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友好
尘暮微信还是以前用的那个。
头像照旧是戴小黄帽的英短,只不过比七年前更丰腴,看着也更敦实了一些,名字还是那串熟悉的数字,0823。
苏宵点进他的朋友圈。
这次不再是一片空白。
最新的一条动态在昨天,显示是首映礼开始前的半小时发布。
只一个简单的emoji表情,[庆祝]。
尘暮的朋友圈没有设置可见范围,动态鲜少,要么是纯文字,要么是一两张风景照,连一条医疗科普的转发都……
苏宵倏地反应过来,发了条消息。
[你给我的是私人号吗?]
尘暮过了几分钟才回,只简单的一个字,[嗯]
像是理所当然的意思。
苏宵犹豫着打下一行字:[怎么不加工作号?]
这次是秒回:[消息很多]
苏宵垂眸看着这四个字,指尖悬停在键盘之上,久久不落。
是工作号消息太多所以没有多余的空腾给她还是私人号更方便看见回复她消息的意思?
后者的猜想仅停留一瞬便被苏宵否决。
几年的职场生活让苏宵具备了基本的人情世故,这话不难听出其中的暗示意味,直白点就是“我很忙,没事别烦我”的意思。
于是苏宵很识趣地回复道[明白,非必要我不会主动打扰您的]
还配了个温和的微笑。
消息没发出去多久,正上方亮起“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苏宵盯着屏幕等了一会。
但直到上方显示输入的字样消失,尘暮都没有再发送任何消息。
大概是在忙吧,苏宵想。
*
扛不住乔姿曼连环炮似的狂轰滥炸,苏宵把苏女士住院的事跟她说了。
她也不废话,放下手头的工作当即驱车赶了过来,并顺带着通知了小姨,然后付熠顺理成章地知晓了此事。
登时,小小一间冷清的病房挤满了浩浩荡荡的一伙人,给来查房的护士吓一跳。
怕人多嘈杂影响休息,慰问几句小姨便让苏宵带着付熠和乔姿曼出了病房,自己则和丰泽哥在屋里照料。
“是不是有情况啊,”乔姿曼往前迈腿的同时眼还不忘偷瞄后边的俩人,“小姨夫?”
“差不多。”苏宵说。
“天哪,小姨吃得也太好了,”乔姿曼努嘴,模样可怜兮兮的,“哪像我,饿都快饿死了。”
说着,肚子还非常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
——
两人来之前都没吃饭,苏宵领着他们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面馆。
“不介绍介绍?”付熠开口。
苏宵这才想起两人是第一次见面,“这位是乔姿曼,我大学舍友,他叫……”
“你就是付熠吧!”乔姿曼很自然地接上话。
付熠眼眸一亮,拿杯的指节顿住,嘴角噙笑,“阿宵她经常跟你讲提起我么。”
“还有蒋寸,宵宵给我看过你们俩的照片,”乔姿曼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果然美女身边全是帅哥,话说咱们俩是不是在哪见过?”
“禾青这么小想不见到都难,”怕这顿饭又变成相亲局,苏宵别开话题,“蒋寸还在枫城吗?”
枫城是座超一线城市,GDP水平远高于禾青,被誉为“机遇之城”,每年都有不少胸怀丘壑的年轻人从各地奔赴于此,有能力的锤炼筋骨,功成名就,但多的是一身疲累而颗粒无收的普通人。
苏宵转学不久就得知了蒋寸要去枫城的消息,偶尔联系话也不多,他很少吐露自己的近况。而现在,他们也快七年没见了。
“嗯,”付熠喝了口柠檬水,入喉微涩,他皱了下眉头,“他这么多年一直在那,偶尔也就过年回来待几天,平时忙得很,发个消息都得轮回。”
“我去枫城实习过,那的老板训人跟数落孙子似的,比我去考驾照的巧克力老头还凶,”乔姿曼表情愁苦,“所以我去待了一个月就滚蛋了,真不是人待的。”
想起乔姿曼从枫城实习回来大吐苦水的灰暗经历苏宵不免有些心疼地问,“蒋寸他在那……是不是很辛苦?”
