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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自打秦屿离开后,萧多慈也突然消失了,一消失就消失了大半个月。
她给祁信阳发来消息称,自己最近有事,不能常来“古樟”了。祁信阳猜测她大概是因为学业紧张,忙不过来,表示理解。
很快就到了十月,气温骤降。
蓝天白云的天气少之又少,天始终是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看样子快下雪了。
就不知道这场雪究竟什么时候能落下来。
她最近每天早晨都会陷入一种憎恶的状态:先把车停好,然后在往“古樟”走的路上,一边两手环抱、裹紧风衣,生怕灌风,一边不停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要是能赶快供暖就好了。
近来鲜少跟白豨莶见面,两个人住的地方相差十万八千里,工作地点又像两条平行线,如果她不刻意去找他,基本上是碰不着的。能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除去周末,他一直都很忙,祁信阳偶尔会在下班路上买些宵夜带给他,坐在他办公室里,看他不停地敲着键盘,祁信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扯。
白豨莶时不时地会回应两句。
但是这两天她自己也很忙。
祁信阳赶在冬季来临、生意萧条之前接了笔大单子——有客户包场,包下整个“古樟”。
她趁空闲时安排员工将“古樟”做了个整体的大扫除,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拾掇了一番,累得半条命都要去了。
这几天好多员工请假,店内人手明显不够,最忙的时候,秋意和她一个顶俩,忙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地。
下午店内涌入一大批客户,坐在包厢里冻得直搓手。祁信阳想着不能让他们冻着,得赶快给他们上热茶。
就是因为这个念头,太过心急,煮茶的时候想着要给客人先配点小食,迎新客的时候思忖着要赶紧烧些热水,一心好几用,在端碗碟的当口步子太急,一不小心将煮沸的炉子打翻,水溅了一地,溅得她手上、身上全是。
店内员工看到吓一跳,慌张地跑过来,一边用干毛巾给她擦干净,一边担忧地问她:“老板,你没事吧?”
祁信阳摇摇头,表示没事。
刚开始是觉得没啥事,衣服穿得厚,加上反应迟钝,的确没什么感觉。
不一会儿,手背上的疼痛感便席卷全身,一阵接着一阵。祁信阳紧咬牙关,感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都不属于自己了。
她有些受不住,用冷水冲了把,先应个急,然后赶紧掏出电话来打给陈女士,想问她有什么好法子。
说来也奇怪,尽管知道陈女士嘴里肯定没好话,尽管知道她一定会把自己喷得个狗血淋头,遇到不顺的时候,祁信阳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人还是她。
电话接通,祁信阳倒抽一口气:“我刚刚手被开水给烫了,嘶——可把我疼坏了。”
陈女士心下一惊,脑子里蹦出的第一想法还是先教训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都说了让你别搞这些,别搞这些,你看吧,吃苦头了吧?”
祁信阳忍不住冲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
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陈女士也不好再过多指责:“现在好些了吗?你店里有牙膏吗?要不先挤点牙膏抹一抹,应该可以镇痛。”
她又不住店里,上哪儿找牙膏去?
况且,书上说了被烫伤不能抹牙膏,会导致烫伤处并发感染,而且不利于创面愈合,祁信阳觉得她是在出馊主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妈,你是不是想我这只手废了,好回家继承家业啊?你想得美!不跟你说了,我上医院看看。”
“你最近怎么老上医院啊?”陈女士表示头疼。
“我怎么知道?命里带煞呗。”说罢,撂了电话。
说实话,她自己也感觉最近往医院跑的次数有些多。她一个从小到大、极其恐惧医院的人,却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真不吉利。
好在皮肤科不怎么忙,没一会儿就轮到她了。但是这个医生看起来脾气不太好,脸跟外头的天气有的一拼,祁信阳觉得自己有必要将事件起因经过跟他说道说道。
另一边,白豨莶准时将办公室的门上锁,看到迎面走来的张医生:“下班啦?”
