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香小夫郎

　　日子一日日过去，杏月尾也差不多要到了。

　　路青和方武前前后后上了三次后山，第一回运气不大好，就打了只野山鸡回来。

　　何涟也有不少事儿要忙，容哥儿这段时日也不去医馆了，日日来何涟家里帮忙。

　　一些办喜宴的锅碗瓢盆都要管村里人借，这是乡下办流水席面常有的事儿。

　　等用完了再一一还回去便成。

　　林月梅今儿个上街买了一对箩筐，还有一条新扁担，上头不知拿什么东西涂了一层，火红火红的。

　　箩筐上还贴了一张红纸，这都是家里办喜事儿要准备的家伙事。

　　何涟一个小辈，也不大懂这些，多是他嫂子置办的。

　　后天就是何涟跟路青大婚的日子了，老实说何涟现在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容哥儿比他还要高兴，日日天刚亮便过来，帮他做活儿。

　　琅州这边的习俗，嫁娶和祝寿，还有小娃儿满月这类的喜事儿，都要自个儿做糍粑和发糕。

　　都是给来贺喜吃酒的客人准备的。

　　这糍粑用的场合没那么讲究，反正有喜事儿便得用上。

　　糯米糍粑里头馋了甜滋滋的白糖，团成一团，上头再点上甜菜过滤出来的汁水，染得那个糍粑尖儿红红的，看着都喜人。

　　容哥儿正拿着木锄头往木盆里头砸呢，煜哥儿给他扶着，光是听动静都累人。

　　煜哥儿看着那糯米糍粑嘴馋得不成，容哥儿便笑他：“煜哥儿，可别把口水掉进去喽。”

　　煜哥儿自个儿都笑了，说：“哪有啊，容小叔你快些砸吧，一会儿蒸好了咱们还能吃两个。”

　　知道他馋嘴了，容哥儿笑他，手上的力道却越发大了。

　　何涟在一边拿勺子搅和他的甜菜汁，见容哥儿累得直喘气儿，问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容哥儿却不依：“这活儿我来干，以后我成亲了你也来替我砸糯米糍粑。”

　　何涟道：“行啊，你啥时候成亲？”

　　容哥儿停下动作，累得直喘气儿，他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摆手道：“嗐，没影的事儿，我爹娘说给我相看呢，肯定要寻个生得俊俏的当我相公，要是挑了个丑的，以后生的都是丑娃儿。”

　　容哥儿爹娘都疼爱他，为他挑选的夫婿定也是不会差的，不是在他们村里挑就是在周遭几个村子。

　　二老也舍不得容哥儿嫁去那么老远的地方。

　　何涟有些八卦心起了，凑过来低声道：“诶，我记得你好像有个表哥啊？你爹娘没相看相看他吗？”

　　容哥儿没反应过来，愣愣回问道：“啥表哥啊？”

　　“好些年前不是还来你家里头住过一阵子嘛，你忘记了啊？”

　　何涟这样一说，容哥儿倒是想起来了，那个也算不上他正经表哥，是他娘手帕交好姐妹的儿子。

　　好些年前倒是在他家住过两个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何涟不说他都要忘了。

　　容哥儿不在意道：“哦，他啊？你说他干啥？”

　　何涟就是随口一说的，想起来这么一个人，是个读书郎，人还算是彬彬有礼的，颇有些老学究的派头。

　　那时候这位表哥还教过容哥儿识字呢，因着两人年纪相仿，但容哥儿从小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两人玩不到一块儿去。

　　他那表哥说在他们家多有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云云，后来便说要教容哥儿识字，聊表谢意。

　　容哥儿爹娘当然是高兴，这有人肯教识字那真是极好的，他们是好了，容哥儿就不好了。

　　他那表哥为人严谨，说是教容哥儿识字，就当真是像个老夫子一般，严厉得很。

　　容哥儿哪里闲得住，他只有在跟他外祖父学医的时候才最能静下心来。

　　学了没几天，容哥儿便不想学了，但是他表哥觉得做一件事儿便要有始有终，不肯放容哥儿这个唯一的学生走。

　　容哥儿那时候看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嘴里总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容哥儿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没少跑到何涟这儿躲懒。