付熠说,“从最基层做起,怎么不苦,阿寸他又是个犟骨头,职场险恶没少尝,人也沧桑不少,反正现在是没我帅了。”
察觉气氛僵冷,付熠又调笑道,“正好趁这机会减减他的异性缘,宁西走后这家伙甜头吃太多了,是时候过过我们这种清新寡淡的日子了。”
乔姿曼灵敏地捕捉到重点,“你单身?”
“嗯,”付熠应声,视线自然地避开眼冒金光的乔姿曼,落回到苏宵脸上,“前几天阿寸喝醉酒跟我打视频,提了宁西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现在在英国……”
“宁西下个月回来。”
话落,对座两人皆是一怔。
……
夜色渐深,付熠和乔姿曼两人也不便多留,打算跟苏女士告个别就走。
等电梯的功夫,苏宵收到了尘暮的消息。
[你在哪]
[在一楼电梯口,刚跟朋友出去吃了个饭。]
消息发出去,那端陷入沉默。
小姨和丰泽哥还在,苏女士应该不会有事,但这么想着苏宵还是问了句[我妈她怎么了吗?]
叮——
电梯抵达。
手机屏幕也在此时亮起。
尘暮发来消息。
[想你]
苏宵出神片刻。
“宵宵你看啥呢,”乔姿曼催她,“走了,好多人呢。”
“哦,好。”
虽然知道他的意思是说苏女士想自己,但直白的两个字还是让苏宵的脖颈不可控地爬上浅浅的一层红色。
注意到她的异常,乔姿曼凑上来要看她的手机,被苏宵下意识熄灭了屏幕,这行为落在她眼里就很欲盖弥彰了,“说,你在跟谁聊天?”
付熠看过来。
“是那个,”乔姿曼歪着头,声音压得又轻又软,“叫宁西的女生吗?”
苏宵摇头,“不是。”
乔姿曼松口气,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瞪得溜圆,音量陡然拔高,“不会是那个被你伤害过的前男友吧,他跟你说啥了?!”
这话听得付熠云里雾里,“前男友?”
乔姿曼“呀”地轻呼一声,继而露出“我靠居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平衡了”的表情,然后盘问苏宵,“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如实招来。”
付熠也俯视着苏宵,等她的回答。
事情似乎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苏宵有些懊悔没早点解释清楚,打了个马虎眼应付几句便匆匆走出电梯。
……
“好吧,这次就放你一马,”乔姿曼跟着进了病房,嘴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念着,“不过你明天必须得……我靠!”
热聊中的几人循声看过来。
苏宵对上尘暮的目光。
下一秒,苏宵移开眼,尘暮视线顺势落在付熠身上。
“这么巧。”付熠轻笑。
“不是尘暮怎么在这?”乔姿曼神色不自然地躲在苏宵身后,小声问道。
苏宵其实也想问,他不是说自己工作很忙吗,怎么有空跟苏女士他们聊天的,而且照刚才的架势,像是畅聊许久的样子。
“他是这的医生啊。”乔姿曼惊讶。
苏宵“嗯”了声,“我妈的主治医师。”
……
送别小姨一行人,苏宵回病房的时候,尘暮还没走,正坐在苏女士床头边的椅子上,眉眼温和地跟她说着什么。
他半侧着下颌,线条刚硬分明,高挺的鼻梁如山脊般隆起,眉毛浓黑平直,越发骨感的五官昭示着成年男性的稳重。
但此刻尘暮眼中目若朗星的笑意,满是少年的澄澈。
察觉到苏宵经久的注目,尘暮撂过视线。
苏女士顺势看过来,喊了她一声。
“妈。”苏宵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我刚听尘医生说他是本地人,还是十中毕业的学生,”苏女士拉过苏宵,深棕的瞳仁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圈,期许地问,“我女儿跟你还是一届的,你们认识吗?”
苏宵垂着眼。
“认识”两个字,似乎有点难以脱口。
从昨天见到他开始,尘暮的言语和行为无疑都透着一种浓重的疏远的气场,苏宵试着跟他寒暄,也被他冷冽的眸子给生怼了回去。
两人之间,好似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障壁。
只是出乎苏宵意料的是,尘暮答得异常坦然,“认识,我们是朋友。”
“那太好了,宵宵性子冷不爱交朋友,也没听说她在学校又跟谁走得近过,”苏女士惊喜,“除了付熠他们,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宵宵的其他朋友呢,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苏宵:“一个班的,妈。”
“我们是同桌,阿姨。”尘暮不动声色地纠正。
苏宵看向尘暮。
尘暮也在此时回视她,还笑了一下。
笑了一下?
