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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皇帝要谁做苦役谁就得做
姚染的房间。
其实他就住在门主的府邸,莫萧鸣不在门派活动,既然姚染管事多,他也就大方的把最好的屋儿让给了师弟。
客人们都走了,房中只剩下两人,秋夜微凉,烛光暗淡。姚染不喜华丽,硕大的屋子,装饰却很简单,显得空空荡荡的。物件多用久了的,挂在四处的帐纱布也泛着洗不去的老黄色。
弟子们都感觉这像是个老年人爱住的旧屋,不爱来这儿,林雅寒却很是喜欢呆在这里,这些用旧的东西反而增了几分这里是姚染的空间的气息。
林雅寒看着桌上的酸奶酪炒米,吞了口口水。
刚要拿餐,他发现舒玉刚把手绢丢在桌上忘记拿走了。
“啊!这是女生的东西。”林雅寒想起身去还,被姚染拦下。
“还带着伤,能到处跑吗?”姚染埋冤道:“人家是女孩子,你这么晚去讨扰也不礼貌,而且你也把她的手帕弄脏了,不如先把东西洗干净择日再还。”
“好吧。”雅寒服从了,又问道:“那他们在府上住几日?”
“这……”姚染有些为难,实话实说:“明日就要带他们入宫见门主了,之后未必还回来。”
“啊?那怎么办啊?”小脑袋里挤出了疑惑。
见雅寒为难,姚染安慰道:“放心,半年后就是月神祭,届时一定会见的。”
“月神祭?那是什么?”林雅寒平时不关心门派内务,也不清楚这些旧日史文。
姚染知道他学习慢,就把盛着酸奶酪炒米的碗儿推到他面前,示意他边吃边听。
他简单地说道:“月神祭,是四大门派弟子间的比试,胜者可以为门派取得持月神杖的资格。
每十年举办一次,今年正好到日子了,到时候,我会带你去齐渊国参加比试的。”
“带我去吗?”林雅寒一遍吃着甜食,一边问。
姚染托着下巴趴在桌上,看着他带着稚气的表情,笑道:“你是少主,下任继承人,不带你去带谁?”
“北殷……”雅寒默默地说出一个名字。
听到这名字,姚染的脸色沉了下,眼神也避向一侧,黯然道:
“他应该也会去吧,按照他的性格,不带他不晓得要闹成什么样呢。”
“那,每家门派可以有多少人参加比试?”林雅寒这个时候有兴趣了,那么多人都能参加比赛,也挺热闹的嘛。
“门主外,各两人,二十八岁以下即可。”姚染解释道。
林雅寒眼前顿时一亮:“那副主岂不是也行?”
比起自己参加什么月神祭,他更期待能看到姚染施展功夫的身姿。
“理论上是可以,不过往届都会选择稍微年轻的弟子参赛,多是二十上下的,你今天看到的那个皇少苍,我看就是阴阳剑派的候选人了。”
林雅寒对这个跟自己年龄相近的少年挺有印象的,他忍不住说道:
“他很厉害。”
“怎么,没有信心赢他了?”姚染打趣道。
林雅寒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酸奶酪,才问道:
“副主,比赛中伤人,算违规吗?”
“原则上不许,但之前比赛中的确有人重伤致死,毕竟比武,不动真格很难分出胜负。后来只要是光明正当的招数,都不算违规了。”
雅寒又吃了一口甜食,声音沉了沉:“那我有点信心了。”
姚染这些年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实力还是有自信的。这孩子的才能非一般人可比,他的问题是,需要先战胜自己。
他不怯战,而是怕做错了事,姚染会不开心。
嗨,怪而乖的孩子,也不知像谁。
姚染看着他的脸,道:“我感觉闻门主对月神杖也没多少占有欲,他可能会让门下弟子点到为止。如果你和阴阳剑派的人交手,觉得他们有收招,就自己注意分寸吧。”
“嗯。”雅寒点头说:“知道了。”
他一口气吃完酸奶酪炒米,又把手伸向了红豆麻薯汤。
刚吃了一口,林雅寒就像是捡到宝贝的小男孩,满脸欢喜:
“副主,这个真好吃!”
姚染一脸慈母笑:“你爱吃就好。”
雅寒端着碗挖了一勺拉着丝的麻薯抵到姚染嘴边:“副主也吃!”
刚舔过的勺子就往人嘴里送。
姚染往后缩了一下脖子,说道:“傻孩子,我是吃过了才……”
话到一半,对上林雅寒的狗狗眼,姚染顿时心软,无奈地被他喂了一口。
林雅寒这才高高兴兴地吃完剩下的,等他吃完,一抬头,看见姚染嘴边有颗红豆。
孩子单纯,没多想,伸手就给把他脸上的食物残渣捡到嘴里吃掉。
姚染大惊,脸都羞红了,他慌忙地左右看,见到没人,才放心地呼气,然后责怪道:
“少主下次不可以捡别人嘴边的东西吃,不礼貌!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雅寒疑惑:“误会什么?”
