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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
她飞升过千年的时候,骗过一个人。
“相逢就是......有缘......再、再来一杯。”
“你醉了。”
那公子青色长衣坐在醉倒不醒的人左侧,又为自己斟上一杯酒。
“那、那个人,走了吗......”
“走了。”
赭桐立马从桌上抬起头,整了整凌乱的衣袖,除了眼神还有点迷离,浑身酒气未散,看不出刚刚还醉得要昏过去。
“你这是何意?”叶青野瞥她一眼,“排挤新人?”
“不......你不懂,”赭桐神色凝重。
叶青野心想他可太懂了,最近大约是太逍遥了,和她出来喝酒也能偶遇“微服私访”的鸢乐山神,还借着酒劲和对方......
半时辰前。
赭桐雀跃地与那尚在发愣的白衣青年碰了下杯,仰头一饮而尽。
白衣青年看着酒满脸强忍疑惑半晌,最终饮尽。
叶青野忍了半天还是笑了:“哈哈哈哈哈——”
那白衣青年无言与他对视。
一个魔界至尊,一个众仙之首,如今拜了兄弟。
好一出大戏。
“好吧,既然这样哈哈哈——”叶青野笑着挑眉,“你有什么困扰的事,都拿出来给哥哥说说?”
他在哥哥两字上咬重音,白衣青年额角青筋突起,赭桐笑得直不起腰来,两个最小也百来岁了的家伙在人间诱拐进京赶考的年轻书生,这只狐狸还非要当人家哥哥哈哈哈。
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太清楚了。总之那次,她在京城的某间酒馆里喝醉了,抓着路过的一名俊俏考生就交了朋友。叶青野在一边看戏,并没有阻止她。
事后,赭桐对耽误了那位考生的行程而非常愧疚,决定补偿他,问他都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她帮他金榜题名,保他仕途无忧。
某位化身凡人来调查“魔界至尊与仙界小仙关系过密是否是魔界阴谋”的神君第一日下凡,就被调查目标的两人诡异的操作弄得只想回山清修,这有什么阴谋,这能有什么阴谋?不就是两个脑子有病的混在了一起?
听她这么一说,某神君倒是正了颜色。
“如果我说我需要,你就会帮我?”他问。
赭桐愣了愣,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我帮你,我帮你……”
“我可对考试一窍不通,要不我帮你在其他人试卷上都画个写着考官名字的乌龟?哈哈哈哈——”
白衣青年:“……那只会让唯一没有被画的我变得可疑。”
“是啊。”赭桐点点头,“所以你只好换个愿望啦。”
青年说:“我看那位‘哥哥’可能能帮我,不若我去找他……”
赭桐赶紧拉住他:“那家伙……脾气不怎么样(喜欢吃的不巧就是人),还是别烦他。”
那青年盯着她,赭桐神色装得很认真严肃,其实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干脆消除他的记忆算了。
“你……”青年想了一会,说,“你挺好看的。”
“?”赭桐啊了一声。
青年突然脸红,低头道:“我老家的母亲在催婚,说我这次来京城考不上功名就必须给她带个媳妇回去……”
“???”
赭桐第一次发现神仙在凡人面前如此脆弱,她被他抓住了手腕,怕控制不住力道伤到他,不敢挣脱。
他目光灼灼:“跟我成亲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青野笑得前仰后合,连拍桌子,路过厢房外的侍者小姑娘都怀疑这富贵公子哥是不是有病,“他真这么说的?他真说要和你成亲?——”
赭桐扶额:“嗯嗯,对。”
“怎么办?只能让他考上了。”赭桐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书卷发愁,“他那个样子,感觉会答的题还不如我多……我怎么知道怎么考试?我怎么知道怎么辅导他啊——”
叶青野拿过书卷:“治理水患?全淹死正好减轻人口负担。贪官污吏?呵,杀了换人就是,不行就再杀。北疆叛乱?就这么点地方还争个屁啊……”
赭桐内心颇感完蛋,这家伙看着也不太行。
不过那位凡人的回答更是灾难——
“治理水患,水怎会泛滥?移开就好。贪官污吏,劝导之,不行就剥去钱缘,下一世必为乞者。北疆叛乱,派把剑去平乱即可。”
“……”她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叶青野凑过来:“何必烦恼?随他去成亲就好了嘛。”
赭桐抬起头,难以置信:“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叶青野:“凡人生命短暂,反正过不了多久就死了,再说你成过亲吗?难道不好奇吗?”
这是什么能因为好奇就直接去做的事情吗?赭桐瞪大眼睛。而且她为什么要对两个人被束缚在一起一辈子的事好奇?
叶青野还在继续,他垂下眼,低低地说了一句:“不过你真去成亲,我还挺寂寞的……”这张明艳英俊的脸莫名黯淡下来,还挺让不知情者揪心的,难怪他号称自己这副皮囊能迷倒众生了,紧接着他想到什么,忽然兴奋起来:“不如我去抢亲吧?”
