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野狗

　　钟表指针分别指向10和6，岳凡取下眼镜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最近这群兔崽子好好学习的劲头说实话让他挺感动，仿佛看到了当初拼尽全力的自己，所以他也想多汇总些知识点，给兔崽子们加把劲儿。
　　知识点总结的差不多后，岳凡扔下笔，向后一仰靠在旋转椅背上闭目养神。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岳凡拿起手机，疑惑地看着十一位数字的陌生号码。
　　“喂？”
　　对方没有说话，沉默几秒后挂断电话。
　　“神经病吧。”岳凡自言自语完，打开反诈中心APP，一顿操作将这电话号码举报了。
　　听说最近电信诈骗异常猖狂，而且他才追完一部网剧不久，里面的剧情简直让人细思极恐，岳凡刚跳下床准备刷牙洗漱，结果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是他朋友，他松了口气，按下接听。
　　“喂？岳凡？是岳凡吧？”对方一张嘴就是疑问三连，岳凡顿时有些后悔。
　　“不是我还能是你老祖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岳凡挤好牙膏将牙刷塞进嘴里：“我说你是不是多少有些大病？现在几点你家表他妈是摆设吗？”
　　“才十点四十多睡什么觉，出来嗨会儿。”
　　“嗨个屁，我明天有课，”岳凡含着牙膏沫口齿不清道：“你最好是有大事跟我说，如果没有，请小心点你的头。”
　　“有有有，肯定有大事，”对方急切地喊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安牧回来了？”
　　岳凡瞬间愣住，嘴里的牙刷啪叽掉下来沉进了马桶。
　　对方不嫌事大似的继续说：“而且听说他成功被聘为了京华大学教授，想当年你俩可是咱京华的颜值巅峰，智慧荣耀，当然还有......”
　　没等那人说完，岳凡迅速挂断电话，戳在屏幕上的指尖止不住颤抖。

　　......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我想请你帮个忙。”安牧笑了笑：“正好碰上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带给你们岳老师？”
　　他把奶茶纸袋递给宋以。
　　“你认识岳凡？”宋以问。
　　这人和岳凡真的很像，穿着打扮以及扶眼镜的动作，难不成是岳凡的哥哥还是什么？
　　“嗯，”安牧点点头：“我和他是老相识了，但很久没见，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会帮你？”宋以看着他：“你盯着我多久了？”
　　“我没有盯着你，”安牧说：“只不过恰好知道你在栀晓三中，成绩名列前茅，还有刚刚那个小帅哥，其实是......你男朋友吧？”
　　宋以瞳孔蓦地放大。
　　“如果这种认知能被称为恰好的话，你可能得去警察局喝一杯了，”宋以说：“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好吧，”安牧举起双手随便扯了块挡箭牌：“我认识你们段舒老师。”
　　宋以：“......”
　　“我跟她是好朋友，”安牧说：“她天天在朋友圈里晒你的满分数学卷，想不看都不行。”
　　“那你怎么知道......”宋以没把话说满，而是留了点余地。
　　但安牧似乎很明白他这句话的后半段应该是什么。
　　“男人的直觉。”安牧眯起眼睛。

　　于归拎着袋子走出来瞪着宋以：“你俩还没聊完？”

　　“聊完了。”宋以接过安牧手里的纸袋。
　　“欠你个人情，谢谢。”安牧说完转身走了。

　　于归拿出奶茶插好吸管喝了一口，暖意瞬间涌遍全身，他将剩下一杯给宋以，看着安牧离开的背影问：“谁啊那是？”
　　“京华大学教授。”宋以说。
　　“我操？”于归震惊地喊出声：“你确定？那人看着就跟个斯文败类似的，能是京华大学教授？”
　　宋以没忍住笑了起来：“我说龟龟，你这醋劲儿收一收，他刚刚一眼就看出咱俩有情况了你信吗。”
　　“怎么可能，”于归说：“咱俩什么都没干好不好？”
　　“他说男人的直觉，或许他应该和我们是一类人。”宋以摇了摇手里的纸袋：“哦对，我临时接了个跑腿单，陪我去趟老岳家吧。”

　　门铃响了好几次，岳凡才趿拉着拖鞋走去开门。
　　“再不开我以为你家成案发现场了。”
　　门刚打开，一个大纸袋就狠狠怼到了他眼前，宋以捏着奶茶杯，身后跟着靠在栏杆上玩手机的于归。
　　“你俩怎么跑来了？”岳凡懵逼地看着他：“这会儿晚上十一点了啊大哥们，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不行？”
　　“你以为我乐意来啊，”宋以说：“喏，一个叫安牧的男人让我给你的，赶紧拿走，我俩要回去睡觉了。”
　　“什么？！”岳凡简直不能再震惊。
　　这俩小兔崽子是怎么跟那个玩意儿扯上关系的？？？