苏宵瞳孔微微放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应该是两人再次见面后,尘暮对她展露的第一个带有“友好”意味的表情。
“真的呀,真是太有缘分了。”
苏女士分贝提高了几分,眉梢化开的笑意快要随头顶的光束滴落下来,“宵宵她很少跟我讲起在学校的事,总是嫌我啰嗦,尘医生要是有空的话多跟我讲讲呀。”
“妈。”苏宵皱眉揪了下苏女士衣袖。
苏女士不悦地表示,“你看,这就开始嫌我烦了。”
“不会,”尘暮笑笑,“您随意问。”
“倒是还真有个想问的,”苏女士说,“前年校区合并,听说裁了不少老教师,也不知道当初教你们的小陈老师还在学校任教吗,这次回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他道谢呢。”
听到这名字,苏宵心里咯噔一跳。
尘暮好整以暇地看了眼表情明显变得不自然的女生,缓缓重复,“小陈老师?”
“宵宵以前经常跟我提起他呢,说小陈老师教得好还很有耐心,从来不对学生发脾气,”苏女士夸起来简直滔滔不绝,“宵宵高一的时候数理化总拖后腿,多亏这位好老师,给宵宵补了不少功课,宵宵分班后成绩突飞猛进,所以我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谢谢这位小陈老师……”
耳边一口一个小陈老师,苏宵实在撑不住了,“妈,时间不早了,尘医生有事要忙。”
“嗯,我今晚还要值班,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尘暮起身,眉目无波,“另外您现在身体不便,有机会的话,我会向小陈老师转告您的谢意。”
也是,过了这么久,苏宵也有点记不清从前班里的任教老师姓名了,说不定尘暮也早就忘了。
苏宵松了口气。
“当医生真是辛苦,尘医生,你吃过饭没有?”苏女士问。
“办公室有饼干,可以凑合。”尘暮说。
“工作量这么大怎么能凑合呢,”苏女士皱眉,热心道,“正好宵宵打算要给我从家带饭,尘医生不嫌弃的话就尝尝我女儿的手艺,她做饭比我强多了。”
尘暮看眼苏宵,客气道,“这不方便吧。”
苏女士也看眼苏宵,眼神里带着那么点不容置喙的意思,当即表示,“有什么不方便的,顺便的事。”
苏女士都撂话了,苏宵也不好再推脱,“方便的。”
……
从前在学校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苏宵记得尘暮是不吃辣的,也不喜欢香菜的味道,偶尔食堂阿姨在面里误放了香菜,他也会一根一根仔细地挑出来。
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口味有没有改变。
“替我谢谢阿姨的好意,”尘暮修长骨感的指节转动钢制房门手柄,淡声,“不用送了。”
苏宵顿住脚步,听出尘暮的话外意,但只理解为是字面意思,纤细的小臂抵上半掩的门沿,露出一截白腕,应声“好”,接着问,“你有什么忌口或者想吃的菜吗?”
听到这话,尘暮侧侧额头,转过身来。
却也不搭话,就这么微微斜着肩,盯苏宵看,眸色渐深。
模样像在思考。
但这问题至于思考这么久吗。
苏宵被他盯得发虚,“尘医生?”
尘暮眉心稍动,好似回过神来,扯了扯唇,“哪个陈?”
“什么?”
“我只是在想,”尘暮观察着苏宵的表情,“阿姨说的小陈老师,是哪个陈。”
“好像是,耳……耳东陈。”苏宵咽了口口水,掐紧指腹,故作镇定地答。
尘暮点点头,缓声报了个人名,“陈丽老师?”
苏宵他们班因为各种原因换过不少老师,加上过去这么久,她一时也想不起各科老师的姓名了,但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苏宵肯定地说,“对。”
“可她是隔壁班教语文的老师。”
尘暮拖着调,每一个音节都如羽毛般瘙痒苏宵的耳廓。
苏宵想躲,可他忽然凑近了些,呼出的气息又热又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教我们的理科老师里,好像没有姓陈的。”
“所以是哪个小陈老师?”尘暮第二次展露笑意。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