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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剑与美人下【修完】
暮江流就像他说的那样,拥她入怀,抱的很紧,让她在他怀中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是他亲手烧的水,也是他亲自抱她沐的浴,长握武器的手长着厚厚的茧子,温柔的掬起木桶里的水与花,洗在她身上,柔软的花瓣衬的他的手指更加粗糙,却让奈奈幸福的心疼。浴后,他为她选了一身白衣,她伸手,他为她套上袖,她低头,他为她系好衣带,此情此景,温情脉脉,这是他一生中能给出的最大的温柔,也是她至今回忆起来最撕裂的痛。
那一天,他又一次拿起脚边的武器,留她在身后,独自一人踏上杀途。
暖风轻扬,桂子清香,她亲手做了桂花糕,然后坐在高楼之上,一如过往,等他回家。
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奈奈赶到咏月楼,元青收敛了他的尸骨,就放在顶楼花床。那是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也是她变成他的人的地方。
而现在,她趴在床头,颤抖的指尖划过他苍白的脸,无论她如何哀戚呼唤,他都不肯睁开眼,哪怕她用剪刀划破手腕,他也不肯心疼的喊一声奈奈。
谁人能料,一朝别离,黄泉碧落。
“杀他的人是忠勇侯。”元青一身素白,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眼睛里是一片枯萎,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执着已经崩溃,“我的儿子本是长子,只因为我出生低微,就落了个庶子身份。不得不为他那嫡子暮清出生入死,末了,却被忠勇侯猜忌而死。”
顿了顿,元青看向奈奈:“你可知,他是因何而死,因谁而死?……他是侯府最好的一把剑,本来那忠勇侯也舍不得杀他的。可他今日回来,却求他放药,说他有了心爱的女子,想要和她结婚生子。呵呵……一把有感情的剑,还能叫剑么?一个有了牵挂,可以被利用的剑,还能叫剑么?忠勇侯当然给了他药,一瓶毒药……”
“他喝了?”奈奈握着暮江流的手,面无表情的问。
“他喋血刀头那么久,当然知道什么能喝,什么不能喝。”元青冷笑一声,眼泪突然流了下来,“但是忠勇侯出了手,他和他身边的四暗侍一起出了手,把他的手脚打断,再把药给灌了下去。对外就宣传是暴毙,尸体却拿去喂狗……”
奈奈没有说话,眼泪却落了下来。
“我儿完了,我也完了。”元青擦了一下眼泪,说,“我将尸体抢了回来,忠勇侯知道了,不会放过我。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今日就要烧了这楼,跟我儿一起死……你呢?你一定会陪他死的吧,你们这么好,他这么喜欢你,你不会忍心让他一个人长眠地下的吧?”
“我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奈奈流着眼泪道,“况且,仇人未死,我怎么能死!”
“你……你想报仇?”元青愣愣的看着她,她们不过章台流莺,如何敌的过那泼天富贵,那权势滔天。
“我身虽不在江湖,却也听说了一个人的痴情。”奈奈看着元青,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无情无心,“冠军侯。”
元青又是一愣,然后低头思索,越是思索,越是面容扭曲,目光狰狞,嘴角那一抹狠笑宛若般若,良久,拍案而起,“也好,我有一计,能叫那忠勇侯一门与我母子二人陪葬!苏奈,苏奈,你是个好孩子,你有大用!娘养你一辈子,你既然不能陪我孩儿,那就为我与我儿报那血海深仇吧!”
“我不给他报仇,这世上还有谁会给他报仇呢?”奈奈幽幽一叹,抬袖抹去最后一滴泪,再抬首时,已是巧笑嫣然,顾盼若兮。一颦一笑,尽显风流。她本是元青驯养出的名妓,若是暮江流不要她,她早该成为此处花魁,轻薄桃花逐水流,又有谁会真的怜惜她呢?
是夜,咏月楼张灯结彩,大宴宾客,其中首席,赫然是当朝冠军侯无双。
他来本是无意,眼中倦懒,尽是沧海桑田。直到那一抹白影幽幽而出,水袖飞扬,动满地烛光,芳魂一缕,动将军心劫。只一眼,冠军侯便打翻了酒盏,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那女子抬起一只玉足,足尖缠着一壶美酒,一飞一落,便为他再斟一杯酒。
是谁环佩空归月夜魂,昔人去后可记我?