“呃!!?”姚染脸更红了:“唉,算了。”
他自我安慰:雅寒还小什么都不懂,是我自己反应过度了。
我亲手养的,会跟我亲也不奇怪。
“反正下次不许这么做了。”姚染的语气比平时稍微严肃了点。
“嗷。”雅寒乖乖应下,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副主别生气,除了你我也不捡别人的吃。”
这话听着多少有点怪怪的。
“我没气。”这是姚染的真心话,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担心。
他们关系好,本是好事,但姚染不想给太多人知道,尤其……不想让莫萧鸣知道。
林雅寒失落地垂下头,说道:“我知道我很多事都不太懂,也不会说话,总是给副主添麻烦。”
“这也没办法……”姚染摸了摸雅寒的头,安慰道:“你已经比我第一次见你好很多了,不必自卑。”
看着眼前这个大宝宝,姚染的记忆回到了多年以前,他第一次见到林雅寒时的情景。
那一年,先帝驾崩,莫萧鸣刚刚继位两个月。朝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他在一天下午,回到了门派。
彼时已经是姚染这个副主全权代使风刀派的大小事务,和师兄一样,姚染也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听闻师兄前来,他正想着是个机会跟他抱怨一番,要点人手来做事,分担掉些许压力。
没等他开口,就注意到,莫萧鸣这次来,还带着个孩子。
那不是小太监、也不是亲王家的皇侄,由他本人牵着,领到姚染面前。
这不是当皇帝的人会做的事,姚染马上意识到这孩子不一般。莫萧鸣有皇后,皇后也为他生了儿子,理论上,他不会这样牵着另一个小孩的手。
除非……
姚染把目光投向那个孩子,自是忍不住好生观察起来。
流浪小孩。——这是姚染对那孩子的第一印象,他全身都有伤口,穿着很破烂,和身边那个高大威武、身着皇服的男子形成强烈的对比。
长得很可爱,就是瘦弱得很,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姚染皱眉——师兄怎么回事?皇家没人了吗?自己穿的光鲜亮丽,却让一个小孩穿乞丐服?
莫萧鸣牵着那小孩的手,没有低头去看他一眼,只是声无感情地告诉小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叫姚染。
林雅寒抬起头看着姚染,眼里带着迷惑。
姚染蹲下身子,让视线与他持平,他和气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孩没有回答,他的双眼如明月般晶莹通透,但眼神看起来有些奇怪,他下意识地躲避着跟他人对视,就像是受了很多苦难已经不敢奢求母亲拥抱的小猫一样。
“他叫林雅寒。”莫萧鸣替他答道。
“林……?”姚染微微一愣,满是惊讶地看向师兄。作为支持莫萧鸣上位的一名功臣,姚染自然知道,师兄这个皇帝当得有多不容易。
在贵为皇子的时候,莫萧鸣爱过一个特别的人,他一度面临爱情和事业的二选一。
最终,这个男人,选择了后者。
“姚染,他不会说话,你得教他。”莫萧鸣说道。
这回,姚染更惊讶了:“他看起来,八九岁了吧?怎么不会说话?”
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很天真,但应该不是傻子或者哑巴吧?
莫萧鸣平静地解释道:“没人教他,他之前一直跟媚妖生活在一起,她们……把他当下人,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脖子上被拴着铁链,自己都要饿死了,却还在给那群媚妖捕猎做饭。”
“他果然是她的……”
“姚染,我无法与他相认。”莫萧鸣打断了师弟的话,态度有些强硬:“麻烦你收为弟子,好好教养他,我,不能带他进宫。”
“啊?你那么久没来门派了,也知道我的难处吧?”姚染还维持着蹲资,只是脸有些气呼呼的。
“这可是个苦差事!”
“我欠你的。”莫萧鸣说道。
“你欠我很多次了。”姚染挺不乐意的。
他马上就感觉出莫萧鸣的态度变了,仅仅只是站着不说话,周围的空气也突然降了几度。
姚染反应过来这是个皇帝,而不仅仅是自己师兄,便赶紧挽回道:“开个玩笑,你别真生气,我受先帝那么多恩情,自然会帮你。”
“多谢师弟。”莫萧鸣转过身,松开了抓着林雅寒的手,就这么把这个可怜的小孩丢给了姚染。
姚染看着他无情离去的背影,双手抱怀。自他登基以来,自己也跟着忙起来,为了他那江山,姚染也不知跟着付出了多少,身心都被血溅,每晚都被那些亲手害死的人在梦里审判,但这些污浊加起来,都不及这一刻来的疲惫。
曾经那么冲动会爱的男人,也只剩下了冰冷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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