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脑壳

　　虽然秦方心里十分担心船长目前的安危，但是在现实中却毫无办法。她不能告诉周围人自己在船上与那个假水手交谈的一切，因为那有关于机械脑。每每想到这儿，她心里都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您没有做错。”机械脑宽慰她说：“目前情况不明，不能这么轻易的就向他人透露您的过去。”

　　“可是，这事关船长的安危。”秦方辩驳道。

　　“您的安危才是我需要优先考虑的。”

　　她就这样在与机械脑的左右互搏中度过了在28区最后的时间，最终没有向上面报告船上发生的一切，包括跟那个假水手之间的谈话。只是收拾行李，怀着沉重的心情踏上了离开的大巴。不过临走前，纪指挥官看出她心情不好，答应只要发现线索马上就会跟35区联系，算是给了秦方一个承诺，稍稍宽慰了些她负罪的心灵。

　　回去的路程可没有他们来时那么好运，一行人没有了可以搭的便机，只能挤在大巴车里硬熬三天。虽然那边就会把情况整吐了。但好在这次途中没出什么差错，说实话，自从船上遇袭之后她都快对交通工具产生心理阴影了。

　　三天后跌跌撞撞地进了35区的大门，脚下飘忽地下了车。迎接他们的是拿着雪铲的老赵，以及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大碍的小翟。秦方见到老赵和小翟本来很开心的，刚要扑上去就看到了站在他们后面的指挥官，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哦，差点忽略了他。

　　其实不光是秦方，感觉是相互的，指挥官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心里的劳累程度直接上了一个档次，只能默默叹气。唉，小兔崽子回来了，现在就已经开始心累了。

　　不过看上去他也不是来迎接自己的。秦方看着指挥官熟练地接过陶然的背包，心里默默吐槽说了一句关系真好。随后便开始像叽叽喳喳小麻雀一样，对老赵讲述着自己这一路上遇到的事。

　　“我看见海了，是真的、可蓝可蓝的海。那儿的风好大，还特别冷，但是没有这儿冷……”秦方像连珠炮一样对他说着自己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在听到他们遭遇丧尸时，老赵明显惊讶了一下。

　　“竟然还遇到了丧尸，我还以为你们只是遇到了红蚁的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遇到了红蚁的人？”

　　“这个……”老赵想了想，回复道：“你们失踪那天28区指挥官抓到了一群偷光缆的家伙，又和其他几个辖区的指挥官联合审讯……”

　　“哇，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还没等她来得及感叹消息传递之迅速，就听见老赵又说：“他们还夸你了呢。”

　　“夸我？”秦方刚想问夸什么，就想起自己在船上的那一番推理。”是因为我猜出来他们要偷光缆那事吗？”

　　“没错，他们说你特别有天赋。思维敏捷，逻辑清晰……”

　　等等，这话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她回想了一下，这不就是当时在钻井平台上艺馨对她说过的……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不妙。“千万别告诉我，他们说——”

　　“他们想推荐你去科学院。”

　　还真是。她又是一阵无语，干巴巴的说：“他们想让我加入28区。”

　　“看你，你可以自由选择，”老赵问：“你想去吗？”

　　“不想。”她干脆利落的回答。

　　估计是没想到秦方的回答那么干脆果断，老赵愣了一下。“想清楚，每年能去的人很少，很多人申请了很多年也无法前往的。”

　　“我不想去。”秦方低着头，不只是因为不想离开35区的姐姐和朋友们，更是因为她害怕未知的环境。

　　“……那就不去。”出乎意料的是老赵完全没准备再劝她。“说得像我们想让你走一样。加入28区？别搞笑了。你去了谁在跟我一块儿扫雪？”

　　秦方听出老赵是在开玩笑，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看她开心起来，老赵在心里腹诽，明明还就是个小孩子。于是拍拍她的肩膀。“一路上回来肯定累坏了吧。我的天，这身上全是土味儿。快去冲个澡，明天给你放一天假。”

　　好耶！秦方一下子精神了，跳着准备回自己的宿舍。向前小跑两步又回过身来，对老赵说：“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傅。”

　　“别贫了，快回去吧。”老赵对她摆摆手让她快走。

　　秦方在洗完澡后没有直接回宿舍休息，她还有事要告诉姐姐。来到2号实验室，面对姐姐和李志易又是一模一样的讲述。看到海，遇到丧尸。红蚁的人，唯独省去了遇到艺馨的部分。不知为什么，她不想告诉姐姐自己可能会前往科学院。
　　“重点是，”秦方对姐姐强调，“那个红蚁的假水手对我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