　　那时候容哥儿一来就有数不清的牢骚，日日跟何涟说他那表哥为人古板。

　　明明才十五六的年纪，却跟五六十的老夫子一般了。

　　偏偏容哥儿爹娘喜欢他表哥，临走时还依依不舍的。

　　自那以后容哥儿都没跟他见过面儿了，何涟不说容哥儿都要忘记了。

　　何涟揶揄道：“你爹娘没找他相看相看吗？”

　　容哥儿一下瞪大了眼睛，敬谢不敏道：“算了吧，我怕少活十几年。”

　　何涟一听他这话便乐得不成。

　　“至于吗？我瞧着你表哥人还可以呢？”

　　容哥儿放下木锄头，没好气道：“你如今好了，便要来挖苦我是吧？那老学究谁敢嫁啊？做他夫郎还要日日听他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我可不要！”

　　他转头又教训起煜哥儿来：“听见没煜哥儿？可别听你小叔说的，老学究这般的相公要不得，哪里是过日子呢？跟上学堂一般。”

　　煜哥儿懵懵懂懂的，只懂得点头。

　　何涟笑得两颊生疼，被容哥儿逗得不成。

　　他笑道：“诶呦，哪有这么差劲儿，让你表哥听见了不得伤了心了？那时候人家可是很乐意教你识字的。”

　　容哥儿知道他是在揶揄自个儿呢，朝何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威胁道：“再说他好呢？一会儿我跟你家路青嚼舌根去。”

　　容哥儿怪腔怪调的说道：“表哥人我瞧着人还挺好的呢～～”

　　何涟连忙止住笑了，求饶道：“诶呦，错了错了，再不说了，你说的是，老学究一点儿不好。”

　　这事儿让路青晓得了他是要闹的，定会死缠着自己说好听的，说些让人害臊的话，哄得他高兴了才算是作罢。

　　何涟算是怕了他了。

　　花费了大半日的功夫，糍粑总算是做好了，摞在筐里放凉。

　　现在天儿冷，放几日都坏不了，要吃了蒸一蒸便成。

　　外头林月梅搀扶着何大鹏回来，见他们都在呢，便笑呵呵道：“诶呦，你们快些去瞧瞧吧，方武跟路青上山猎了头野猪回来哩！”

　　何涟惊讶道：“真的啊？”

　　今日一早，路青便说跟方武再进山一回，碰碰运气，不成想还真让他们猎到好东西了。

　　何涟跟容哥儿跑出外头一看，便见着远处田埂上路青他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些村人都在看，闹哄哄的。

　　“天老爷啊，这野猪真是大只，这得多少斤啊？”

　　“真是有本事啊你们，这般大的野猪都猎到了。”

　　方武跟路青绑着那野猪的四肢，拿一根不棍抬着，好不威风。

　　方武乐呵呵道：“这是路青猎的，后天拿来做酒席肉菜吃！”

　　一听他这般说，村人都高兴得不成。

　　有人问道：“路青，是不是真的啊？真拿来做酒席肉菜呀？”

　　路青点头应道：“嗯，到时大家都来吃喜酒。”

　　听见主人家都这般说了，大家伙儿更是高兴了。

　　何涟一路跑过来，见着那只大野猪被绑着，已经没了气儿，肚子上老大一个豁口，看着就瘆人。

　　大家伙儿见何涟来了，都笑着夸赞他的夫婿是个有本事的，好话跟不要银钱一般往外头冒。

　　哪里还有先前嚼舌根那样儿？

　　有便宜占，那谁人不说好听话呢？

　　这般大的野猪，想猎到手可不容易，何涟瞧路青身上衣裳都有些脏了，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刚向他走了两步，路青便低声道：“涟哥儿别过来，我身上脏。”

　　路青身上一股子血腥味儿，都是从野猪身上沾到的，还有一股子膻味，实在是算不上好闻。

　　他怕熏着何涟了。

　　何涟有些担心：“你没受伤吧？”

　　路青摇头，道：“没事儿，身上的血都是野猪的，我没受伤。”

　　见他这样说，何涟一颗心这才安定了些，没受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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