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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
庞老师和安全队的人来医院探病。
姜逾跟舒彤分开后没再回病房,而是一个人回到了酒店。
一进门,她就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坐了一下午,脑海里不停回荡着舒彤的话,几杯冰水灌进胃里都浇不灭心里的那团怒火,甚至愈演愈烈,烧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直到金乌西垂,荒漠被洒上一片余晖。
姜逾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起身路过镜子时才发现,她脸上有几道泪痕。
她已经两天没睡觉了,晚餐随意吃了几口,准备泡澡睡觉。
浴缸里的水放好后,姜逾脱掉身上的衣裤放在盥洗台上,抬腿跨进浴缸,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了她,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没过一会儿,浴缸旁的电子屏忽然响了起来。
电子屏是防水的,没有摄像头,只有门铃和对讲机的功能。
姜逾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人摁门铃,眼底掠过一抹惊慌,随后镇定下来,猜测可能是舒彤回来拿东西。
她摁下接听键后,很轻地开口:“舒彤?”
“姜逾。”
对讲机的那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是一道低缓温和的嗓音,语调里仿佛还夹杂着一丝莫名忐忑的情绪。
“我可以进来吗?”
姜逾没想到是舒纾,有些错愕。
水温本就微微烫,她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虽然时间不长,但因为哭过,眼圈都是沁红的,一双水眸里雾气格外地重。
“可以。”
本想拒绝的,可姜逾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她闭了下眼睛,挤走酸涩,而后下意识屏息凝神,听见门外响起有人刷卡进门的声音。
浴室的门被缓缓打开。
到底是羞耻心作祟,姜逾将露在外边的肌肤慢慢埋进水里,只露出两条明显泛红的精致锁骨。
舒纾进来后,克制着没去看浴缸里的身影,侧身对着姜逾,目光落在她脱下的那堆衣服上,停了一会儿,温声问:“可以一起吗?”
气氛沉默片刻,她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忐忑的眼底终于染上一点笑意。
舒纾站在原地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即便察觉到浴缸里的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也没有丝毫停滞。
脱下来的衣服被她放在姜逾的衣服旁边,她□□地转过身来,视线锁向浴缸里的人。
浴室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光线洒在姜逾瓷白的肌肤上,愈发衬托得她整个人粉白可爱。
此刻她低着眸子,脸颊分明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却还是面无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而镇定,一边还不忘把腿往后蜷起,给舒纾腾出足够的位置。
浴缸不大,却也足以容纳得下两个人。
姜逾这么一挪,硬是把大半的浴缸都让给了她,整个人缩在另一端,像是在洞穴中被野兽逼至角落蜷缩成一团的雪白兔子。
浅褐色的眼眸似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搅动了波澜,惯来自持的理智有一瞬间的崩坏。
舒纾暗吸一口气,将心底燃起的欲念压了下去。
浴缸的水位倏尔变高,没过两人胸口,暖洋洋的水流几乎要从里面溢出去。
舒纾规规矩矩在浴缸一端坐好,见姜逾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副要入定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安安静静地泡着澡。
过了一会儿,姜逾察觉到小腿传来一阵异物感,滑滑腻腻的,好似一条水蛇在游颤,她顿时睁眼,便瞧见舒纾正用脚尖勾着她的小腿。
她不敢抬眼,装作没感觉,脸颊上的温度却在直线上升。
“姜老师,你的脸很红。”
始作俑者漫不经心的嗓音传来,姜逾面不改色道:“嗯,水有点热。”
“是么。”
“嗯。”
“帮你调一下水温?”
“不用。”
北方浴室里都有暖气,浴缸也是恒温的,可姜逾却怀疑,此刻浴缸里的水都是靠她的体温在维持热度。
舒纾见她羞赧,也没戳破,倚着浴缸,嘴角噙着点笑,脚尖不停向前试探,带上了点时轻时重的逗弄意味,似是在逗猫。
她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姜逾的表情,眼看着她的脸色愈发浓酽,浓密黑发下一双耳朵精巧而滚烫,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些许鲜艳绯意。
然而,她却始终不肯正眼看自己一眼。
“还在生我的气?”
姜逾顿了一下,轻声道:“没有。”
如果还生气,她就不会让舒纾进她房间,还跟她在同一个浴缸里。
舒纾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却故意道:“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低沉的语气里似乎藏着点委屈。
姜逾抿着唇,低着眸子没说话。
舒纾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收回不安分的脚,浴缸里的水波倏地涌动起来。
姜逾以为她生气走了,下意识抬眼,却看见氤氲水雾下,舒纾如同一只受伤的优雅的美洲豹,伏身游到她面前。
浅蜜色的肌肤一览无余,自肩至腰的每一根线条都性感至极。
姜逾呼吸一窒,心跳不由得猛烈加速,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舒纾全然不在意自己这副样子给姜逾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亦或是说,她就是故意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取悦姜逾。
“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低哑的嗓音在狭窄的空间响起,字字透着诚恳。
那张迷惑众生的脸近在咫尺,姜逾感觉像是被下了蛊,脑袋晕晕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掏给她。
她咬了下舌尖,勉强拉回出走的神智,对上舒纾幽深沉静的眼,仿佛窥见一丝压抑的不安,心脏不免泛起一阵钝痛。
白天舒彤的话再次浮现于脑海,燃起她的愤怒,心疼和害怕。
眼前的人多么美好,凭什么要承受那样的伤害?
