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

　　两人蹑手蹑脚进门。
　　此时已过凌晨三点。
　　简单洗漱后，卧室门一关，吴璟安打了个长长的嗝，“吃太撑了。”
　　“伸手。”魏鸣奕握拳停在半空。
　　“这是什么新型消食法？”吴璟安虚握拳头碰了上去。
　　魏鸣奕有些哭笑不得，直接握住他手腕翻转，摊开他手掌，“消食片。”
　　会错意的吴璟安略显窘迫，“好好的嘴成了装饰。”
　　“上床躺着，闭上眼就困了。”魏鸣奕爬上床，等吴璟安就位后关灯。

　　期中结束，学校给放了一天假。
　　吴璟安难得睡到自然醒，无所事事地吃完午饭以后，摊开画本开启新的设计稿。
　　魏鸣奕遛狗回来就坐他旁边上网冲浪，歌单品味不错，有好些吴璟安没听过的曲目。
　　偶尔有几首耳熟能详的流行热曲，吴璟安边挥动画笔边跟着哼哼。
　　这回的设计稿是枚女士胸针。
　　为此，吴璟安还特意向霍女士请教女性的审美。
　　等待加载的间隙，魏鸣奕凑过去看他画画改改。
　　“给霍姨的？”
　　“不是，客户订单。”吴璟安手上没停。
　　“这单得赚好几百大洋吧？”魏鸣奕目不转睛盯着画纸上复杂的线条评价。
　　“眼光真毒，八百。”吴璟安眉开眼笑。
　　“比人物写真值钱多了。”魏鸣奕替他开心。
　　之前，吴璟安接的多数是手绘人物的小单，也就家庭写真、情侣写真之类，一幅画收入几十块，而且此类订单也不常有。后来，他也接风景图和Q版肖像创作，收入当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设计稿可观。
　　“要是多来几笔这样的单子，就能养你了。”吴璟安开玩笑。
　　“钱不够用？”魏鸣奕看向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色的侧脸。
　　好歹上次韩叔一次性给的生活费，吴璟安至少留了五千，这才刚过三个月不到，就用完了？
　　“你的钱我一分没动都存着呢，那可是你的老婆本儿。”吴璟安放下笔，认真回视，“别把钱全给我管了，到头来娶媳妇儿都拿不出手。”
　　吴爸吴妈对此没有异议，其实完全不用韩爸给生活费，他们也乐意对魏鸣奕好、愿意给他花钱。不为别的，住在同一屋檐下那就是一家人，没必要分这么清楚。
　　不过，不付出点儿什么，魏鸣奕住得不踏实。
　　吴璟安清楚他心中顾虑，索性直接接手掌管起他的财政大权。
　　“没套房没辆车的，哪家姑娘愿意嫁你？就凭这张好看的脸蛋啊？”吴璟安暗示的足够明显。
　　魏鸣奕看着他不语，而心里狂风大作，那株绿叶随风飘摇。
　　“咱俩的生活费我来挣，饿不着你。”点到为止，吴璟安颇有养儿子的成就感。
　　魏鸣奕想说什么，却被吴璟安桌角的铃声打断。
　　往昔邀请安仔视频通话。
　　某人不动声色撤回电脑前。
　　“哥。”吴璟安接通视频。
　　一旁的音乐声被调低，魏鸣奕拿起杯子出去接水。
　　吴璟安用余光瞥了一眼，暗中称赞他有眼力见儿。
　　“能休息了？”手机那头，顾昔一头干净利索的毛栗头凑近，被晒黑了些，但依旧英气逼人。
　　“是啊，可难得的闲暇时光。”吴璟安把纸笔推到一边，“你今儿怎么也得空了？”
　　“营里今晚联合晚会，给放了半天。”顾昔仔细端详那头无比熟悉的五官。
　　“部队里还有晚会呢？”吴璟安不了解军营生活，按常人的思维，就只能想到没日没夜的训练。
　　“也就大家聚在训练场搞搞活动拉拉歌什么的，没有多隆重。”屏幕中，顾昔的目光穿过吴璟安肩头，看向他身后。
　　魏鸣奕端着水杯悠悠路过。
　　两人住一块儿后，吴璟安早就和顾昔通过气。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就算不说，顾昔也能从长辈那里获知。
　　与其掩耳盗铃惹顾昔不快，不如坦坦荡荡主动提及。
　　“你们那儿有女兵吗？”吴璟安随口一问。
　　“是有个女兵连。”顾昔给他介绍，“但寝室在营区两对角，平时训练也基本不会碰上。”
　　他当然知道小朋友在意什么，不过也没为了撇清关系瞎讲，女性在部队里本就占比很少，哪儿能时刻遇上。
　　“她们今晚也去吗？”吴璟安试探。
　　“营里组织的活动，所有连都要参加。”顾昔穿他的小醋坛子。