　　“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秦圆琢磨着妹妹刚才说的话，喃喃道：“两个不一样的人吗……”

　　“没错。而且我觉得，前一个人可能不认识我，但是后面的那个，他肯定认识我。”秦方推测到。

　　“你想表达什么？”李志易从旁边凑过来。“一个人的体内有两种人格，这能表达什么？他是个人格分裂？”

　　“不，不一定是人格分裂才有两个人格，两个意识就可以。就像——”秦方指着自己，拿自己举例子。“我，秦方，是一个人，对吧？”
　　面前的一人一机点点头。
　　“但是，”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机械脑呢，是另一个人，她跟我处在一个身体里，懂吧。”

　　“这还是不一样的吧？”秦圆提出疑问。“机械脑只是帮助你应对危急情况的工具，而不能真正操纵你的身体去做什么。”旁边的李志易也点头同意。“只能你控制她，不能她控制你。”

　　“其实……她可以控制，她只是不想那么做。”秦方解释道。保护模式、应激模式……这些都是机械脑根据根据情况自动接管身体时违背主人意识而做出的反应。
　　这个出现的新问题突然让秦方脑子一滞。她跟机械脑在一起那么多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机械脑没有做过什么对她不好的事情，可对方毕竟是寄居在她身体里的另一种思想，就真的完全没有掌控这具身体的意愿吗？
　　想到这儿，她在心里问道：“机械脑，你不会夺我的权吧？”
　　“……不会。”

　　得到了对方的否定答复后秦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问了什么，马上摇了摇头。不不不，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都怪这一系列的怪事，把她搞的都开始怀疑自己了。于是又把话题拉回到那个假水手身上。“就像你们刚才说的，机械脑和宿主之间的关系是绑定的。宿主可以控制机械脑，但机械脑不能反过来控制宿主。所以，有一个人，‘他的脑子认识我，但是他不认识我’这种状况不应该出现，对吧？”

　　虽然有点儿绕，不过面前的两人还是顺着她的话理了理思路，最终点了点头。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秦方从头开始讲，“有没有种可能？妈妈当年的研究成果其实不止造福了我们，还有一些我们可能不知道的人也拥有机械脑。”

　　“而那些脑子，可能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功能。”秦方继续讲她的推测。“出现了两个人抢一个脑子的状况。啊，不不不，”她摇了摇头，继续提出，“或者我们再大胆一点儿——意识转移。”

　　“啊？”李志易不明白秦方这又是在说什么。
　　“就比如，我有机械脑，你也有机械脑。因为我们都有这个，所以可以无障碍沟通。然后，我用了一些奇怪的方法，突然把我的意识输送到了你的机械脑里，这样就可以控制你的身体了。”

　　“啊？”李志易摊开手，“我的身体，你的意识？这也太离谱了。真的会有这种技术吗？”他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沉默的秦圆。
　　不管怎么说，秦方的推断不无道理。目前他们所掌握的信息有限，秦方最多也只能做到这种等级的推断。“等线索再多一点儿，才能更好的推断出来。”她是这么说的。李志易对此点头表示赞同。没想到等秦方走后，从下半场开始就一直沉默不发的秦圆突然开口。

　　“意识转移是存在的。”她突然说话，语气冰冷到把李志易都吓了一跳。
　　“啊，什么？”李志易愣了一下，惊讶于秦圆怎么突然说这个，而且是在秦方离开之后。
　　“如果意识转移不存在，我的意识又怎么是存在于这台机器里的呢？”秦圆用小爪子拍了拍自己的屏幕。“就在这儿，当时妈妈亲自输入进去的电信号。”

　　听着秦圆的话他后背一阵发凉，顿感不妙。怎么突然在现在提起来这件事，刚才又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于是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的意识一直寄居在机器人，是因为没有可以移居的人类身体。”

　　听着他的话，李志易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说……”

　　“如果红蚁的那些人，他们真的掌握了机械脑的技术，可以将另一个人的意识转移到一具拥有机械脑的身体里……”秦圆抬起屏幕，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出自己的猜测。

　　“那么，我就能重新变为人类。”

　　重新变为人类……李志易细细琢磨着她这句话，看着眼前站在工作台上、不足20cm高的机器人，听着她想要成人的愿望。半晌，点了点头。

　　“真是同样的聪明，”他称赞道：“不愧是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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