　　“你这年纪得什么老年痴呆。”宋以把纸袋塞他手里，不耐烦地催于归，“走龟龟，任务完成，回去睡觉。”
　　“岳老师再见。”于归冲他摆摆手。

　　俩人噔噔噔窜下楼梯，徒留岳凡一个人扒着门框久久缓不过神。
　　他从纸袋里拿出小票单，上面写着芋泥啵啵厚乳奶茶X2，三分糖，热，多加芋泥。
　　真可笑。
　　岳凡冷冷勾起嘴角，将小票单攥成一团。
　　还以为自己像以前那个傻子似的，两杯奶茶就能哄骗过去？
　　他回屋拿了钥匙匆匆跑下楼，面无表情地将两杯奶茶摔进不可回收垃圾桶。

　　-我猜那个安牧不止和老岳是旧相识那么简单吧？

　　回到家于归匆匆洗漱完钻进冰凉的被子，只露出俩眼睛给宋以发短信。
　　想起岳凡的表情，于归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怎么会大晚上跑出门给他买奶茶，奶茶！在于归印象中，提前迈入老年团的岳凡无论何时手中都捧着泡了枸杞的茶杯。
　　可能是阶级敌人，明明知道岳凡养生还给他买奶茶。
　　真可怕。

　　-和秦奋呆一起时间长了，我家龟龟一举夺下八卦桂冠，成功扛起了这面大旗。

　　宋以短信几分钟后才回过来，于归怀疑这货可能又在玩他的俄罗斯方块。

　　-你是在间接说我八卦吗。
　　-我觉得，我说的很直接。

　　于归看完顿时把手机扔到了墙角闭起眼睛，因此也错过了宋二狗那句晚安。

　　岳凡一早到办公室，平时总是踩着点儿来的段舒大大咧咧歪在办公椅上，边吃早饭边打哈欠。
　　他扭头看了眼窗外，确认天还没多亮，才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段舒。
　　“要是实在瞌睡就别吃了，也不怕卡嗓子眼里，”岳凡拧开保温杯倒了几颗红啾啾的枸杞，还放了朵金丝皇菊进去：“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你今天唱的是哪出啊？”
　　“还不是有人求我让我帮忙，”段舒眯着眼，做过美甲的指尖掐起桌上两张薄薄的纸递给岳凡：“喏，这两张电影票，给你的。”
　　“无功不受禄，你有话直说，”岳凡抿了口茶：“别给我整这些虚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段舒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他桌前，用力把电影票拍在他教案上：“我说你俩这么多年差不多就得了，做不了那啥还可以做朋友么，搞得我们跟猪八戒照镜子似的里外不是人，过分不？”
　　“和你们没关系，”岳凡眼镜下的瞳孔里映着电影票图案，几秒后便淡然转移了视线，“别插手。”
　　“我才没吃饱闲的，”段舒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捎个信儿，这玩意儿呢你看你是扔还是撕了扔都随便，老娘趴着补个觉，没事儿别喊我。”

　　第三节物理课，在全班同学早已麻木的无神双眼中，岳凡再次抱着一沓卷子闪亮登场。

　　“我他妈是真的想吐，”刘晓旭转过身趴在他后桌那小声嘟哝：“昨天，刚讲完卷子，今天又是卷子，等我以后有了钱，我非要把印刷厂全他妈买了，让他们没日没夜天天给祖国未来的花朵们印卷子。”
　　“你是真孙子，”他后桌叹了口气：“坚持吧，撑过高考，你就是自由的小小鸟了。”

　　“这节课我们考试，”岳凡敲了敲讲桌：“不过和以往的考试不一样。”

　　这句话说完，全班顿时来了精神，连准备睡觉的秦奋都清醒了，生怕听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这样，”岳凡从兜里掏出两张花里胡哨的长方形纸条：“我这里呢，有两张电影票，考试时间一共四十五分钟加一个课间十分钟，下节课再多给五分钟出来，大家努努力，第一、二名有资格去看电影。”

　　“操，真的假的？！”底下立刻有人质疑：“这不是赤果果的警告我们不配去看电影吗？”
　　“黑幕！黑幕！谁都知道宋以物理成绩三中无人能敌，他第一谁敢第二？”
　　“而且于归也是能杀出重围的，这不就已经内定好了？”

　　“安静，安静，”岳凡抬起手示意他们闭嘴：“那么我再给两个名额，一共四个名额，前四名，这下总可以了吧？不过前提是不能作弊，发现作弊者扣除参与机会，成绩作废。”

　　全班纷纷摩拳擦掌，拿起笔准备揽下电影票奖励。

　　“挺有意思，”宋以笑了声：“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呸，”于归说：“这个逼真是让你装到了。”

　　岳凡拉了个条凳坐到讲台上专心盯着兔崽子们做题，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拿出来一看，昨天那个陌生号码，只不过这次没打电话，而是发了条短信。

