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

　　廖予竹打算结束聊天前，却注意到手机上有一条消息。他意识到刚才因为太过专注对话而错过了信息的强提醒声音，这是专门为蔡沁设定的提醒音，以便他能及时回复她的消息。
　　可是这次他回复得太晚了，突然感到有些紧张。他急匆匆地给她回电话，却没想到她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廖予竹抬头望向外面，一眼就看到了她。他急忙跑出去，引得坐在他对面的陶心月也一同跟着走了出去。陶心月看到廖予竹故作淡定实则慌张地与一个女孩交谈着。
　　“抱歉，刚刚没看到你消息，你去过我公司了吗？没让你白跑一趟吧。”
　　蔡沁一言不发，只注视着廖予竹身后的女人，廖予竹顺着她的目光往回看。

　　陶心月理解了事态，原来她无意中让人误会了。她想要解释，但突然意识到她与廖予竹的关系实在不好解释，于是只好说：
　　“你好，我叫陶心月，是予竹的……亲戚，你是他的女朋友吧，很高兴见到你。”
　　陶心月落落大方地进行自我介绍，果然如蔡沁所猜测的那样，这是个成熟稳重的人。
　　“心月姐，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廖予竹明了蔡沁对他们之间不能被误解为情侣关系的坚持，因为对她来说这是和婚姻一样不想要的关系，且她早已没再带他回过家，他猜测她可能早就跟家人交待清楚。
　　没有了利用价值，他还能跟她维持特殊关系，也许是她觉得他仍然能在某些方面为她所用，比如发泄欲望，但再往深处发展的可能性已经被彻底否定。
　　廖予竹小心翼翼，不愿让蔡沁觉得不舒服，更不会给她彻底断绝关系的机会，所以才赶紧解释，只希望她能对此不要太过介意。

　　果然，一番解释过后，蔡沁原本带着疑虑的脸上立刻变成毫无表情的状态。廖予竹稍微松了口气，迅速向陶心月介绍了蔡沁后，便礼貌地与她告别。
　　陶心月离开没多久，蔡沁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愣住了片刻。
　　她没想到廖予竹会急忙向陶心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没想到自己竟然对他的说法如此在意。
　　这种感觉并非首次体验，早在高中时，因为全轻舟的缘故，她就曾经有过类似的感受。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他人而感到妒意，因为他的言辞而感到心痛。

　　蔡沁深感意外，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为什么她会对廖予竹抱有这样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觉得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以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情感波动。
　　她故作镇定地向廖予竹告别，不理会他进一步的关切询问。

　　-

　　生活中最令人措手不及的事莫过于意外。
　　然而，有些意外，早已悄悄传递着信号。

　　古思淼在这座岛上度过了最长的时光，每个日子都甜蜜而美好。他与全轻舟共度起床、用餐、洗碗、打扫、洗澡、睡觉……仿佛这样的日子能够永远延续下去。
　　古思淼早就决定，等全轻舟博士毕业后，就向她求婚，实现当初的承诺。

　　其实早该步入婚姻殿堂，但古思淼希望全轻舟先一心专注学业，不知不觉间她已攀升至博士之位。两人商议后认为，只要能共同生活，形式上的婚姻并不急切。于是，他们购置了房子，同居生活，等待着她毕业后再做打算。
　　然而，在全轻舟即将毕业的29岁这年，大古思淼的担心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一天，古思淼从床上醒来，望着天花板沉思良久。全轻舟走进卧室，本想提醒他不能再赖床了，毕竟上班快迟到了，却看到他一脸愣住的表情。
　　“怎么了？”
　　全轻舟担忧地注视着古思淼，因为他的脸上显露出了疲倦。
　　古思淼回过神来，感觉脑袋有些沉重，太阳穴微微作痛。他揉着头，故作轻松地说：
　　“可能昨晚没睡好，我头有点不舒服，不过因为你来叫醒我，所以现在没事了。对了，这里是哪里？酒店吗？”

　　古思淼清楚记得，昨天晚上他在老家帮忙照顾完父亲后，马上回到他们的家，洗澡完就躺在客厅的床上。
　　可为什么此刻他会在一张陌生但舒适的床上呢？
　　古思淼四处查看周围的环境，感叹着这里的装潢相当有品位。
　　“这酒店挺漂亮，感觉会是你喜欢的风格，对吧？轻舟。”

　　全轻舟轻轻歪了一下头，有点疑惑古思淼所说的话。她细细凝视古思淼的眼睛，发觉并未有往昔的戏弄之意，神情更没有平常的暧昧之感，不像在玩角色扮演。
　　她终于意识到他的异样。
　　“思淼，你不记得了吗？这里是我们的家。”

