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三秋

　　想到沈弈既已经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与其等着沈玦找上门来，不如趁机进宫面圣一趟，也好探探宫内的虚实。
　　有些事情沈辰其实是心知肚明的，沈弈虽然脑袋不太灵光，却也是个极为危险的存在，再有就是紫衣玄冥这种性格，紫衣玄冥就像插在沈辰心脏上的一根针，令他防不胜防，却又不能拔掉。
　　还是得想办法变强，受制于人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进宫之前，沈辰吩咐紫衣玄冥去南城把灼华叫回来，本来都说好了不让灼华牵扯进来，现在却因为身边信得过的人太少，再把人家千里迢迢地叫来，沈辰当真有些过意不去。
　　沈玦不知在干什么，派太监传信叫沈辰先在御书房等着，桌案上尽是堆叠冗杂的奏章，砚台里的墨水早就干透了，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一看便是许久没有来过了。
　　比较显眼的位置，挂了一副书法，字迹规整秀丽，宛若铁画银钩，动辄好似游云惊龙，一气呵成。
　　“祈愿归雁知我意，西入崖山孟关西。”
　　署名正是沈玦。
　　沈辰仔细端详着这幅字，笔法虽精妙，却是清秀雅俊，少了些豪气，然而字的内容是崖山和孟关这样的险峻要塞，这样粗犷巍峨的景致配上细腻雅致的字，仿佛独居在家的妇人怀念远在边疆的丈夫，乍看有一股闺怨之思。
　　“阿辰，你来了。”
　　几日不见，沈玦已经消瘦了不少，衣衫凌乱不说，黑眼圈都出来了，自从岑澜受伤，他便没离开过丞相府，任是奏折堆成了山，也只装做没看见。
　　人在丞相府，心却在沈辰这里。听说沈辰来了，就算再放心不下岑澜，也是一定要去的。
　　“皇兄，”沈辰站在他两米开外的位置礼道：“皇兄为国事日夜操劳，臣弟却在京中闲散度日，实在是有愧于心。”
　　“阿辰，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沈玦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唉，如今的京城的确波谲云诡，没想到一场冬猎居然都能让奸人趁虚而入，你说我究竟还能相信谁！”
　　“皇兄，”沈辰面露忧虑之情，叹气道：“五皇兄已经在查了，相信他不日便能能找出真凶。”
　　不提他还好，一提他沈玦就来气。
　　整天嚷嚷着查案，结果先监视国师，后监视沈辰，查了半月什么都没查到，指望他，凶手当了爷爷都不一定被他找出来。
　　“阿弈不行，”沈玦总算说了句正确的话。“我本想着等遇安伤好一些亲自去查，可是遇安中毒太深，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好转。遇安为人正直，从不结党营私，我害怕有人借此机会伤害他。”
　　所以你就放着国家大事不管，天天去照顾你的丞相？简直荒谬至极。
　　可是这些话沈辰不能说出来，他既然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沈玦是个昏君，就只能把他往火坑里助推一把，他的行为越荒谬就越是对沈辰有利。
　　“既然皇兄有事在身，那臣弟斗胆请命，希望皇兄批准我与五皇兄一起查明真相。”
　　沈玦眼前一亮，眉心却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他最不希望出事的那个人便是沈辰。
　　“不行，”短暂的犹豫过后，沈玦毅然道：“你不似阿弈，你未曾习得武艺，倘若被那群匪徒报复，朕…我后悔莫及。”
　　“五皇兄习过武？”沈辰装作吃惊，能够套出沈弈的师承，便不必去西南找那传说中的九宫十府了。
　　“嗯。他的师父叫盛白央，故去有些年头了，”沈玦道：“你不知？”
　　“久在珑琼，自是不知中原之事。”沈辰笑道。
　　“你当年见过盛白央，那时你受封天命侯，是父皇带我们三个一起见的他。”这件事情沈玦不可能记错，因为就是在那个时候，十六岁的沈玦第一次见到少年时的沈辰，自那以后，沈辰的面容举止便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短短几年而已，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
　　这些事情沈辰根本没有在小说里提过，也根本没有料到会突然整这一出，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应付过去，免得对方起疑。
　　“哈，”沈辰苦笑：“这些年真是一笔糊涂账。”
　　不言胜万言，这一句话的意思就让沈玦猜去吧。
　　“怎么能叫糊涂账呢，”沈玦睫毛闪烁，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一天在对方心里居然就是这样的不值一提，甚至转眼就淡忘了。
　　“皇兄，”沈辰见状，一秒入戏，使出了他最拿手的一套——即兴表演。
　　沈辰伸手，想要触碰沈玦的指尖，懊悔和自责收进双瞳，他抬抬手，却始终没有勇气征得对方的原谅，最后只得落寞地垂下双手，澄澈的泪水浸入眼底，而他却只敢将脸侧到一边，微微地抽动鼻子，不忍对方伤心。
　　“阿辰，我不是那个意思。”见到沈辰因为这个伤心，沈玦着急地绕到他面前，抓住他的双手，解释道。
　　“嗯？”待到沈辰回过头来，已经是眼圈泛红、泪流满面了，在沈玦眼里简直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美人落泪，任谁也抵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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