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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老妈
就快开始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候，我还没从过年的气氛回过味来，又一个不幸的消息传了过来——老妈被监禁了。原因是她所在的单位偷漏税，她这财务经理也因此，要负主要责任。
我跌坐在地上，任赵锟怎么劝我安慰我，我都无动于衷。哀莫大于心死，我算是真真明白了这一切，我凭什么就要顺应命运而小心翼翼地行走，可老天却依然这样恃强凌弱，轻易地就将我所有的一切一点一点地从我身上剥夺、抽离？
脑子里越来越混乱，我终于忍不住将赵锟一把推开，捂着耳朵向前奔去，我听不到他的呼唤和急促的咳嗽声；我没看见马路上的行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所希翼的事情，从来就没发生过，可噩梦却接连上演？难道在上天的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必须被处以“众叛亲离”这极刑的罪人吗？
天台的地板很冷，所幸有微微阳光。可躺在这片冰凉上，我却没有收到来自冬阳的温情，只感到身后那深入骨髓的冷。我看着眼前厚重的云层，想起六年前爸爸去世时，我也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楼顶看天空。只不过，那时天很蓝，云很白，命运还没有在我这张白纸上涂鸦。
当时我的身边，有很多给了我帮助和温情的朋友，这些朋友自然少不了张倩和赵锟这两人。虽然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妈妈对临行的爸爸那么绝情，连看也不看最后一眼，但至少那时的我，身边还有她。我悔恨而又庆幸，恨自己没有好好关心体谅她；却又庆幸自己这么些年来，对她还算尊敬，不然今天的我，一定不能原谅自己的心狠。
呵……我突然涌上一个念头，想冷冷地嘲讽自己一番，莫非我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简直克翻天下无敌手！
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赵锟。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咳嗽两声，继续喊。他那有些嘶哑了的嗓音让我心疼，但自私的我，依然不想理他。应该说，我不想理任何看得到的人，我只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不用再问世事，不用再被那些负面消息伤害到自己。
良久无声，我以为赵锟走了，扭过头去瞟了两眼，这一看才发现：赵锟正蹲在地上，像是很不舒服。
看到他这样子，我又懊恼自己太过分了，只想着自己好过，却不想别人的感受，赵锟似乎最近经常咳嗽啊，这样的天气，我让他……我真是太罔顾他人了！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不能再这样让身边的人受伤害，特别是不能让身边关心我的人，因为自己的情绪化而受伤害，那样，我就真成了个罪人……
我站在赵锟面前，伸手想拉起他，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只看见他的脸上尽是苍白。我慌了，赶忙把他扶起来，问他：“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我拉着赵锟想往前走。
赵锟制止了我的行动，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没事了婉芝，真的。就是前段时间着了凉，刚才跑得急又吸了几口冷气才这样的。只要你好，我还能有什么事？”
“谢谢，谢谢你……”我突然就感觉，自己那充满了无力感的身体，注入了一些新的力量——是啊，我还有赵锟啊，事情应该还是会有转圜的余地的，我不能气馁，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那老妈还能怎么办……
“哥，毕业就带我去美国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等我定居了，再把妈妈接过去。这里有太多伤心的回忆了。”我将头埋在赵锟的肩窝说。
赵锟楞了一会没说话，当我抬脸看他的时候，他却将我搂紧：“好……一定会的，一定会有那一天……”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他的眼睛里，竟会泄露出两种不同的情感？那道像是迷惘却又像是坚定的眼神，让我捉摸不透……
——
“什么？！恩，麻烦你说详细点可以吗？”我感觉背后汗涔涔的。
“恩？不会吧，你就是这样当女儿的？连你自己的妈妈有什么病都不知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她现在被送到医院了，估计用不着你帮她找药了。”听筒那边那冷冷的女声说完这些话后，很不客气地磕上了电话。
我来不及疼惜被那声噪音侵犯了的耳朵，精神分散，以至双手挪了半天，才找到那凹槽，成功地撩下了电话。
我开始慢无头绪地去找，象疯了一样。为什么，为什么那些看似简单的人的背后，总隐瞒了这么多事情？是因为我不问，还是她们根本就没真正对我挖心掏肺？
这种想法，让我感觉一阵窒息……
我终于在床头找到了一个，装着病历本的白色塑料袋。心急如焚的我，手滑了几次才将那个打着死结的袋子扯开，我将那两盒药取出来，犹豫了很久，还是将那叠病例翻开来……一本一本地翻，最后，我确定了上面最早的日期，也就是说，老妈的病大概是始于八年前。
