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槊奏歌

　　被王勉如此一问，秦随愈回想起王成憨厚的模样。

　　因秦随愈未入学，王成与秦随愈见过面，秦随愈说话率性而为，再见王成时，王成却依然是笑呵呵的，丝毫不因为秦随愈的冲撞而生气。而在何家村，人们都说王成是个好人，常用银钱帮扶乡里乡亲。

　　秦随愈道：“是个好人吧。”

　　王勉点了点头，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秦随愈。

　　秦随愈僵硬地接过信，展开一瞧，有些字还是不识得。

　　他道：“有些字我不认得。”

　　王成见状也不勉强，他尴尬地将信放回原处，直接了当道：“现在他死了，官府以为事有蹊跷，想顺藤摸瓜查出些什么。所以，我需要一个证人。这个证人……就是你。”

　　秦随愈微微皱眉。

　　王成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替罪羊。

　　王成生前与人为善，鲜少见他与人产生矛盾，秦随愈却是其中之一。

　　王勉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无理，却依旧说道：“你只需承认我父亲的死与你有关，待官府问询，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若他们将你扣押，我自会找人救你出来。只要能让我父亲入土为安就好。”

　　房内寂静许久，秦随愈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勉脸上尽是哀伤的笑意，他道：“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权当尽孝。”

　　秦随愈从王勉的话中觉察到，王勉的死绝不简单，否则也不必费尽心思遮掩，这件事背后一定深藏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秦随愈道：“我可以做证，但你要把王保长真正的死因告诉我。”

　　王勉犹豫了，他不确定秦随愈能否守口如瓶。并且，那些人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王勉考量一番，才道： “这些事，你还是不知道……”

　　话未说完，回廊外吵闹声一片。小翠平日里是个文静的丫头，此时却全无礼法，大喊着向王勉这处跑来，比小翠更先到来的，是黑衣人。

　　黑衣人推门而入，在短短一瞬，他看向秦随愈。

　　秦随愈却是面无表情。他能感觉到，这黑衣人绝非善类。

　　当小翠赶来时，王勉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王勉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看着满脸慌乱的小翠，静默无声。

　　向慧，死了。

　　黑衣人死死盯着秦随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秦随愈跟在王勉身后，来到向慧房中。只见向慧仰面躺倒在地，口中溢出鲜血，头上珠钗凌乱，似是中毒而死。

　　秦随愈环视四周。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桌上的茶盏之上。

　　县衙内，阎侯来见魏良。魏良的答复和上次一样，查验无果。

　　魏良道： “虽然一时之间难以查清，但我已将所有可疑之处一一记录，日后若有机缘，定能知晓内情。”

　　日后若有机缘？还有几个日后啊？

　　阎侯叹息，只道：“那我便遣人将王成遗体送回，让他们安葬。”说罢，阎侯转身离去。

　　户房内，几位掌薄小吏围坐一处，他们闲来无事，便谈论起王成。

　　一人道：“王成一死，这下可再难找到这么尽职尽责的人了。”

　　另一人也道：“可不是嘛，王成每次交上来的册子，每一页都写得满满当当，事事俱全。可惜喽。”

　　门外却有一人道：“诶？外面怎么闹哄哄的？”

　　县衙门外，一群家仆围在一起，大喊大闹。

　　阎侯本想去寻阎清，杜横却匆匆来报：“王成家的家仆们在府门外大喊，他们说向慧死了，要把王成的遗体运回去合葬。”

　　阎侯闻言冷笑：“我正想将王成遗体送回，他们却急不可耐，又多添了一条人命。”

　　如此一来，王成的遗体怕是不能还得太早。

　　阎侯道：“王成遗体隔几日再送不迟，只需嘱咐他们妥善下葬。”

　　杜横却神色焦急，又道：“那些家仆还说，他们抓到了杀害向慧和王成的真凶，那人就在王成家中。”

　　阎侯不欲多言，只道：“快备马车！”

　　杜横问：“要告诉知县吗？”

　　谁料杜横如此一问，阎清便急忙赶来，央求阎侯带上他一起去。

　　在赶往王家的路上，阎清愤愤不平道：“我看那向慧就是遭报应了，谁让她嚣张跋扈的，竟然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阎侯脸上阴云未散，只道：“没这么简单。”

　　阎清却不以为然：“不管怎么样，抓到真凶就好了。”

　　阎侯垂目沉思，没再言语。

　　二人赶到王成庄门外，路过前院时，阎侯便看见五个家仆围成一圈，圈中似有人被困住。

　　那些家仆神色慌张，谁都不敢上前一步，忽而听到一声闷响，一个家仆被人踹倒在地。

　　阎侯与阎清皆是一惊，他们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是秦随愈。

　　秦随愈也注意到了阎侯二人，他没说话，正欲抬脚向身旁一人踹去，王勉匆匆赶来，与阎侯阎清打了个照面。

　　王勉喝道：“你们几个围着他做什么？还不快散开！”

　　家仆们闻言，纷纷四散而逃，前院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阎侯终于得见王勉，他拱手道：“王参军。”

　　王勉笑了笑，走向前与阎侯二人作揖见礼：“阎县尉，阎知县，请进后院一叙。”

　　王勉对秦随愈道：“你也来。”

　　秦随愈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凝视，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四人来到后院，屋内陈设分外雅致。王勉命家仆上茶，便让众人排列而坐。

　　秦随愈坐在最末尾处，而王勉与阎侯的谈话，他听得极为仔细。

　　王勉叹道：“如今爹娘皆已身亡，可恨我生前未能多尽孝道。”

　　阎侯只当王勉是在说场面话，便问：“真凶是谁？”

　　王勉却质问道：“阎知县将我父亲遗体抬去县衙数日，难道就没有查出什么？”

　　阎清闻言，便直言不讳：“王参军也该好好管教自家仆人，一个个的在县衙门前大闹成何体统。若不是听你家仆大声吵嚷，我和堂兄怎会来此？”

　　王勉叫来一弘，吩咐道：“你去仔细清点所有家仆人数，尽快来报。”

　　不消多时，一弘前来回复道：“家仆一共十人，不多不少。”

　　阎侯闻言，顿觉不妙。他已想好应对之策，可杜横却在庄外马车旁等候，需派一人将此事告知杜横。

　　若让王勉的人去，阎侯自然不放心。

　　正当阎侯忧心之际，秦随愈似乎看出了阎侯所想，他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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