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见月

　　手心一空，顾知弦眸间媚影一顿，随即悠悠微扬：“阿月在怕我？”

　　怕？明月不置可否，抬手召出天之恒：“让我看看，你练的如何。”

　　顾知弦看了看她，随手将剑收起：“我修为不足，悟性不高，还是别看了。”

　　“让我看看，剑招在你手中，究竟是何模样。”明月开口，并不理会他的话，当即挥剑出招。

　　大道真法第三式“月影星辰”，人影转瞬消逝，周围似是静止。下一刻，星移斗转，银色星光缓缓升起，美丽，又带着几分冰冷。

　　顾知弦被围在群星中央，他明媚的眸染上几分严肃，最终召出长剑，招式变幻，挡下那星点中暗藏的剑意。

　　千万片桃花穿透星影，却在转瞬间被碾碎。第二式“桃之夭夭”，对上明月的漫天星辰，仿佛锦上添花，为那片清冷的星辰添上几许艳色，又如同飞蛾扑火，甘愿破碎在星影下。

　　少顷，点点星辰慢慢消散，一片白影渐渐汇聚而出，明亮清冷的如同一弯月。雪白衣角微动，明月抬手收了剑。

　　果然，从未修过大道真法的他，拥有天地神力，简单的招式同样使的出神入化。

　　“学的挺快。”明月留下这句话，便往阁楼走去。

　　顾知弦没有说话，收了剑，跟着她走上楼前台阶。

　　阶上，明月席地而坐，阖眸调息。顾知弦微微倾身，抬手搭在她肩头，为她渡去灵力。

　　明月一顿，开口道：“不必耗费，你修好你自己。”

　　顾知弦没有答话，他眼尾含笑，似乎若有所思的想到了什么，歪头看向明月：“阿月有没有觉得，你方才那一招，很特别。”

　　“嗯？”明月不解：“什么特别。”

　　“你给我的心法，那一招叫做月影星辰。”顾知弦饶有兴味的道：“但我练之时，只见星辰，并未见月。”

　　明月闻言皱眉。剑招名字都是师父所起，她倒从未注意过：“所以呢。”

　　顾知弦低眸看了她一眼，笑叹：“当局者迷，阿月自然不懂。”

　　明月一头雾水：“你懂？”

　　顾知弦答非所问：“先让我猜一猜，这个剑招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剑招是师父所创，传授于我。”明月如实道。

　　顾知弦神色微动，眼尾的明媚似乎带了几分阴影：“是吗。”他似笑非笑：“那真是不错。”

　　不明白他的意思，明月便不再多言，专心调息打坐。

　　眼下，白逸尘的道脉已经复原，自己虽元神受伤，好在慢慢可以恢复。但最主要的是…，大道真法却唯有拥有天地神力之人才能修，这样一来，她就无法将剑法传给所有人。

　　若没有足够强大的道法，根本无力对抗魔族……

　　“专心一点，阿月。”

　　思虑间，耳畔传来他的提醒。

　　杂念过重，的确无益于打坐，明月沉默片刻，突然开口：“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并不完全知道。”顾知弦如实开口：“只是对你的想法，有所感觉。”

　　原来如此，大约是一种感应吧。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当然不算坏事。”顾知弦笑道，眼尾媚色更深：“证明我与阿月心有灵犀，不分彼此。”

　　“……”明月挥去心中念头，专心开始打坐。

　　——

　　约莫过去了半月，众人居于太清都已习惯，被救回来的人也安定下来。

　　太清大殿上，众人各自落坐。

　　明月开口问洛潮夕：“族长，不知神族近况如何。”

　　上次他们自神族回来前，便留下了几个水族藏匿于神界，以便时刻了解神族动向。洛潮夕捋了捋胡须：“据族人来报，魔族左使炎龙曾与那凤栖羽交涉，但并未有所结果。”

　　“这么说来，凤栖羽的确是打定主意要背叛魑衍了。”尉迟月霄道。

　　“还劳烦水族继续盯着。”明月向洛潮夕行了一礼，拜托道。

　　“这是自然。”洛潮夕正色，亦回了一礼。

　　明曰起身，看向众人，突然道：“今日叫几位前来，确有要事。”

　　“什么事。”白逸尘上前，问道。

　　“还记得之前在客栈，我的那套剑招吗。”明月抬眼，神情严肃，道：“我们需要足够强大的心法和剑招，但多日以来，我都没有办法将那心法完全参透，不能传予所有人。”

　　“心法，来源于道法。”灵瑶玉道：“若要参透，谈何容易。”

　　“莫非你有什么对策。”褚煊不禁开口问。

　　“我听闻，远在东海以外有一处浮生道场。”明月道：“那儿有一位得道高人，号千言真君，我想前去寻找，或许能有所收获。”

　　“千言真君…”褚煊沉吟片刻，道：“相传此人一念顿悟，证道飞升。”

　　尉迟月霄怀疑道：“若此人果真得道飞升，为何万界之中鲜有人知呢，就连传言亦不知真假。”