我坐在妈妈的病床前，什么也没问，只有眼泪在不断的掉。我恨自己，平时自己的内心敏感而又害怕伤害，可是妈妈的腿那么明显，走路的声音那么特殊，却被我习惯成自然地忽略了那么多年。
“芝芝……”妈妈的手覆上了我的头。看着妈妈因消瘦而显得干枯的脸，我只觉得一阵接一阵的揪心，我对妈妈说：“妈，对不起了，我都没好好照顾过你。”
“是妈对不起你。”老妈把头扭向前往，望着面前雪白的墙壁，悠悠地说：“这次这件事情，要追溯到根源，还是刘琤引起的啊。想到他，妈就觉得对不起你，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学不会看人，呵……”
我吸吸鼻子，对妈妈说：“没有，妈这不怪你，他这人太有城府了，把自己隐藏得很深。”
“不……”妈妈木然地摇头：“不是这样的……这次偷漏税，根源就在他身上啊。唉，你还记得十一那时，你生病的时候妈没去照顾你么？就是在善后啊！当时还怕你知道了会伤心，硬是没跟你说。刘琤他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一大批的客户，而且……而且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那些被挖走的老客户，还言辞一致地拒绝还款。资金周转不灵，打官司什么的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最后就在那会开来开去，终于决定在税务上做手脚。虽然这件事并不是由我敲定，可妈身在此位，就必须被背上这个责任……”
回到家，我疲惫地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了。好吧，我承认我因为这件事，而下决心，要将从前妈妈对爸爸的绝情彻底忘掉。
可是，世事总是如此：平时随处可见的东西，在你要找的时候总是找不到；事实总是等到你不想了解的时候，才会犯贱地呈现在你的面前……
——
学校再开学的时候，我没再去宿舍住，只是两点一线地频繁地来往于学校和家中。那是开学没几天的日子，三月的风还是让衣衫单薄的我，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在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扭头一看，就看到了正摇下车窗的罗媛。
坐在她开着暖气的车上，我见她只着了身春装，微凸的肚子无声地宣告着，她将要做妈妈的事实。
我说：“穿那么少，小心着凉了，你还怀着孕呢。”
罗媛对我轻轻一笑：“谢谢，车里开着暖气，我马上就走了，来这里只是想找你说点事。”
我疑惑地望着她。她慢慢回忆了一些从前的同窗生涯，又感叹了一下提前离开学校的不好。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毕竟红薇和青青，也是没等到毕业就离开的学校。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耐烦，接着对我说：“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跟你说说你妈妈的事情。白丽莎你还记得吧？”
我耐着性子点点头。
“恩。”罗媛点点头：“这件事情的关键，就在她身上，我也不能跟你多说了，可能你去求求她，事情会好办很多。”
我微眯眼睛，打量着她。
罗媛笑了笑：“别这样看我，我绝对不会害你的。现在我也是快要当妈妈的人了，总要为自己的孩子积点德。”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罗媛说的这件事情，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情究竟跟白丽莎能扯上什么关系。
赵锟过来陪我，我却觉得这个家依然静得可怕。他说：“婉芝，对不起……是我没能力帮你。”
我抬头看他清瘦的脸上，多了两道淡淡的青色眼圈和一层胡子茬。想起这么些天来，他为我忙里忙外，自己的休息时间都被牺牲了。他不仅安慰我，还帮我做家务，同时为我在外打点一切……只可惜他在国内并没有什么人脉。所以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是爱莫能助。
我偎依在他怀里，平视着前方：“哥，如果这次没有你在，我都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再一走了之不告而别了。”
“好。”赵锟一口应了我，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艰涩。
我叮嘱赵坤早点回去休息，等将他送走后，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闲得有些抓狂。一静下来就想到这些那些不如意的事情。突然想起青青的那张旧照，让我也有了要翻翻那些老照片的念头。
可是我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五本相册。在我记忆中，一直是有六本相册的。一向不算执着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件事情上认了真，铁了心一定要找到它！
终于，让我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翻到了那走失的相册，相册下面压着的，是一个圆圆的铁盒，类似那些装曲奇的铁盒。我总感觉有什么秘密被装在里面，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将盖子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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