　　“那你要上去唱两首吗？”想想顾昔好听的嗓音就要被别人听了去，吴璟安心里有些小吃味。
　　“我可没那个艺术细胞。”顾昔看扬了扬唇角，“营里多才多艺的人一大把，让他们去表现。”
　　这时，刚落座还没一分钟的魏鸣奕再次起身，这回是去上厕所。
　　顾昔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到卧室门口，等吴璟安的声音传来才再次回到他脸庞。
　　“你什么时候有假期啊？”好不容易等来的视频，吴璟安不想顾昔的注意力被频繁走动的那个人吸引去，“没多久就暑假了，能去找你吗？”
　　“入队满一年才有探亲假，你寒假的时候可以来。”顾昔也很想见他，但只是将情绪压在眸底。
　　闻言，吴璟安立即期待起来，“要给你带什么吗？衣服裤子？被单床垫？洗漱用品够用吗？你那儿有冰箱吗？外婆做的腊肉香肠想吃么？”
　　“平时几套作战服换着穿，生活用品这里能买到，没有冰箱肉容易坏。”顾昔心中一暖弯了眉眼，“你人来就行，什么都不用带。”
　　“钱够吗？”刨去两人份的日常开销，吴璟安接单攒下的小金库还有盈余能分给顾昔。
　　“我爸每个月都打，这儿也用不上什么钱。”顾昔眼神宠溺，“你留着自己用。”
　　这时，魏鸣奕从卧室门口探头，“狗崽儿，新的狗粮在哪儿？”
　　吴璟安转头：“就在鞋柜上头。”
　　转头，吴璟安乐滋滋和顾昔分享发他接稿的事儿，“明老开始帮我接商业设计稿了，稿费可是翻了好几番呢。”
　　“能省就省，别大手大脚惯了。”顾昔好言提醒，“艺考成本不低。”
　　“我知道。”吴璟安小声嘀咕。
　　“柜子里没有，你拆了放哪儿了？”魏鸣奕的声音再次从客厅传来。
　　“怎么会没有呢？我亲手塞进去的。”画面一阵抖动，吴璟安举着手机走出去。
　　对话频频被打断，吴璟安有些不快，顾昔倒是没表露情绪，安静等他们忙完。
　　“哎？我明明拆包封好放里头了。”吴璟安不信邪地打开柜子，哪儿还有狗粮？连塞满柜的宠物用品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霍女士满满当当的鞋盒。
　　“你给我妈打电话问问。”吴璟安顾不上给狗添食儿，顺脚走去接水喝。
　　“姨，狗粮是不是换地方摆了？”那头魏鸣奕已经通上电话。
　　“对了哥，冉姐前几天来电话，问我出生时间来着，她要干什么？”当时，吴璟安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当下两人好像没有合适的话题继续，只好想起什么说什么。
　　“她也问我要了，说是给我们求护身符。”顾昔哭笑不得，“随她去，也没什么影响。”
　　“怎么还信起这了。”吴璟安可是了解褚冉的性子，以前这大小姐可是从不拜佛许愿的人。
　　“她提前进组实习，听她说每个剧组开机前都有个仪式，估计受那影响吧。”顾昔和褚冉的联系也不多，只通过两人聊天的内容揣测。
　　“哦。”吴璟安不知该说什么。
　　“小顾来一下。”
　　这时候，顾昔那边有人喊。
　　“回头再联系。”顾昔回头应了一声。
　　“你去忙吧，拜拜。”吴璟安识趣地道别。
　　“早点儿休息，黑眼圈都出来了。”顾昔交代完就挂了视频。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魏鸣奕从小阳台抱着狗粮出来了，“聊完了？”
　　“晚吃一会儿饿不死它们。”事后思索，吴璟安没责怪他添乱。
　　其实，吴璟安没什么话题能继续和顾昔聊下去，又不想草草掐断通话，倒是魏鸣奕机不逢时的几次插话，无意间延长了视频时间。
　　明明他们才分开没几个月，怎么就没话题可聊了呢？
　　有些事或许当时急切地想与顾昔分享，但对方回应的时候往往已经过了那股激动劲儿，回头再聊起这个话题难免有些索然无味。
　　所以时机很重要。

　　寻常的日子寻常地度过。
　　高一结束后的暑假是唯一没有课业的休闲时光，有大把时光可以肆意挥霍。
　　交了选课意愿书之后，吴璟安就彻底待在家里当起闷头赚钱的牛马。
　　魏鸣奕偶尔看不下去，会逮他下楼运动，但没跑几公里，某人就耍赖往冷饮店钻。
　　“你有护照么？”吴璟安大口嘬着清爽冰凉的柠檬茶问。
　　“没有。”魏鸣奕手里同款柠檬茶摇得浑响。
　　这店家有些手黑了，大半杯都是冰块儿。
