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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伊登抽离出意识,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抱紧加雷德,沉默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加雷德拍了拍他的背:“累了?去休息吧。你做的很好。”
伊登想说,他不是累,但是一时半会他又不能用一两个词概括自己的情绪。
他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跟着你。”
冰原星一役结束,仍有很多收尾工作。伤员处理、遗体回收、战场清理和检测、与冰原星领导人交流……等这些重要的事情处理完,天早就亮了。
伊登挂在加雷德身后当小尾巴,看他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不忙的时候,加雷德会手把手教他。
伊登却分神了。他有时候会看着加雷德出神,有时候会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星空。
他有些烦躁。他似乎还没有从这场战役中走出来。
他被夜色和血腥气包裹,被关进了一个透明气泡里。这个气泡一戳就破,可他现在无法逃出。
等天亮了就好了。伊登这么想着。
天亮了。伊登靠着加雷德睡着了,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在转动。
加雷德把他从自己的肩膀上拨下来,让他半躺在椅子上休息。在他抽出手时,伊登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加雷德用力想抽出,伊登也加大力气,眼睫颤动,似乎要醒过来了。
加雷德松了力气。算了,就这么睡吧,看在伊登表现不错的分上。
到现在为止,伊登都让他很满意。他按照计划,朝着自己的目标一步步前进。
他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干脆也在伊登身边躺了下来。伊登仍旧睡得不安稳,嘀嘀咕咕地在说听不清的梦话。
加雷德伸手覆盖在他的眼部,过了几秒,伊登就不说梦话了,眼珠子也没有乱转。
他靠近了加雷德,微微张嘴,含住了加雷德一小块颊肉,口中分泌的唾液润湿了这块皮肤。他的动作轻轻的,让人不忍心拒绝他。
困意涌上来。加雷德想,算了,就这么睡吧,醒来再洗脸吧。
睡了八九个小时,伊登醒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恢复过来了。
加雷德不在身边,浴室里有水声。
伊登打开门,水流声变大。他走过去,想亲一下加雷德。
加雷德把牙刷递给他,先刷牙。
睡觉的时候糊了他一下巴口水,他感觉自己的脸上都是伊登的气味。
伊登哦了一声,接过牙刷,和加雷德一起站在镜子前刷牙。
加雷德应该刚洗过澡,浴室里有热气,镜面有一层水雾。
伊登画了一个被拒绝的哭哭小人。
加雷德把小人抹掉。
新的小人在撒泼打滚。
加雷德画了一只大手打小人屁股。
小人抬起头,啊呜一口咬住了手指头。
伊登侧过头,与加雷德睫毛相触。温柔的吻,变的凶狠,充满了欲望,在发泄过后,又重回温柔。
加雷德握住了伊登伸进衣服里的手,想制止他的下一步动作。但对上伊登的眼睛,他又慢慢地松开手指。
算了,时间还充裕。
两个小时后,加雷德一丝不苟地理好白袍:“好了,我们出去吧。”
加雷德要去会议室见雪人族第一领导人,与他商讨后续事宜的处理。伊登不想去,他在门口和加雷德吻别。
冰原星的风照旧凌冽,伊登摘下了围巾,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脸颊通红。
结束与加雷德的深度融合,伊登再也看不见那些死去的人了,透过呼出的雾气,天空与雪地十分干净。
伊登原地跺脚,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重新把围巾系好。
他再一抬头,不远处,欧格登对他招手,向他走来。
伊登迈开腿,两人一起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散步。
欧格登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道:“节哀。”
伊登还没反应过来,神色有些呆愣。
“什么?”
“波尼亚的事情,我听说了。”
欧格登安慰他:“别伤心了。他看到你难过,心里也会不好受的。你杀了他,不是你的错。”
伊登只会把自己的感情释放给自己在乎的人。他和波尼亚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
当时波尼亚已经没救了,又想杀了他,伊登杀他,没有什么类似愧疚悲伤的情绪,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其实是一个冷漠的人。
不过这些,没有必要对欧格登解释。
伊登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伤心吗?”
欧格登叹了口气:“是啊,你和平时很不一样,很明显不开心。”
伊登记下了。他只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平淡,没想到看起来是伤心吗?他是在伤心吗?他回去要问一下加雷德,加雷德是最了解他的人。
伊登:“不说这个。”
他试图活跃气氛,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死了就是死了,没有记忆了就不是那个人了,怎么用波尼亚看到我这样也会难过的话来安慰我?难道你转性了?”
欧格登停下脚步,表情严肃:“我看到艾弗了。他还记得我。我这次约你见面,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像他们这样死去的人,还能回来吗?”
伊登:“你怎么见到他的?”