他点点头。
两人一块儿往停车场走。
二人平时也不熟,只是碰面会打个招呼的程度,这会儿张医生却跟他聊了起来:“刚刚我下楼的时候路过皮肤科,听里头有个姑娘说话贼有意思。她把今天手被开水烫伤的过程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说什么店里人手不足,她就很着急,结果越着急越容易出错,这不就吃亏了嘛。我经过的时候,看刘大夫脸都黑了。他在给她处理,这姑娘一个劲儿地在喊疼,还问大夫能不能给她上点麻.药,她要疼哭了。刘大夫说这麻.药可不能乱用,只给她配了点外敷药膏。”
白豨莶无奈地摇了摇头。
打开车门,他给祁信阳发消息:【我今天下班早,一块儿吃个饭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倚着车门,手搭在门框上,耐心地等着。
消息隔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不了,我今天有事。】
他想着这个时间她应该早下班了:【那我去找你吧,见个面。】
消息几乎秒回:【不用。】
白豨莶盯着“不用”两字,眸子一沉,心下生疑,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平日里约祁信阳,她要是有事,也会说清楚是什么,像这样果断拒绝的情况,是从未发生过的。白豨莶当下只有一个想法——祁信阳心里有鬼。
这边刚把白豨莶应付过去,那边苏木的消息又“叮叮叮”地响个不停,祁信阳感觉都快烦死了,手又疼得厉害,憋不住想发火。
她划开苏木的消息界面,看到上面写着:【吃饭,约不?】
想都没想,直接回:【约你个脑瘫,给我滚。】
苏木回了个受伤的表情包,接着发了句:【喊你吃饭都不来,还让我滚,我真的受伤了。】
脸皮比城墙还厚,心脏连子弹都打不穿,这点话还能受伤?祁信阳懒得再搭理他,熄灭手机屏幕,躺倒在沙发上。
今天也不晓得咋了,一个接一个地来约她吃饭,平时她怎么没感觉自己是个香饽饽呢。
郁闷。
过了约摸一小时,她听到门铃响,祁信阳想着这大晚上的谁找死,想撞枪口呢?愤愤地走过去开门。
在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白豨莶看到一个头发有些凌乱、随意地盘着,发上别着一个芸黄色鲨鱼夹的女孩站在面前。
她今天穿着一件天青色卫衣,下身是休闲的运动裤,一只手握着杯子,正低头喝水,另一只手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地往身后藏。
但仍是被他捕捉到了,他用下巴点了点她藏在身后的胳膊:“你手怎么了?”
“啊,没怎么。”她头微微低垂,眼角时不时地抬起,不敢直视他。
“没怎么是怎么?”
白豨莶的黑眸很冷,脸上带着寒光,周身环绕着一股压迫感,跟当时让她“眼睛不要,就捐给有需要的人”一样冷,祁信阳吓得心脏一缩,将胳膊往身后藏了藏,身子也跟着倒退了几步。
白豨莶朝她走近,伸手想扯她胳膊,祁信阳见躲不了,干脆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他眼前,一副“看吧,看吧,随你看”的表情,还满口胡言乱语:“最近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鬼撞墙了,一身衰。”
白豨莶看到她被纱布紧紧缠绕的左手,想到晚边张医生跟他提起的皮肤科那姑娘,这会儿又听她胡说八道,只觉脑仁嗡嗡直响。
他嘴角扯了扯,不想再跟她讲话。
祁信阳意识到他有些沉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臂弯:“怎么,生气啦?你有啥可生气的啊?”
本身受伤刻意瞒着他,他就够苦恼了,此话一出,他更恼了:“没有,我生什么气?你手废了都跟我没关系。”
她想着我手废了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但这话说得真让人不爱听,“啧”了声。
“我本来就够疼了,你看看,你看看。”她把手背举到他眼皮子底下,委屈地噘着嘴,“这手都成这样了,你还要这样说话?哎哟,疼死我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白豨莶只觉得老天爷是派祁信阳来收拾他的,他沉默地看着她手背,喘了口气,眉心一拧:“祁信阳,跟我在一起,你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她知道他在怪她受伤不同他说,还遮遮掩掩的,无奈地抓了把头发,有些心虚地开口:“我这不是怕自己会恃宠而骄嘛。”
她听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几不可闻,接着问道:“烫伤膏涂了吗?”
祁信阳点点头。
“注意别碰着水,当心感染。”
祁信阳再次点点头:“你都不问我是怎么受伤的吗?”
