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映骄阳

　　杨灏江念一遍，陈为阳跟着喊一遍，像极了小学老师教学生认字的时候，一句一跟。

　　“我记住了。”陈为阳微微点头，但生怕杨灏江没看见，重重地又点了一回。

　　“行了，我看见了。”杨灏江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像是在对待一个孩子一般，“不用这么用力，一会儿把脑子再点傻一点可就不好了。”

　　陈为阳的额上还缠绕着一圈白色绷带，医生说还要过几天才能拆。许是突然察觉到了它的存在，有些不适应。陈为阳愣是用手摸了好半天，才接受了绷带存在的事实。

　　杨灏江看着陈为阳呆傻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不会真把脑子摔傻了吧？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你？”陈为阳歪着脑袋看他，像是在反应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嗯，问我。”

　　“如果要问的话……你爱我什么呀？”陈为阳突然抓住了杨灏江的手，左摆弄一下，右捏一下，仿佛在他眼中是个很吸引人的小玩具，“你不是说，你是爱我的人吗？”

　　杨灏江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滞，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很意外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是个不太会表达的人，但因为刚刚才见识过楚一恒的满分模板，要他立马说出来也不算太过于为难。

　　只是他想说出点真正有价值的，能让此刻的陈为阳领悟到自己感情的东西。

　　表达感情是不能抄袭的，起码在他这里不行。

　　“那我就慢慢跟你说，直到你听懂为止。”杨灏江边说，边拿过一旁果篮上的苹果，用小刀熟练地削起了皮。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由里而外都散发着一股傻气。长这么大了对陌生人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听见人家说着好听就跟着走了，一点也不怕人家是骗你的，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后来，加上了微信。你老是喜欢给我发消息，大大小小的事。但其实我并不擅长聊天，对你发来的消息也只好挑挑拣拣地回复，并且总感觉自己不太礼貌。原本以为我这样你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你非但没有，发消息的频率还增多了。”杨灏江轻笑一声，摇摇头，“也不知道该夸你是执着好，还是该说你傻好。”

　　“我一直以为我们除却了网络上的交集再不会有现实中的任何可能了，就连你那句告白我也只当是玩笑，一笔带过笑笑就好了。谁知道你竟然在某天突然闯进了我的店里，认认真真地对我说你喜欢我。老实说，我真的挺惊讶的。但你当时在我眼里也不过只是个过路人，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你。我以为你不过是三分钟热度，想着好玩罢了，也没多太放在心上，过了这段新鲜期或许就好。”

　　杨灏江将苹果削好，刚准备递到陈为阳面前，继而马上想到他是个刚苏醒的病人，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还是等他养几日再说吧。

　　“然后呢？接着说呀。”陈为阳好似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他晃晃对方的手臂，催促道。

　　“可是你没有放弃，你将那颗炽热的心脏捧到我面前，我才发现我没有办法拒绝。但当时的我确实没有能力去接受你那样纯粹的爱意，或许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一次次地前进，而我我节节败退。我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失败，结果最后才发现我早已对你情根深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便装下了一个你。但那又怎样呢？我没法给你想要的。”

　　“后来啊，你为了追随我，在后边也跟着入了局，为了我，用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像飞蛾扑火一般。我当时就想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傻的让人根本无非拒绝，傻的叫人难以割舍。你说我爱你什么呢？字字句句都是。”

　　杨灏江反过来握住陈为阳的手，直直地抵上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说道：“这里，你能感受到的。”

　　心脏在胸腔里的跳动无法忽视，一下一下，都是强有力的证明。如同敲落的鼓点，咚，咚，咚。

　　它在问：你听见了吗？

　　“原来你这么爱我？”陈为阳看进杨灏江那双柔情缱绻的双眼，嘴角不自觉翘得老高。

　　杨灏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上绯红一片：“你装的？”

　　“不然怎么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些话。”陈为阳将身子撑起来，看着杨灏江，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你这不是挺会说的吗？怎么不好意思了？”

　　“这……第一次说这么多，多少还是……”

　　“我很喜欢。”陈为阳认真说，“你说的很好，我很喜欢。阿水哥，我也爱你。”