欧格登把前后事情和他讲了一遍。
如果是以前,伊登会很吃惊,并且对于这个问题无法回答。见过虫母,他知道了更多事情。
伊登斩钉截铁道:“不能。艾弗已经死了,你所看到的,只是一段记忆和执念。”
欧格登怅然若失道:“果然。”人死不能复生。
伊登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欧格登张开手臂,仰头对着天空,笑道:“继续做星际探险家。多看看这个宇宙,多赚点钱留给我的爸妈。不过以后,我要多去一些疑似古虫存在的星球。”
“他们就像潜伏在冰原星上,潜伏于其他星球,悄无声息地杀了很多人。如果我们能早一点发现,就能少一点悲剧吧。”
欧格登踩上一个雪堆,握拳高举手臂,傲然道:“我要追杀他们到我生命尽头。”
伊登也踩上雪堆,高举手臂,和他碰了碰拳头。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笑出了声。
伊登:“上一次这么喊口号,还是在我五岁的时候。”
欧格登:“我管你,再见,有事联系。”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伊登也转身,背对着他挥挥手当作告别。
几天后,西尔维亚继续留在冰原星开采矿石。伊登、加雷德和贝亚特都重新回到莱恩主星。
伊登看着熟悉的母巢,感慨万千,明明只出去了不到一个月,却感觉过了好久。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抱着加雷德,闻着他的气味,只觉心中安定。他回家了。
第二天,伊登吃完早饭,看到加雷德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来一楼电梯。”
在电梯屏幕上,母巢地下只有负三层,第一、二层是实验室,第三层是特殊训练场。
伊登跟着加雷德来到负三层,在走廊末端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
加雷德扫描瞳孔进入,伊登看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电梯。
电梯门打开,加雷德走进去,回头对他笑,眼中藏着危险而迷人的锋芒。
“来吧,我带你来看虫王的真实模样。”
伊登握住他的手,慢慢收紧手指,直至十指相扣。
伊登对他一笑,眼眸微眯:“我想看的不是虫王,而是你,加雷德的真实模样。什么时候能看到呢?”
加雷德不会平白无故告诉他这些,知道这些东西,必定要承受一些代价。伊登最想做的,是和加雷德相关的交易。其他的,他没那么急切想知道。
加雷德:“耐心一点。”
伊登:“等不及了怎么办?”
他自问自答,眼睛一直盯着加雷德:“那就只能自己努力了。”
加雷德:“拭目以待。”
电梯来到负六层。伊登注意到,负六层比其他层多了一秒中才打开电梯门。
他落后加雷德半步,悄悄吐出一口气,跟上他。
负六层非常高挑,至少有十几米。在透明高大的玻璃隔离面之前,他们两个人显得很渺小。
伊登想起加雷德带他去动物园约会那次,他们也是隔着游览车的玻璃面,观察着里面的动物。
里面的“动物”是不明生物。
它的皮肤很薄,没有眼睛。姑且称那个位置为头部吧,只有一张嘴占据了整个头部。张开的嘴巴里,可见锋利的牙齿、发达密集的管状口器在伸缩,上面流淌着分泌液。可以想象,它的消化系统一定很强大。
再往下看,它的身体分成了另一部分。第一部分,即头颅所在的位置是一坨软肉,下面可见鼓动的鲜红血管,再里面,是一些生物被腐蚀的躯体、各种高能源矿物;第二部分,从软肉的下部,有数不清的触须延伸出来。触须外面是一层肉膜,里面包着鲜红色的粗壮血管,血管输送氧气与营养,给触须末端一个个肉瘤。
那些肉瘤,密密麻麻。仔细一看,里面还有东西在蠕动。
肉瘤的附近,有一条透明玻璃隔出来的通道,上面有一个个密闭的窗户。
加雷德:“之前你总缠着我,问我的父母去哪了。”
伊登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他不敢相信。
加雷德伸手触碰玻璃,里面的生物有所感应似的,伸出一坨软肉贴在他的手心位置。
“是的。它就是我的母亲,上一任莱恩虫王。我的父亲,可能在里面吧。”
“你们,他,你的母亲,是做了什么实验吗?”
伊登手心冒汗,眼前类似的场景,他前不久才见过。
虫母的意识中,包含着很多记忆片段;这个生物体内,包含着很多其他生物。
伊登喃喃道:“我不明白……”
加雷德指向那些肉瘤:“好好想想,你明白的。”
伊登仔细观察,他看到了——一只半人类半虫化的虫族胚胎。
“所以……”伊登缓缓说道,“由虫王,供养下一代……”
他斟酌用词。加雷德说过他有父亲,而且根据加雷德平时所表现的,他的父亲和母亲至少有过像普通虫族的形态。
因此,下一代莱恩虫王应该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培育的。
但里面的,的确是虫族幼崽。
“……下一代,虫族,所有虫族。”
伊登只能想到这个。
所以虫族从不宣传一定要雌虫和雄虫的结合,哪怕喜欢一块矿石,要和矿石结婚都没问题。无论天灾人祸,虫族每年的生育率,都保持在一个最合适的范围。
加雷德:“全体虫民供养虫王,所以虫王也应反哺虫民。理应如此。”
伊登问:“他这样,还算活着吗?”
加雷德点头:“当然。他的意识还存在,他的意识不被困在这里,可以借助由他亲自孕育的躯体,走遍宇宙。”
伊登也点点头:“所以,你也会变成这样吗?”
加雷德:“这是我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他说:“隔着这层特制的玻璃,你感觉不到。其实里面有大量意识的存在,他们都是死去的虫族意识。这些意识经过冲刷,变成全新的意识,即成为另一个人,重新降临于世。他们因虫王而死,也因虫王而生。”
对于加雷德来说,养育他们,就像让自己曾经断掉的手足重新长出来。不管用何种方式,这是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伊登说:“我明白了。那么,你父亲的意识可能在里面,也可能早就成为了另一个人。”
他朝向加雷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你也知道我不愿意彻底成为你意识的一部分。那么,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呢?”
加雷德也笑了。他惊叹于伊登的聪明,更惊叹于他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思。
“做你想做的。”
伊登握住加雷德的手,让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他眨眨眼睛,笑得狡黠。
“遵命,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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