　　“我也没有，明天咱去办一个。”吴璟安低头掏出手机搜索办护照的营业厅。
　　“出国？”放假之前，魏鸣奕就听了一嘴霍姨的旅游计划，只不过当时还在国内群岛游轮和出国之间犹豫。
　　“是我想出去。”吴璟安直白了当，“既然都是水边，当然选风景更好的地方。”
　　鹤元临山，周围也就几个相对大一些的湖泊，吴璟安小时候跟着家里去过几次海边旅游，他很喜欢一眼望不到头的美景。
　　“不跟团？”魏鸣奕把店员端上来的小蛋糕推去吴璟安跟前。
　　“跟团不自由，手机上下个翻译器就行。”既然是出国，语言肯定不通，不过吴璟安倒是不太在意，“再说，九年义务教育，英语白学的啊？”
　　话这么说不错，两人英语成绩都名列前茅，只不过平时没什么机会和外国人当面交流就是了。
　　当然，只是对于吴璟安而言。
　　魏寻有不少外资合作伙伴，也没少带家里人参加各种商业饭局，小时候魏鸣奕就和许多不同国家的人打过交道。由此，他很了解各国之间的口音差异。
　　两人踱步回家的间隙，吴璟安已经在网上买齐所有装备。
　　他没忘记魏鸣奕那份。
　　出行前一晚，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过晚饭后着手收拾行李。
　　他们本还邀请了顾爸同行，结果他早就和朋友约了去钓鱼。
　　吴妈索性就只定了两间房，该花的花，该省的省，反正俩大男孩本就住一间屋子。
　　“咱一个箱子够用么？”吴璟安坐床上叠衣服。
　　“都是夏天的衣服，不占地儿。”魏鸣奕则收拾洗漱用品，“吹风要带么？”
　　“不带了吧，酒店应该有。”吴璟安摇头。
　　“不好用。”魏鸣奕犹豫，要不干脆还是带吧。
　　“先收拾其他的，能放下再带。”吴璟安把叠好的衣服码整齐，一溜烟去客厅收了些常用药备着，顺手拿了蚊虫叮咬的喷剂。
　　“安仔，你爸的墨镜见着了吗？”隔壁吴妈手脚更快些。
　　“他那老古董早过时了，拿我的去。”吴璟安从柜子掏出自己新潮的墨镜。
　　“嚯，是不是该给他染上黄毛更搭？”说干就干，吴妈火速收拾好行李后就把吴爸拖去客厅染头发。
　　“我说别整这些非主流。”吴爸平时在公司不苟言笑，要是顶着一头黄发去上班，还不让同事大跌眼镜啊。
　　“回来再给染回去呗。”吴妈丝毫不退，“人要与时俱进，敢于尝试新鲜事物。”
　　吴璟安憋笑躲进卧室，这头魏鸣奕已经基本收拾妥当。
　　“拖鞋和充电器明天再装。”魏鸣奕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软盒。
　　“这什么？”吴璟安好奇。
　　“相机，有些年头没用过了。”这是十岁生日时，妈妈给他的礼物，当时离开魏家的时候一并带走了。
　　打开盒子，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镜头让发吴璟安吃惊，“嚯！高档货。”
　　可是他平时不爱拍照，不太会用。
　　“充上电。”吴璟安小心翼翼把盒子还给他。
　　魏鸣奕把相机和手机都拿去充电后，站在屋子中央思考还有没有遗漏。
　　“防水袋装上。”吴璟安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四个防水手机袋。
　　魏鸣奕接过去，想了想开口，“防晒霜要带么？”
　　其实对大男孩来说，这东西可有可无，只不过某人肤色白皙吹弹可破，水里紫外线更强，魏鸣奕担心他被晒伤。
　　“你有那东西啊？”吴璟安讶异。
　　“没有。”魏鸣奕摇头，“但霍姨铁定有。”
　　“算了吧，晒晒更健康，黑了更有男子气概。”吴璟安不以为意。
　　这夜，吴璟安有点儿兴奋难眠。
　　同样睁着眼睡不着的，还有下铺恍然如梦的大狮子。
　　【原来旅行也能让人期待。】
　　放以前，去哪儿都有保镖跟着，说是旅游，不过是菱美云带着他去别处暂住几天而已，没有去逛景点，更没有体验过当地的风土人情。菱美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魏鸣奕更不喜欢。
　　一家人欢欢快快齐整出行，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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