抽了，一个小风扇我买得起。”她心虚地挪开目光。
　　“你是怕念到自己写的东西吧。”陆巳云一眼把她看穿。
　　辜莫卿抿唇，绯红浮到耳朵根。

　　谈话间，主持人已经飞快地念完了第一位李小姐的纸条。
　　“好，让我们来期待一下下一位幸运星是谁呢？”
　　辜莫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抱着陆巳云的胳膊试图把人拉走。
　　陆巳云没想着逗她，跟着她往外走了两步。

　　“呀，这位辜小姐，姓氏很稀有啊！”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完了。
　　辜莫卿一张小脸熟透了，下意识蹦起来想捂住陆巳云的耳朵。
　　手刚搭上去，主持人打趣的声音传来：“这位辜小姐写的内容太长了，我就用第一人称直接给大家读出来吧。”
　　她的手根本捂不住陆巳云的耳朵，也隔绝不了主持人的声音。

　　商场中央，围观群众不少。
　　除了她自己和陆巳云，没人知道那页纸是谁写的。
　　一字一句，清楚地念出她认真想了后写下的话。

　　“我是个挺孤单的人，与其说不合群，不如说我一直在逃避人群。我不喜欢社交，享受独处是家人不在身边时我唯一的生活方式。”
　　“直到认识你，好像一切都在改变。”
　　“你知道我不爱凑堆的性子，从一开始就在迁就我。我不说话的时候，你也不会多说什么。我提无理的要求，你都答应。你从来不觉得我奇怪，反而一直配合我的奇怪。”
　　“因为你，我好像对这个世界多了很多期待。本该让我麻烦的事我居然会不嫌麻烦地和你一起折腾，我还会想让你陪我多一点。慢慢地，我并不抗拒认识你身边的人，我甚至想更加参与你的生活，还会因为见面时间变少而难过。”
　　“我很明确这些心思在遇见你之前都是没有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认识你以后会这样，或许你对我而言一开始就很特别。”
　　“因为我仔细想了想，是我主动找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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