冠军侯上前一步,落那酒壶,勾住她的足尖,微微一拉,她便轻轻的啊了一声,跌进他怀里,触手可及,触手可得,叫他如何能放如何弃。
当晚,冠军侯留宿咏月楼。
不久,八抬大轿,迎奈奈进府。
临行之时,元青为奈奈梳妆打扮,凤冠霞帔,却先与暮江流的牌位拜了天地。
“你是个好孩子。”元青抚摸着奈奈的脸颊,说,“不枉我儿对你一往情深,进府之后,不要被富贵所迷,那冠军侯怜爱你,不过是以为你是处子之身,若你沉于富贵荣华而不思报仇,我有的是法子将你已是残花之事告于他知。”
奈奈点了头,上了轿,从此,为冠军侯正室。
冠军侯早晚要黄袍加身,眼巴巴送女儿给他的人多不胜数,做不了侧室,先当侍女顶着都无所谓。而这满屋子的贵族女子看着贱籍出身的奈奈,便满心的仇视。奈何冠军侯自己的母亲也出身低微,没人敢拿这个跟他说事。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暗地里收拾奈奈。
而奈奈要的,也就是她们的算计。
比如现在,她们不停的在冠军侯耳边进谗言,说她与忠勇侯之子暮清有染。一方面自然是她们的嫉妒心作祟,另一方面,自然是元青时不时的“失言”,让众人知道她在入府之前,与暮清已苟且在一起。
奈奈对此从不反驳,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而她愈是如此,冠军侯就愈怜惜她。几个散播流言的侧室都被他一纸休书放还回家。
他是真的喜欢奈奈的。
这夜清月如辉,冠军侯抱着奈奈坐到院中,将披风铺在大石上,然后抱她坐下。
“看我为你战舞。”冠军侯笑道,然后擎枪而舞,其势威,其姿英,一枪一回,如金戈铁马,叱咤江山,而月光渡他脸上,却有七分柔情三分落寞,舞罢,他回到奈奈身前,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摩挲着。模样有一丝脆弱。
“我母亲也喜欢跳舞。”他说,“她以前是王家舞姬,只因为跳舞跳的好,就被父王的妃子叫人打断了腿。那个时候我还小,阻止不了。但是我发了誓,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妻子,不论她是什么出生,我会保护她,只因为我爱她。”
奈奈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叹息,你护不了我的,侯爷。人要寻死的时候,谁也救不了。
“能答应我一件事么?”冠军侯凝视着她,突然说。
奈奈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双含情目秋波潋滟,谁知她心已寸断。
“保护自己。”冠军侯认真的看着她,“无论如何,不要死,永远永远记得我今天说的话……万事有我。哪怕是……为了我,保护自己,活下来。”
奈奈从不拒绝他的好,也不在乎他是否不好,她只是笑着点头,温柔的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温顺的像猫一样。
可心里的决定,却一点也没改变过。
可那死去的感情,终究还是炉底沉灰,再多的火,也点不燃了。
冠军侯不知,只道她已答应他,欢喜了很久,奇珍异宝流水似的送到她的身边,他自己更是日日拥眠芳魂楼,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他这个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他想要给奈奈一个孩子,甚至一个身份。为此皇帝特地把他叫到宫中训导,恨其不争,顺便暗示满朝文武,千金闺秀他可任选,可他却完全不为所动,逼到尽头,更是怒发冲冠,许下重诺。
“待我一统天下,谁能拦我!”
