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鹿鸣

作者:深水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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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


      闻岐霖哄了十分钟,鹿兮终于药效发作睡了过去。手机没挂断,他又听了五分钟,除了因为鼻子塞住,呼吸时轻时重外,鹿兮再没别的动静,想来是真的睡熟了。
      他叹了一声,索性继续连着手机,以防那傻子难受还硬撑着不喊人。
      一直静声坐在另一边的周珉宇三人,见他终于放下了手机,各个笑不是好笑地粘乎上来。
      “岐哥,你这是哄弟弟呢,还是哄……哄弟弟呢?”‘老婆’两个字,很精准,但也很可笑。
      闻岐霖向来给人一种‘六亲不认’的冷煞感,哪怕是最疼他护他的祖父母,他有尊有敬,但依然少了亲密。唯一能让他显现出亲近之意的,大概也就他那个黎家表哥,可惜那位表哥高冷异常,身上比闻岐霖还没鲜活人气。
      但自从有了‘小鹿弟弟’之后,闻岐霖的言行,简直像是被人夺舍了一般。
      那些温柔、那些耐心、那些从未有过的啰嗦和粘乎,要是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他的便宜弟弟,是个路人都要以为,这又酷又傲的男生,是在哄着某个又娇柔又任性的小妖精。
      闻岐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斜眼看了金瑞洋一眼,哼笑道:“我哄谁,你管得着吗?”
      金瑞洋挤眉弄眼道:“你愿意哄谁就哄谁,我肯定管不着啊。说实话,我要是有个像鹿兮这么漂亮的弟弟,我也愿意天天哄着他。可惜,咱大京城还真没小鹿弟弟,这么水灵的人物。”
      这句话说得很是玩味,在场四人谁都听得懂这种调侃。往常这种心知肚明的玩笑,十句里有七句,甚至只会更过分更露骨,没人当回事,大家就图个口嗨和听个乐。
      可这事一跟鹿兮沾了点边,闻岐霖就千万个不舒服了。
      他沉着眉眼看人,眼神直勾勾地似要咬人肉。
      “你拿他跟谁比呢?”
      金瑞洋神经向来粗,丝毫没看懂旁边另两人的眼色,依旧没心没肺地说:“小鹿弟弟明年不是要考传媒大学吗?这些艺术类的,里面个顶个的漂亮。不过,就咱小鹿弟弟的长相,别说是男的,艳压女生都是轻而易举。你们瞧着吧,只要艺考照片一公布,不用等入学,咱们京城那群老色胚,肯定把人都打听清楚了,就等着明码标价……”
      周珉宇一巴掌先拍在了他后脑上,低喝道:“没喝酒,脑子就泡胀了是不是?”你妈的,你是眼瞎了吗?没看你家闻祖宗,拳头都握起来了吗?
      金瑞洋懵了一下,反吼:“你脑子才泡胀了呢,你……”
      周珉宇见这人没救了,直接起身扯着已一脚踩上地雷,却浑然不知的人往门外走。
      等接待室里彻底安静了后,骆泽川才避着雷区,开口问脸色依然不好看的人。
      “爷爷的手术定在什么时候?”他小心地挑了个最正常也最安全的话题。
      闻岐霖过了三秒才说:“三天后,还有很多检查要做,确保万无一失。”
      “爷爷身体向来硬朗,肯定顺利。”
      闻岐霖点了点头,然后抬眼看着骆泽川,问:“你怎么看鹿兮?”
      骆泽川简直烦死金瑞洋了,这混蛋自己炸了屎坑,却要别人来替他收拾满地的屎……真想一脚把人狠踩在屎里,让他那张臭嘴一次吃个够。
      上次在琅城,他们仨一知道闻冉也在,当天就回了京城。可哪怕那么短的时间,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瞧出来,闻岐霖对鹿兮早就不是普通的兄弟情了。
      兄弟情?如果有人信,那他就是比笑话更好笑的大笑话。
      就闻岐霖的禀性,他有可能无缘无故去接纳一个人,甚至还对那个人那般好?怎么可能?就算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未必能得他那样的青眼。
      所以,鹿兮就不可能只是‘弟弟’,怕早就已经是闻岐霖的心尖了。
      “鹿兮挺好的啊,人见人爱的弟弟。”他看似轻松,实则绷着头皮说。
      闻岐霖看着人,慢慢笑了。
      “你看出来了?”