　　“难说。”灵瑶玉皱眉，道：“万界至今，除了玄暝天尊，从未听说有第二个人修炼得道。”

　　“我也是偶然听闻。”明月道：“但不论真假，总该一试。”

　　他们待在太清暂且安全，但太清之外却从来都是杀戮与混乱，魑衍又不知在谋划什么，他们没有时间等。

　　“此去路途遥远，若神族有所动静，便传信于我，按计划行事。”明月嘱咐道。

　　“我与你一同前去。”白逸尘闻言上前，道：“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也一同前往。”褚煊伸手拉了拉披风，笑道：“此生无缘一睹玄暝天尊风采，若能得见千言真君，问得真道，亦不枉此生了。”

　　修为低微的半仙，为了族人的诅咒费尽心血，同样未能放弃道途。纵然受限于诅咒，亦不曾退却。

　　“好。”明月看向他二人，点了点头：“那便即刻动身。”言罢向殿外走去。

　　殿外，明月停住脚步，她并未回头，开口道：“此去，你不必跟着。”

　　“嗯？”跟在后面的顾知弦上前两步，眼尾含笑：“为何。”

　　“此去路途遥远，难知变故。”

　　“阿月的意思是…”顾知弦转身面对她，道：“担心我？”

　　他今日身着一袭深蓝色广袖锦袍，其上桃花初放，金纹蜿蜒，无比华丽贵气。却偏偏被那眼尾柔和的明媚比了下去，倒显得寻常随意了起来。明月侧过脸去，踱开几步：“你可以这么认为。”

　　顾知弦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眸间的媚色意味不明。

　　——

　　高山脚下，烟云缭绕，清水静流。

　　灵瑶玉拉这褚煊的衣袖，眸色生忧：“你的身体…”

　　“我无事。”褚煊温柔的一笑，安抚的伸手抚上她的手，道：“等我回来。”

　　她亦明白他心中所想，沉默了片刻。终究并未出言劝阻，笑道：“好，等我一下。”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半响才见她出来，她手中拿着一个包袱，走到褚煊身边，对他道：“这是我为你炼制的药，路上你要按时服用，还有一些厚衣裳，你带在路上。”

　　褚煊微微一愣，随即伸出手苍白的手去接过包袱，他垂着眼眸，迟疑着，终究还是上前靠近些缓缓的搂住了眼前的女子。

　　灵瑶玉身体一僵，在他怀中低下头去，秀美的眸蓄满泪水：“一路保重，我等你回来。”

　　“好。”褚煊轻声应她，须臾，他低下头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瑶儿，等我回来。”

　　身侧的重量一轻，灵瑶玉抬头，眼底的泪花滑落脸颊。那人已经转身离去，轻风撩起他披风后的长发，留下一抹谦谦儒雅的模样。

　　“母亲。”

　　半响，白逸尘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灵瑶玉忙拭去眼泪，换一抹笑意回头：“逸尘。”

　　“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白逸尘开口道。

　　灵瑶玉顿了顿，没有回答，她迟疑片刻，终究开口：“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轻风缓缓，脚下烟云徐徐。

　　半刻，白逸尘无声的摇了摇头，对她道：“我的道脉已经痊愈，往后，我也会保护好妹妹。母亲，等我们回来便是。”

　　言罢，俯身朝灵瑶玉行了一礼。

　　——

　　风沙弥漫，满目萧条，破茅屋旁的旧石碑上勉强还能认出“海云村”三个大字。

　　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拄着拐杖，鬓发斑白，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村口石碑旁，却因过于年老累的站着的力气都没有，手中拐杖一松靠着石碑而坐昏睡了过去。

　　少年自村外走来，明媚的眼中含着惯常柔和的笑意，他走到村口抬眼看下四周，便蹲下身去查看那石碑前的老者。

　　少顷，他抬指，指间蓄一丝灵力，按在老者腕间。灵力缓慢进入老者的身体，却刹那石沉大海。

　　“公子…？”

　　旁边传来一女子温婉的声音，顾知弦收回手起身。

　　那女子着一身朴素的窄袖衣裙，面色温和却并不年轻，她看着顾知弦的脸不自觉得呆了呆。

　　“姑娘？”见她失神，顾知弦微歪了歪头叫她。

　　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收回视线：“那个…，我来找我爹。”说着，她小心的走上前去扶那石碑前睡着的老人。

　　“原来是令尊。”顾知弦眼尾微掀，笑道：“我还以为令尊身体不适，方才查看一番却并无异常，或许我法力微弱…”

　　“什么？你有法力！”少女猛地转过身来，一脸惊喜：“你一定很厉害吧！”

　　“在下只是略懂。”顾知弦谦逊笑道：“和几个朋友云游到此，却发现此处甚是奇特，与别处截然不同。”

　　那女子倒并无意外，她小心的扶起老人，叹了口气：“公子有所不知，海云村本是世外之地，与外界并无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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