日后传诵千古的无双大帝的这一句箴言,此时此刻尚未传到侯府。而侯府中却已是满城风雨,元青被人带到冠军侯府,抓她的人正是那几个被放还的侧室娘家。
元青看起来受过刑,一双素手被夹棍夹的肿胀肥大,又青又紫,一只耳朵已经聋了,低着头小步走进几个家人身后,步子有些踉跄,但隐藏在乱发下的眼睛却亮的可怕,那一抹笑容,几近狰狞扭曲。
“我招供。”元青跪倒在堂上,对冠军侯说,“此女入府之前,已经是忠勇侯府的人。小侯爷将她送到我手里,跟我说……日后此女诞下子嗣,必定姓暮……”
众人哗然,无数眼睛看向奈奈。
而奈奈坐在高堂之上,淡然的看着元青,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妖言惑众,来人!将她拖进死牢,等侯爷发落!”冠军侯留下的几名心腹对视一眼,率先下令,其实暗地里已经准备把她弄死在牢里,他们很清楚冠军侯的心思,等他回来,多半她也是这个下场。
元青被人拖了下去,临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奈奈一眼,眼睛里写着:就由我先走一步。
冷漠不言的奈奈,这才微微勾起唇,仿佛在说:好,我随后就来。
元青转身,笑了起来,那一刻的明艳动人,让不少人回忆起她当年的花魁风采。
惜幽兰露,如啼眼,烟花不堪剪。
冠军侯回来后,果然站在了奈奈一边,不久,官兵出动,将流言压了下去,可是暗地里大家都知道,忠勇侯居心叵测,知道冠军侯日后定会登基,索性将自家姬妾送给他,那姬妾肚子里怀的却是暮家的种,的确是狸猫换太子的好伎俩。
为了澄清流言,小侯爷暮清亲自登门造访。
知道这件事后,奈奈打开了嫁妆盒,里面只有一样东西,青楼惯用的春药。
“侯爷不在,请先用茶。”奈奈作为正妃,亲自接待了暮清,亦亲自递了他一碗茶。
于是冠军侯狩猎回来的时候,被告知自己的正妃与暮清趁自己不在,共度良宵,如今双双逃离。
大悲之下,冠军侯当堂长吼,眼中含泪。
大怒之下,冠军侯提枪策马,杀出府去。
从此,他与忠勇侯不共戴天之仇。
从此,他的父亲,当今圣上对忠勇侯起了猜忌之心。
从此,正妃苏奈,不知所踪。
芳草萋萋,无边落木,奈奈独自一人站在郊外一座坟墓前。
一曲弦断无人和,昔人去后我独酌。
放下手中古筝,奈奈缓缓起身,走到那方墓碑前,烟罗长袖轻轻的擦拭着碑上灰尘,仿佛在擦拭他杀人回来时疲倦的脸。
然后,微微倾身,吻在冰冷的坟墓上。
“贱人!你害的我们暮家好惨!”身后马蹄声突然急响,奈奈缓缓睁开眼睛,起身回袖,让出身后墓碑上的字来。
亡夫,暮江流。
哪知暮清根本不认识墓碑上刻的人是谁,他从来不关心自己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他只是忿忿而来,马蹄顿在奈奈身前,他手里的长剑狠狠插入奈奈心口。
胸口剧痛,鲜血飞溅,而奈奈却笑了。
那一笑的倾城,连含恨而来的暮清都心神恍惚了一下。
“知道么?今天我约来的人不只有你,还有一个人。”奈奈轻轻的开口,声音只有他能听到,“冠军侯,会不会感谢你替他杀了我?……还有我肚中,他的孩儿。”
远处似乎有另一骑铁骑冲杀过来,马上将军悲鸣不止,可惜,她已经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了。
奈奈微微笑着,水袖飞扬,宛若流光,也许正如他们初见那样。
芳魂何曾归来,哪怕归来,也只是一缕幽魂。
直到此时,奈奈才发现,原来她早就死在了那天,暮江流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全部的爱情执着全部随他碧落黄泉,流落人间的,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躯壳。无论谁得到,都不可能真的拥有。
背后的墓碑支撑着她的重量,奈奈靠在冰冷的墓碑上,缓缓滑落,慢慢闭上眼睛。
墓碑很冷,就像他一贯清冷的身体。
她很怕冷,可却舍不得他冰冷的拥抱。
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月,那天,小楼之上,她靠在他的怀里,看天边云卷云舒,小楼春雨一夜。
只不过这一次,她再也不用等他回来了。
夫君,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当楼台上那个等你回家的美人。
夫君,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你手中的剑。
你埋骨的地方,就是我埋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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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节假日不休息,日更ing,为了奖励我,不要霸王哟~
顺便推荐两个文当存粮吧,《废柴也是柴》,《靠谱》。我迟早有一天攻了这2作者。。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