白豨莶想到张医生的话,淡淡道:“我不是很想听。”
“切!一点儿都不关心女朋友嘛。”
白豨莶睨了她一眼:“晚饭吃了吗?”
“没有。”语气闷闷的。
他一把揽过她的肩:“那一块儿吃吧,正好我也饿了。”
祁信阳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行吧,我是看在你肚子饿的份上才陪你吃的。”
白豨莶嘴角不自觉上扬。
一路往老城区驶,沿街都是旧时代遗留的俄式建筑,道上两排屹立着泛着黄叶的大白杨,叶子被吹得稀稀落落的,满大街都是。
这块位置偏僻,几乎没啥人,居民基本上都迁去市中心了。老旧的房屋间是宽阔的大马路,一路顺畅。
白豨莶将车子停好,看到迎面走来的苏木和迟榆雁,祁信阳微微蹙起眉头,下意识地往四周探了两眼。
虽说迟榆雁近来没有行程,但难免会有狗仔跟着她,要被拍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可就麻烦了。
见四下无人,祁信阳松口气,伸手指着他们:“你们咋回事?”
迟榆雁没想到会在这遇见祁信阳,这比碰到狗仔还令她心慌,不自觉脸色一沉。
苏木见状,大剌剌地说:“什么怎么回事?约你吃饭你不出来,还不允许我约别人咯?让我滚,结果,啧啧啧。为了爱情,放弃友情,我二十多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啊。”
祁信阳一时无语,把手背展示给他看:“我不答应是因为我手受伤了,疼得厉害,不想吃饭,你胡说什么呢?”
“哟呵,合着手受伤了,跟我吃饭就疼得厉害,跟白医生就不疼啦?他是什么灵丹妙药吗?”
祁信阳气得脑袋抽抽,这家伙的嘴啊,真想拿根针给他缝上:“我告诉你,我左手是受伤了,但右手还好好的,打你有的是力气,你别把我惹急眼了,我警告你。”
“哟哟哟,可吓死宝宝咯。”苏木假装害怕,抬眉看白豨莶,见他冷冷地盯着祁信阳,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祁信阳一脸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良久,才道,“这么巧,我们来的是一家店,要不一块儿吃吧?”
白豨莶和迟榆雁表示没意见,祁信阳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一百个不愿意,她看着苏木这张倒霉的脸,感觉饭都吃不下。
然而反对无效。
整顿饭吃下来她都蔫蔫的。
白豨莶见状:“怎么,菜品不合口味?”
“倒也不是,因为你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我就满心期待了下。我以为会是烧烤、麻辣烫、火锅之类的,谁知道是这个啊?”
“私房菜不好吃?”
“好吃是好吃,但你什么时候能吃点有意思的啊?我还是不是你女朋友,你就不能为我改变一下饮食习惯?”
白豨莶冷冷的:“是我女朋友,我也不能为你改变。”
说完,旁坐的苏木噗嗤一下笑出声,被祁信阳施以一记锋利的眼刀警告。
白豨莶给她盛了一碗老鸭汤,祁信阳伸手接过,又听他说:“还记得第一次吃你做的饭,你会下意识地配合大家的口味,怎么,这会儿就暴露了?”
她用勺搅了搅汤汁,想把上层漂浮的油脂拨开,舀了一勺送到嘴边,边喝边解释:“那时候怕你们吃不惯,会迁就你们,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只想让你变得跟我一样。人生这么长,我想带你体验一把开心的事。”
如果祁信阳眼中开心的事就是指折磨自己的胃的话,白豨莶无法陪同:“恕我无法做到,我只想让你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
啧啧啧,苏木感觉自己眼睛都快被闪瞎了,刚想吐槽,瞥见迟榆雁的碗里纹丝不动,她几乎没动筷。
“怎么,这菜品也不合你口味吗?”
祁信阳顺势看过来,才发现迟榆雁的碗里干干净净的,她压根没吃啥。
迟榆雁面对两道犀利的目光,无奈地解释自己是因为胃不太舒服才没多吃,苏木就没再管她。
祁信阳有些纳闷:“你这胃病都好久了,要不让白医生给你开点药?”
白豨莶满脸黑线,在心里揣摩自己女友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科室的医生。
迟榆雁笑笑:“不用,过两天我上医院检查检查。”
“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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