“……”赭桐梗塞。
你绝对把我当玩具了对吧?
后来果然没有考中,可恨,即使赭桐悬梁刺股呕心沥血寒窗苦读赌上神仙的智商总结了一份考试宝典也没有派上用场。
她还是随那个凡人回家了。
并非全是因为遵守承诺,其实只是在某个夜里忽然梦见自己成仙后从未回过的家,梦见那些早已忘记了面容的族人已经化为一座座墓碑,而身边葬着他们的亲人。她知道自己从小就对感情体会不深,也没有思乡那类的情感,她随这人去他口中的“家乡”,只是活得有些无聊罢了。
路上那凡人有点失落,不怎么说话,只闷闷地看着马车窗外。她可以理解,大概就像她从前练剑练不好被师傅训斥不如兄弟姐妹、被同族嘲讽一样,当世人眼中的生路走得不顺利,心情总会不好。
她试图安慰他,但发现自己的经历其实根本没办法用来安慰别人。毕竟不是谁都会在某一天突然飞升,没有付出任何代价,没有努力,没有苦心。而这份幸运带来的痛苦不论有多深,也无法与人道出。
快到目的地,地势平坦起来,田野一望无际,袅袅炊烟。
沉默了一路的他忽然问她:“你真的愿意?”
赭桐不知道他事到如今还在说这个做什么:“嗯。”
他突然转过身,把她压在靠背上。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一瞬呆住。
他的脸靠得很近,即使这样也很好看,眼睛有种说不上来的深邃,好像他其实早就看穿了她,他垂眸,眼神晦暗不清:
“那这样也愿意吗。”
那是赭桐短暂人生加短暂神生的第一个。
吻。
她闭着眼,他亲了很久,让她有点头脑发昏,嘴唇被反复舔咬,浑身血液都奋力奔流,好热,舌头有点麻。
她兀地回想起叶青野说的话:“——再说你成过亲吗?难道不好奇吗?”
当时的回答是“不”。
……
太扯淡了。
她一把推开他。
他愣了一瞬,但很快平静,带着点“早就知道”的淡漠。
赭桐焦急向马车外探头,看见太阳已经落下了一半,顿时用力拽过他的衣领。
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她斩钉截铁地说:“过会有个人要过来抢亲,你一定要打赢他。”
“……?”他大概是有点害怕,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赭桐叹了口气:“这事是我的错,那时候没有阻止他,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别担心,我会帮你。”
她从怀里掏出一截其貌不扬(似乎随手捡的也确实是随手捡的)树枝,放在他手里:“给你武器。可能动静会有点大,不要紧张,虽然有点难得一见但都是正常现象。”
话说的她都快信了。
好在对方接受得很快,他拿过那截树枝,比划了两下。
“诶别那么用力,小心——”
马车顶被猛地掀飞。
她和他面面相觑,赭桐呵呵一笑:“就是这样,你适应一下,适应一下。”
叶青野从天际踏着滚滚雷云而来,他大概是回去研究过怎么抢亲,架势很是唬人,还带了一群魔界手下。
赭桐被那群魔物劫走,果然是动真格的,青年没什么表情,可能是被吓傻了。
几个神仙遥遥地路过,被这边仙魔之战一触即发的阵仗吓了一跳,见赭桐被押着纷纷投来关切忧惧的目光,她抽空朝他们笑说“在玩闹,在玩闹”,神仙们满脸“你们可真会玩”,惊疑不定地飘走了。
那一架当然是凡人输了,赭桐被叶青野这混蛋玩意敲昏带走了,醒来时在他的地盘。
“他人呢?”她伸了个懒腰问。
叶青野在桌边画扇子,随意道:“杀了。”
赭桐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笑着说:“看看你,好像我真杀了他你就要把我杀了一样。”
“……”
“回仙界了。”叶青野移开视线,继续提笔画扇。
赭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人是神仙啊,估计是被派来调查你我关系的吧。”叶青野低头犹豫两秒,画在左边还是右边?右边吧。
“……哦。”赭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哦。”
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叶青野画完扇吹了吹,走到她面前。
递给她扇子。
她眨了两下眼睛,接了过来。
他心情不错,扬起嘴角说:“你的木棍被我搞坏了,赔你一个。”
赭桐本想客气一下,说那树枝实在难称是法器,只是普通木头被神仙带着沾染了仙气能承载仙力罢了,但打开那扇子,客气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只见扇子正面画着几朵技艺精湛优雅盛开的芍药,看上去有模有样的,可翻到反面,竟然写着歪七扭八的几个大字:
初、吻、感、觉、如、何、呀。
……
“——叶青野!!!!”
那天魔界上下都知道,魔尊费尽力气从仙界之首那里抢回来、不吃不睡沉默盯着看了七天的美人醒后,把魔尊从殿内一脚踹到了殿门。
……
谁也不知那一战到底给了叶青野怎样的灵感。
总之,没过两百年。
真正的仙魔大战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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