她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这么差劲的父母?
亲生父亲为了权势给十三岁的女儿注射毒品,打算以此来控制她,送她去暗无天日的岛上供人享乐。而亲生母亲则为了给父母和自己报仇,趁这一切发生的间隙,在楼上转移丈夫的财产,眼睁睁看着监控里发生的这一幕而没有制止。
如果不是舒彤的母亲碰巧发现,姜逾无法想象……
当时的舒纾,该有多绝望。
“她是我女儿,这点小事都不能做,我养她做什么?”
舒冠鸿永远不知道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给舒纾心里烙上了一道多深伤口,在经年累月里不断发炎溃烂,循环往复,无法痊愈。
自此舒纾开始怀疑自己出生的意义,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不断地想要去证明。
如果死得其所,也算是其中一种价值的话,那么起码就会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这就是舒纾选择加入空中救援的原因。
拼上性命去救人,也是她唯一可以证明自己价值的途径。
所以她昨天是的的确确,差点就失去舒纾了。
思及此,姜逾的五脏六腑又像是被一把生锈的刀狠狠地切割,痛的她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眶里的热意不停翻涌。
一颗泪珠陡然间砸进水里。
舒纾神色一怔,以为自己的行为太过分,吓到她了,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无措。
“抱歉我……”
不等舒纾退后,姜逾忽然仰身勾住她的后脖颈,主动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这个吻来得格外炽热,由外到内,由浅及深。
两人唇舌缠着,绕着,不停地翻弄,彼此呼吸乱得一塌糊涂,还在恋恋不舍地勾缠在一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浓烈情绪。
姜逾很少这么热情主动,舒纾即便有些错愕,也来不及细细思索,便已深陷其中。
许是吻得太过动情,当舒纾的腿无意中蹭到姜逾大腿时,感受到不同于水的滑腻触感,鲜艳的眉眼微微一挑,两根漂亮的指骨严丝合缝地覆了上去。
姜逾肩膀不受控地一缩,唇间溢出一声浅哼,抓住了水下的那截浅蜜色的腕骨。
乌黑的眼仁蒙上了一层湿热的水雾,看上去特别惹人想要去欺负她,舒纾轻轻吻了下她的眼睛,“让我帮你,好吗?”
“你眼角的伤,不能碰水。”
少女清凌凌的音色带着点哑,像是藏着根染着火星子的引线,柔柔软软地一路延伸烧开。
“我小心些。”
舒纾始终处于姜逾的上方,清冷的面容染着薄绯,微微弓着身子,紧盯着身下的猎物,不肯放过。
姜逾后背抵着浴缸边沿,退无可退。
窗外寒风凛冽,夜色如墨。
姜逾蜷在床上,片刻后才虚弱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抚上舒纾不知第几次凑过来的脸颊。
“唔,你呢?”
“现在太晚了。”舒纾看着她困得快虚焦的眸子,吻了下她的手心,柔声哄她,“明早好吗?”
姜逾显然已经累极了,眼神迷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浴缸里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到了床上,更不知道她在一次次意识涣散后,求舒纾答应她的事,舒纾最后究竟有没有答应。
姜逾懵懵地盯着舒纾看了许久,似是在接收讯息,似是在思考别的。
半晌后才乖巧的点了下头,而后沉沉睡去。
舒纾帮她清理了一下身体之后,动作轻柔在她身侧躺下,一只手揽住她,在昏暗的夜灯下端详她的睡脸。
深晦视线如笔一般,一点一点勾勒着眼前清隽秀气的眉眼。
方才从姜逾口中得知,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后,她的确是有些意外的,但更出乎预料的是,她丝毫没觉得生气,内心也没有怪舒彤多嘴。
反而,有些庆幸。
如果不是舒彤把她不堪的过往泄露给姜逾,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姜逾眼底涌不尽的心疼和害怕,究竟会给她带来多么大的震撼。
也永远不会知道,她高筑起的号称坚不可摧的城墙铠甲,原来只要一汪柔软的春水,就能将其化为乌有。
更不会知道,原来被喜欢的人在意,是这么地令人着迷。
她曾将那些过往视作耻辱,视作痛苦,视作不能涉足的禁区,不是怕自己身上肮脏的血脉被人厌弃,而是怕有人会用同情的眼光来看待自己。
她那虚无的自尊心会崩塌。
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是被可怜了。
而是被需要着。
姜逾不是她的不是亲人、不是朋友,甚至不是恋人。
但舒纾知道,这种感觉让她贪恋至极,舍不得丢弃。
舒纾抬手抚过姜逾被吻得浓酽的唇,在上面落下轻轻一吻,望着她沉睡的眉眼,应下她在半梦半醒中仍念念不忘,嘟哝着让自己答应的事。
——“以后惜命一点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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