　　古思淼一听全轻舟的话，突然陷入了一片迷茫。他这才明白，今天早上起来时的茫然原因，当时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什么，现在看来，他竟然变得如同他的父亲一般……
　　迅速思考着这个可能性，古思淼向全轻舟询问他的年龄、近年来发生的事情，试图弄清他到底遗忘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大古思淼看到，他此时已经显露出了病发前期的迹象，比他的父亲提前了许多年，甚至比他所知的还要早。
　　他曾以为那次床上醒来的失忆是第一次发病，但事实上可能是最严重的时刻，又或者是记忆出现偏差。
　　其实最初发病的时刻，原来是在这一年。
　　而且，发病后的记忆退化比他父亲更为严重。

　　听完全轻舟的叙述，古思淼脑海中渐现那些画面，仿佛失去的记忆悄然回归，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梦境。然而，他明白这并非幻觉，他曾在父亲身上见过类似的情形。虽然他不想让全轻舟也陷入恐慌，但作为伴侣，若他想要独自解决这个问题，只会让她更加担忧。

　　于是，古思淼将他的猜测告诉了全轻舟。
　　她似乎早有所料，从他刚刚的言语中早就感知到了端倪，于是她决定将他带去研究所见罗愈。
　　“不久前，罗老就在钻研此病的治疗方案，有望在几个月后研发成功。”
　　去往研究所的路上，全轻舟简单地向古思淼介绍，古思淼越听越觉得情况不妙。

　　“也许你听出来了，你的病应该不是阿尔兹海默病，而是我刚刚讲述的病症，它被命名为墨海症。”
　　“墨海症？你说它是遗传性疾病，那我爸……”
　　“现在来看，有可能也是。可惜我加入这个项目的时间太晚，不然的话，也许能帮到叔叔。”

　　全轻舟并未坦白，实际上她很早就咨询过罗愈，是因为古毅的死太过离奇。事实上，她从未亲眼目睹过古毅在发病期间的情形，因此她一直没有怀疑，直到他突然去世后，才使她开始有所猜疑，也许古毅被误诊了。
　　果然，询问罗愈后，她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她感到很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然而，回顾起来，即便早点发现，也许当时也无能为力，因为那时罗愈刚刚接触这种疾病，对治病方法一无所知。
　　不过，从那时起，她就投身于该项目的研发，希望能在古思淼发病前找到治愈的方法。没想到，古思淼这么早就发病了。

　　全轻舟仍心怀一丝侥幸，希望古思淼做完全身检查后能够没事。可惜，这份期望最终破灭，古思淼的确诊结果让她黯然神伤。
　　罗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疼这对小情侣，前路漫长，他们将何去何从。不过，他并非消极之人，因此以半开玩笑的口吻对古思淼说：
　　“你刚发病，就能得到我的治疗，而且我那方案也快研发出来了，咱们也算是有缘啊，说不定是成功的预兆！哈哈哈……”

　　古思淼听后，内心只有一个疑问，他要确认：
　　“罗老，我想知道，这个病严重时，我会变成像你说的例子一样……”
　　古思淼深知，有些患者在病情发展过程中性情会发生剧变，曾经温和谦逊的人变得愈发暴躁，无法自理，甚至侮辱照顾他们的亲人，最终选择了自尽。在极端情况下，患者可能会拉上最亲近的人一同共赴黄泉。
　　古思淼无法想象自己是否会变成那样，比他父亲更早发病，情况还更为严峻。

　　“小淼，别想得太悲观，你要努力痊愈，为了轻舟，也为了你自己。”
　　片刻的沉默中，古思淼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对自己的康复没有完全的把握，毕竟治疗仍处于研发阶段。恐怖的念头不断涌入他的脑海，双手颤抖不止，嘴唇逐渐苍白，眼中充满了血丝。
　　浑浑噩噩中，全轻舟护送他回到了家中。

　　“思淼……思淼……”
　　全轻舟轻声呼唤他，一天的检查使得两人都感到疲劳。她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然而，古思淼担心自己的病情将变得更为严重，不确定何时就不能与全轻舟好好交流，甚至可能对她发脾气，伤害她的心。
　　古思淼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他心急如焚，想与她商议对策：
　　“轻舟，我在想，要不……”
　　还未说完，全轻舟已打断：
　　“思淼，不要说出来！”
　　全轻舟害怕古思淼可能提出分手，为了不连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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