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成瘾

　　顾佳梁喜欢我？

　　要不是Andy提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这顾佳梁会喜欢我。我当然值得被任何人喜欢，只是我一直以为顾佳梁不会喜欢任何人。

　　他好像是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会喜欢的那种人。

　　所以无论他怎么纠缠、发疯、黏住我不放，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顾佳梁竟然是喜欢我。我不曾把他当做潜在对象，只是单纯地习惯了他步步紧跟。

　　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从他威胁我之后？是从我成为受害者之后？

　　虽然我一直不想承认自己是受害者，但我内心清楚我确实受到了他的迫害。我可能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竟然在一定程度上对加害人产生了依赖，甚至还默许了他得寸进尺。

　　“我可以亲你吗？”

　　明明我刚刚才说讨厌死他，顾佳梁却恬不知耻地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还没有得到我的同意，就用手抓住我的肩膀，凑到我面前来亲我。

　　以前我以为他想要亲我，是因为人需要亲吻，他又有没有别的可以亲的人选，所以拿我来缓解亲密渴望。我不拒绝他，是因为我也有这样的渴望，我尊重生理上的需求。

　　顾佳梁的嘴唇看起来很薄，给人一种薄情冷淡的感觉，但实际上他的嘴唇是有厚度的。虽然比不上果冻Q弹，但也跟我喜欢吃的黄金糕一样，绵乎乎中有带着点劲道。所以怪不得会有人把猪嘴巴割下来做成菜，是一种口感特别的美味。

　　在顾佳梁之前，我也就跟库思铭接过吻。感觉不太一样，那时候是真心喜欢库思铭，所以紧张得心跳快漏拍；而我不喜欢顾佳梁，只是单纯地体验“接吻”这个动作。

　　接吻是一种有效缓解压力的行为方式。在亲吻过程中，大脑会产生大量的内啡呔和多巴胺，激发感觉中枢，传递兴奋、快乐的神经信号。有些人会误以为这种信号代表着爱情，但我知道并不是，这是人类的正常生理反应。

　　我感到愉快并不是因为我喜欢顾佳梁，而是因为接吻本身就是一件会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我以为顾佳梁跟我的想法一样，直到Andy提醒我。

　　顾佳梁跟我接吻，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接吻，而是因为他喜欢我。

　　他亲着亲着，把我推倒在床上，开始动手动脚。我心里不太情愿，但身体却非条件反射一样回应他。他松开我的嘴，开始含着我的耳朵轻咬。我感觉很好，不由得哼唧出声。

　　“嗯……”

　　他却突然一个激灵，从我身上弹射起来，跳下床去，闪到窗边把窗户关上。

　　“……”我看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头脑瞬间清醒了。

　　“继续吧。”他扑回床上想要接着往下进行，被我一脚踹开。

　　我冷着脸问他：“你关窗干什么？”

　　他抿着嘴，思索了几秒，欲言又止，最后说：“最近降温，晚上冷，怕你吹风着凉了。”

　　我这体格能着凉？我皱起眉头，回忆这家伙的话术。他总是说什么担心我，关心我，怕我穿少了，又怕我吃不饱，确实比我爸妈管得还多。我以为这是他控制欲的表现形式，没想到背后可能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喜欢我！

　　苍天啊，他真的喜欢我？顾佳梁不是直男吗？他为什么要喜欢我？

　　我一时间没有了跟他翻云覆雨的兴致，抓过被子裹住自己，躺下去背身对着他，说：“太闷了，你开点缝吧，我睡了。”

　　“……”

　　他大概没想到我兴致蒸发得这么快，调整了好一会儿，起身去把窗开了个缝，又把灯关了。他坐回来，闷闷不乐地说：“那你也给我留点被子吧，你全裹去了我盖什么。”

　　“我们分被子睡不行吗？家里有很多床被子。”我开始有点倒胃口，顾佳梁竟然真的喜欢我，我还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家里……”他嘀嘀咕咕一句，似乎又高兴了，竟然往我的被窝里钻，“我们家里现在只有这一床被子，我们得睡一个被窝。”

　　我现在心烦意乱，不想跟他争执，让了一半被子给他。他不满足，还非得要我这一半，扯来扯去影响我睡眠。我生气了，给了他一巴掌，往他身上一叠，骂他：“你给我消停点，我要睡觉！要睡觉！你再吵的话我就把你扔到客厅去睡沙发！”

　　他这人就是欠揍，吃我巴掌才肯安静。他连连称是，然后非得要拿手环着我的腰，以他搂着我的姿势睡觉。

　　我本来不介意这种古怪的姿势，但现在我知道了他喜欢我，再这样让他搂，我成什么了？

　　他不承认，但Andy知道，我也知道，顾佳梁喜欢我。

　　我不仅没有了兴致，还困意全无。他拿冷心蕊做幌子，他拿阿牧师兄做幌子，他喜欢我。

　　我重新坐起身，把顾佳梁从被窝里捞出来。他显得很兴奋，很激动，说：“怎么？你又想继续了吗？”