      骆泽川无奈一笑,坦白道:“不只我,珉宇也看出来了。大哥,你知道你在鹿兮面前是个什么狗德行吗?只要稍微了解你的,都能瞧出猫腻来。”
      “是吗?”
      “除了金瑞洋那白痴,他忽略不计。”
      闻岐霖笑了笑,毫无被人撞破心事的慌乱,或懊恼之类的情绪,反而平静又坦然。
      “嗯,我挺喜欢他的,回来之前刚跟他表白了。”
      骆泽川惊了,亮着双眼,倾身问道:“我草,这么猛啊?那然后呢?小鹿弟弟有感动得以身相许吗?”
      满京城的权贵子弟里,谁敢想闻岐霖竟然会跟人表白?不,这话非常不准确,应该说谁敢想闻岐霖这狗东西,竟然会对某个人动心?这要是传出去了,男男女女必须得疯一半。
      “他没感动,他快吓死了。”
      骆泽川噎了噎,却又实在忍不住,捂着嘴闷声笑了。
      “你,闻岐霖,跟人表白,不仅没感动,反而快吓死了?哈哈哈,不愧是咱们的小鹿弟弟啊,真是太可爱了。”
      闻岐霖不气不恼,低头又去看手机,拿起来放到耳边听了听,呼吸声轻浅平缓了许多,看来是彻底睡熟了。
      他挂断了通话,抬头说:“跟金瑞洋也说了吧,省得他满嘴胡咧咧。”
      骆泽川看着他,敛了脸上的笑,问:“你爸跟他妈很快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们可是法律上的兄弟了。这样……也行啊?你们两家那么多人,就算你扛得住,鹿兮那性格,应该扛不住吧?”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他愿意,不管是他家的,还是我家的压力,我一个人都能扛住。”
      “我觉得还是悬,鹿兮太乖了,他不像那种敢不顾一切的人。”
      “那就慢慢来,等他敢了再说。”
      “他要是一直不敢呢?”
      闻岐霖眉尾一挑,淡淡笑道:“我等他到十八岁成年,要是还不敢……那就按成年人的方法来。”
      “怎么,还来骨科墙纸爱啊?”骆泽川饶富趣味地问。
      “什么东西?”
      骆泽川便解释了一遍,闻岐霖听完,慢悠悠说:“也不是不行。”
      “啧,可怜的小鹿弟弟啊,终是逃不出魔爪了。”话是这么说,脸上的笑却十足变态。
      等闻岐霖送走三个损友,没有再回那间接待室,而是进了隔壁的病房。病房很大,甚至还自带一个会客区,而此时,闻家爷爷正睡在病床上,闻家奶奶和闻冉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闻岐霖在靠近他奶奶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眼都不看闻冉。
      闻奶奶转头对他说:“岐霖啊,你爸刚跟我说了点事,就是鹿兮他爸爸好像回琅城了。哎,他这个爸爸不是个好父亲,所以你爸和你鹿阿姨想让鹿兮出国,不想让他爸爸去打扰他。虽然这也不是最好的办法,可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你跟鹿兮关系最好,这事你要不也帮着劝劝?”
      “鹿兮不想出国,他想来京城读书,他不想的事,我不会去劝的。再说,凭什么让他躲国外去?又不是他做错事。”
      闻冉冷着脸看他,沉声道:“上次就是你从中作梗,我们话都没说完,你就带着鹿兮走了。你一时逞能,有想过会给鹿兮带来什么麻烦吗?”
      “什么麻烦?他爸敢去骚扰他,我就有办法对付他。那种人,欺软怕硬,揍个几次也就老实了。”
      “你懂个屁。”
      一见俩父子又要吵起来,闻奶奶立刻一手一个拦住了。
      她看着孙子,叹了一声,说:“岐霖啊,这次就听你爸爸的吧,去劝劝鹿兮,哪怕出去个半年也是好的。”
      “半年?明年就要高考了,他天天刷题刷到半夜,为得就是要考传媒大学,你们这时候让他出国,不是让他放弃他所努力的一切吗?”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奶奶,这是鹿兮自己的事,是他的选择,他的前途,我们怎么能随便替他做决定呢?”
      “有些事你不懂……”
      “不就是他那个渣爹吗?等我回琅城了,我天天跟着鹿兮,看他敢不敢出现?”