　　他的眼神忽然瞄到对方脖子上挂着的红线，身子微微前倾，将那根红绳从领口拽出来。

　　是他的那枚玉坠，此刻正好好地挂在杨灏江的脖子上，温热温热的。

　　“这么自觉？”他挑眉，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你的不就是我的？”杨灏江将身子凑近陈为阳，故意将尾音咬得很是缠绵，“我知道你还有一个，这个就当是我的了，怎么样？”

　　“怎么不想要我那枚新的？”

　　“这个你带过的，就很好。”杨灏江说着，将那枚温热的玉坠子握在自己的手心。他永远也忘不掉这玉坠子沾上血的模样，绚丽，悲壮。握着这枚玉坠，会让他感觉陈为阳完完整整地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从未缺席。

　　病房门被人打开，人还没见到，声音便先冒了出来：“啊呀，阿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一蔚知道陈为阳苏醒的消息后，火急火燎地从自己住的酒店赶了过来。连衣服领子都没整好，一端向上飞着。能让江女士如此出门的，这辈子兴许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我很好，妈。”陈为阳气色好了不少，跟杨灏江聊天这一阵，脸都变红润了些，不再那么惨白如纸。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心呀，总算可以放下了。”江一蔚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挨着床边坐下。“你呀，可要快些好起来，早些带着小杨去见爸爸呀。”

　　陈为阳的耳尖肉眼可见地飞快变红，一碰仿佛都要滴下血来：“哪有这么快……”

　　“怎么没有？”江一蔚打趣着，“我看过多少人多少事了，你们俩的事我还不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饶是一向脸皮厚的陈为阳都耐不住，恨不能上去直接将江一蔚的嘴巴给捂住。

　　“妈，你知道我曾经带幼儿园小孩的时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江一蔚一脸好奇：“是什么？”

　　“小嘴巴，不说话。”

　　“噗——”杨灏江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手上的苹果只啃了一半，剩下一半因为氧化泛黄。

　　江一蔚瞄了他一眼，回击道：“吃你的苹果，少掺合。”

　　“是。”

　　“诶，妈，您这可就不厚道了啊。您怎么能让您第二个儿子闭嘴呢？”

　　“我看你精神头好的很啊，还有力气跟我扯起来了？”江一蔚看着他，嘴下丝毫不留情，“不如我今天就给你办出院，之后回去我给你找的岗位上班，怎么样？”

　　陈为阳这才悻悻地住了嘴：“还是算了吧。”

　　江一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我想你应当也不会同我回去，得在这边住下。我找个时间，把你柜子衣服收拾些出来，打包寄到这好了。果然是儿大不中留啊。”

　　陈为阳又笑起来，脸上尽是精气神：“我会时常回去看你的。”

　　“算了吧，你不给我添堵就不错了。”江一蔚掰着手指道，“你看看你，上一次一个人说跑出来旅游，结果遇见小杨就走不动道了。现在呢，为了小杨又把自己整成半死不残的样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日子，有什么事打个视频就能解决。”

　　她嘴上这么说，但最后语气还是有些别扭。老一辈面对这种直白的表达总是有些扭扭捏捏，但那又如何，笨拙的表达里总是藏满了数不尽的关心与爱意。

　　“不过你要是想回来呢，也可以。反正咱家大，住的下你们俩。”

　　“谢谢妈。”陈为阳一个激动，差点把手上的留置针给搞下来，一旁的杨灏江眼疾手快，好歹算是把人接住。江一蔚一连经历了多重打击，这么一下差点又把心脏病给吓出来，眼看虚惊一场还是顺了顺自己的气。

　　自己的儿子，不能生气，生气伤身体。

　　“你能不能精神不要总是这么足，你看看，这才一会儿没看着，又差点犯事。”

　　陈为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冲江一蔚眨眨眼：“我不是故意的。”

　　“你好好休息吧，早点出院也早点享受不是？”江一蔚说，“我刚才问过医生了，要是恢复状况好的话，再住个一周左右差不多了。只不过你这左腿骨折，出了院也还是得好好休养，你少整什么幺蛾子给小杨添乱。”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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