　　他往我身上靠，被我推开。

　　“我们聊一下。”我说。

　　他估计没想到我要跟他聊天，略微愣住，慢吞吞地回答我：“聊什么？”

　　“我感觉你补偿我的，到这种程度差不多了。”我一向是果断的人，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我知道了，就立即想要把事情解决掉。

　　“？”

　　房间黑乎乎的，只有窗外微弱的夜光照进来。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也知道他表情疑惑，显然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你也不欠我什么。”我做出宽宏大量姿态来，“你以前做的事情是不对的，但我原谅你，你以后不要再那样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别人，都不要再那样做。”

　　“……你在说什么？”他挨近过来，想要拉我的手。

　　我避开了他，继续说：“我决定了，我要搬回宿舍去住，借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以后我有什么需求，你有什么需求，各自解决吧，不要再麻烦对方了。”

　　空气突然沉默。

　　顾佳梁这家伙很偏执，我怕他又跟上次那样，拉着我不肯放手。他要是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我确实不太能防得住。但我必须要跟他说明白，我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他说：“……过两周是大赛，你是要专心比赛吗？其实住在这里更好，我可以照顾你。你住宿舍，还得自己洗衣服，打扫卫生，食堂的餐饭也很难计算运动员的能量需求。你的那几个崆峒舍友，虽然承诺不会再找你麻烦，但抬头不见低头见，难说不会嚼舌根，影响你练习的心情。

　　“而且搬家可不是小事，你的生活用品都在这里，起码要浪费大半天的时间搬过去。然后还要花更多时间适应新的环境，对你来说得不偿失。至于你要是说害怕欠我什么，我之前说过了，全部都是我自愿的。你什么都不需要还给我，那是我给你的，就是你的。以后我为你做的，也是我心甘情愿想去做的。”

　　艹，他喜欢我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以为他是喜欢做饭，喜欢研究烹饪，喜欢整洁的居住环境，所以他才包办家务，比保姆还要称职。原来他做这些不是因为他喜欢做，而是因为喜欢我。

　　我太迟钝了，竟然现在才察觉到。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让我开始质疑自己想搬出去的决定，但我没有办法接受他这种“心甘情愿”的付出。

　　不一样了，以前我不知道他喜欢我，现在我知道了。我自认，我要是喜欢谁，也不太可能做到顾佳梁这种程度，毕竟我没他有钱有闲，没有这么疯。

　　他不承认他喜欢我，正好，我得跟他划清界限。

　　“你说的对。”我点头称是，对事不对人，“大赛在即，我还是等到从S国回来后再搬家。但也不用你照顾我，我可以照顾我自己，吃饭和卫生，我们各自管各自吧。”

　　“你突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搬走，还不让我照顾你？我都说了我乐意……”他皱起眉头，显然迷惑不解。

　　我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打断他：“你别乐意了，你乐意我不乐意。顾佳梁，既然你不喜欢我，你真的不必要做这些事情。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相处很有问题，明明只是床友关系，搞得好像是同居情侣一样，特别奇怪。”

　　“……情，情侣？”他表情一变，轻笑一声，“我们怎么会是情侣……”

　　“就是说啊，我们不是情侣。”我认真解释道，“我迟早会跟别的人成为情侣，或许就是近期了，我可不想被误会。我们的床友关系也不必保留，回到真正的普通同学的状态吧。”

　　“别的人？”他听人说话不听完整，老是抓一些不重要的字词。

　　他一下子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情绪不太稳定，声音突然变大：“来多情，你要跟谁成为情侣呢？！近期？近什么期？”

　　完蛋了，我说这么多，他是前面一句都没听进去，就听清楚这一句。

　　“谁？是那个导演吗？还是牧声？”他气得头顶冒烟，开始口不择言，“来多情你不要想，我不同意！”

　　我情绪冷下来，也不想再顾及他的感受了。

　　我说：“笑话！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不同意吗？

　　“顾佳梁，劝你别发神经。你又不喜欢我，你管我跟谁谈恋爱？就算你喜欢我，你也管不着。因为我不愿意了，你听清楚，我不愿意。”

　　我来多情不愿意的事情，谁也不要想逼我去做。

　　我不愿意再斯德哥摩尔综合征，不愿意再和他接吻、和他亲热，不愿意再被他照顾，不愿意再依赖他，也不愿意再被他喜欢。

　　那种连本人都不承认的喜欢，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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