　　-电影票收到了吗？今晚不见不散。

　　这种想要掌控全局的语气出自谁不做第二设想。
　　真相水落石出。
　　岳凡利落的删除掉短信。
　　有病吧。
　　谁他妈跟你不见不散。

　　第二节课剩下的时间岳凡叫了王婉和物理课代表去办公室帮着改卷子，其他人自习。
　　“我肯定没戏，”秦奋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宋哥稳赢，于哥估计第二，不能和你们一起去看电影了。”
　　“你可以自己买票啊，”于归看着他：“拿到奖励的人不过是省了笔票钱而已。”
　　“也是，”秦奋点头：“还不知道是什么电影呢，我想看最近才上映的那个喜剧片。”
　　“血宅咒灵。”宋以说。
　　“嗯？宋哥你说什么？”秦奋猛地抬起头：“能不能再说一遍？”
　　“血宅咒灵，”于归帮忙重复道：“居然是恐怖片，老岳平时好这口？”
　　“妈耶，名字就他妈给我劝退了，”秦奋连连摆手：“对不起打扰了，是我不配参加的局，你们尽兴就好。”
　　“你怎么知道？”于归看着宋以。
　　“那会儿老岳不是举着电影票么，”宋以说：“你没看见？”
　　“没有。”于归说。
　　秦奋冲他抱了抱拳：“宋哥你这长得不会是俩八倍镜吧？”
　　“滚。”宋以说。

　　岳凡让在座各位再次见识到了三中改卷狂人的奇迹，下课铃刚响，王婉便急切地带着班级前四名的喜讯乘兴而来。
　　“第一名我就不说了，没意思，”王婉递给宋以一张电影票：“不过第二名也没什么说的意思。”
　　她又给了于归一张，“我就只说下第三名和第四名，请各位竞争者仔细听清楚——”

　　“不会是你吧班长，”有人插嘴：“你的物理成绩也很不错啊。”
　　“可惜了，不是我，”王婉笑笑：“第三名——秦奋！”

　　全班震惊的目光落在偷吃小零食鼓起腮帮的秦奋脸上。
　　秦奋：“......？”

　　“很惊讶吧，”王婉拿了张白条一把呼向秦奋脑门，“秦奋这次考了九十分，岳老师说进步大得离谱，电影票下午大课间记得去找岳老师拿啊。”

　　秦奋：“......”
　　谢邀，想拒，上次鬼屋花絮历历在目。

　　上帝，放过他吧。
　　虽然男人不能说不行，但此刻，秦奋内心非常诚实地认了：他不行。

　　“第四名，啧，第四名也很让人意外啊，”王婉说：“第四名获得电影票的人是......”

　　“哎班长，别卖关子了，”刘晓旭嚷得最凶：“该不会是李翰吧？”
　　李翰是他前桌那个小个子，平时脑子也很灵活，物理成绩一直不错。
　　连秦奋都能拿到电影票，众人满脸期待，毕竟一切皆有可能。
　　“不，”王婉指着他公布了答案：“是你。”

　　刘晓旭把嘴闭上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他环绕了一圈四周，发现大部分人都张着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我操，刘晓旭你他妈作弊了是不？！”有人不服：“你？第四名？说给狗狗都不信吧！”
　　“谁作弊谁孙子，”刘晓旭指着他：“我要是作弊，头摘下来给你。”
　　“我能作证刘晓旭没作弊，”旁边有男生拍着刘晓旭的肩：“就他这傻样，条子还没扔出去估计就被逮住了。”
　　“放你大爷的屁，”刘晓旭给了他一拳：“谁他妈嫉妒老子，谁单独跟老子比一场，我又不是混子，物理考第四名怎么了？”
　　“开玩笑呢，”那人讪讪咧嘴：“别计较嘛，瞅给你小气的。”

　　王婉把手里的白条递给刘晓旭：“你也是，下午找岳老师拿电影票，电影是今晚的，可别错过了。”

　　晚自习前，得到看电影机会的四位幸运儿在同党们艳羡的目光中挥手告别了学校大门。
　　正好自习是物理，岳凡干脆把他们放了，也顺便给了其他人一个写作业的喘息空间，为了公平对待，他还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电影场次，《血宅咒灵》。

　　“我不记得我得罪过老岳，”秦奋端了份烤冷面顶住冷风呼呼吃着，“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该票不得弃权，不得转让，不得作废，这是逼我上刀山下火海啊。”
　　“而且还挑晚上的场次，”宋以调侃道：“秦懒，等会儿别哭的太吓人就行。”
　　“有那么可怕吗？”于归把烤冷面的纸盒扔进垃圾桶：“你要是太害怕就想想班长的脸。”
　　“其实我也害怕，”刘晓旭说：“但隐隐还有那么点刺激。”
　　“旭啊，等会咱俩抱团吧。”秦奋抹了把嘴，羡慕地瞪着于归和宋以的背影：“那二位大佬是不会被封建迷信吓退的。”
　　“行。”刘晓旭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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