      闻冉似气极了,瞪着他咬牙说:“赵亚东跟你妈是一伙的,你知不知道?他这时候回琅城,就是想搞破坏。他们一个恶一个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能确保鹿兮毫发无伤吗?”
      闻岐霖同样瞪着他父亲,眼里是藏不住的憎恶。
      “他们俩是一伙的?”
      闻冉深恶痛绝道:“对,臭鱼配烂虾,两个烂人,毫无底线,你敢想他们会怎么对付栩然和鹿兮吗?”
      闻岐霖沉了脸,恨意从里到外,汹涌地漫溢着……
      第二天,天气终于放晴了,但温度也一下降了十度不止。
      鹿兮早上起来,鼻子继续塞得他怀疑人生,只能半张着嘴呼吸。四肢的酸痛好了一些,但头好像是要炸开来般的疼。
      幸好是周末,还有大半天的假。
      鹿兮知道自己这次不去挂盐水,怕是得难受一星期了,所以吃过早饭,跟他外婆说了一声,就一个人去了黄雀老街上的社区诊所。
      里面的医生护士都是熟人,很快就配了药让他躺着输液了。
      扎针时,护士姐姐忍不住逗这漂亮的男孩:“你这血管也太细了,别动啊,不然又要像上次那样扎三针才扎进去。”
      本来就紧张的鹿兮更紧绷了,但他又不敢绷着肌肉,只能撇开脸不看,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小时候听人说,扎针时要是用力绷着,针头就会断在肉里面。这一恐怖信息,至今让他见针就怂。
      护士握着他细长的手指拍他手背,拿针要扎时,鹿兮的手机响了。他猛然一震,急声低喊:“姐,我有电话,我有电话……等等等等……”声音都在颤了。
      “你接你的,我扎我的,没事。”
      鹿兮着急忙慌地扯回自己的手,嘴上说着抱歉,实则乱得一匹。他一边掏手机,一边求着护士说:“姐,你先扎别人吧,我接个电话。”
      护士看了他一眼,还真的先去给旁边的人扎针了。
      鹿兮接手机里,手都微微有点抖了。
      “哥……”
      “怎么了……你在哭吗?”
      鹿兮心思根本不在跟他哥的电话上,一双眼悄摸摸地一直在看护士,见她三两下就扎完一个,很快又要转回自己这边,整颗心都悬起来了。
      “我挂盐水呢……”
      “感冒加重了?”
      “嗯,变严重了……”
      “在哪家医院?身边有人吗?”
      “社区诊所,我经常在这边看……”
      “哦,要挂多久?”
      鹿兮眼见着护士又扎完一个,而诊所里已经没有其他新病人了,想来下一个就是他了,立时吓得他头皮都麻了。
      “哥,护士要来扎我了,我……我怕疼……”他细弱着声,又急又惶地跟他哥说。那紧张害怕的语调,简直让听的那方,以为是电锯杀手正在向他走去。
      闻岐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既哭笑不得,又莫名心疼。
      “你别看手,也别去想打针这件事,你眼睛闭着,或者看别的地方……”
      “不行不行,我没法不想它……”
      “好好好,那就一直跟我说话,说什么都行。”
      这时,护士又回来了,一点缓冲也没有,抓起鹿兮的手就开始拍。
      “手好冷啊,你这么怕打针吗?你看那边那个小孩,才五岁呢,他都不怕。不过你这血管是细……”
      “哥,我想吃烤鸭,我想看小白狮,我还想去京大看看……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哥,我想你了……唔……”鹿兮几乎贴着手机,又小声又快速地念着,一听就是吓坏了。
      护士利落一针扎好,胶布一贴,又解决一个人头。
      “行了,自己看着点药水,差不多就叫我啊。”
      “嗯……”鹿兮乖乖地应着。
      闻岐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自己绷紧的肩背松懈下来。他闭了闭眼,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叫感同身受?就刚才那么一瞬间,他竟清晰且真实地体会了一次。
      谁能想到呢,他拿刀划自己一刀,都可以无痛无觉,却只是听到那人轻轻一声痛吟,就觉得那痛楚强烈得无法承受了。
      到此,他是不是已经沦陷得无可救药了?
      “哥……”鹿兮闷着声喊他,很是可怜兮兮。
      “嗯,还痛吗?”他轻了声问。
      “一点点……”
      “等我回去,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好不好?”他慢声哄人。
      “嗯……”他含糊着应。
      闻岐霖低低地笑了,温声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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