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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19】
废弃的工厂里,胡尘寰被绑得像个大粽子,随意丢在地上,周围五六个面相不善的男人或者抽烟或者巡视。
胡尘寰睁着无助的眼睛,破败的工厂顶棚有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云彩散落在顶棚的空缺里,铁皮似乎随时会掉下来,偶尔还有灰尘掉在脸上。但是胡尘寰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是失望醒来时见到的又不是期待中的那块天花板,不是姐姐的家。
胡尘寰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姐姐了,他对于大部分常识都没有什么概念,他不明白时间的意义,只知道看不到姐姐,摸不到姐姐,他的生活变得不完整,他的世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裂痕。
胡尘寰是在五岁的时候才被确诊自闭症的。
他是自己的□□教父爹一时失察的产物,他妈是个企图上位然而失败的婊·子,生完他就没有原因的销声匿迹了,胡老大把他抱回了家,刚好他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聪明、狠辣、冷酷无情的继承人。在某些方面胡尘寰的确很符合胡老大的要求,冷漠,无情。
胡尘寰三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胡老大并不在乎他会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也无所谓,他依旧每天忙于刀光剑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把胡尘寰扔给保姆。但是后来胡尘寰表现的越来越不像聪明的样子,胡老大终于察觉到不对,不过他也并不很稀罕这个儿子,胡尘寰还是被丢在别墅,身边只有那个势利眼保姆。
不知道多少年,他还是孤独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年复一年的冷漠,日复一日的寂静,活着就是没有被饿死。
忽然有一天,那个总是克扣他食物的保姆没有给他送饭,他等了很久,谁也没等来,最后等来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冲进别墅,他被赶了出来。
胡尘寰不能明白那些人的嘲讽,但是感受得到他们的恶意,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很多东西他都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所以他也没能明白,他的父亲锒铛入狱,然后会为了一个男人死在狱中,而他从此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至亲。
但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后来他遇到了姐姐。
胡尘寰好喜欢姐姐。他生命中的前二十年没有人和他温柔的说话,他爸只会冷冷的看着他,保姆只会尖酸刻薄的讽刺他,旁人看他不是可惜就是鄙夷,只有姐姐会温温柔柔的笑着叫他宝宝。
姐姐和他说话的样子好漂亮,笑的样子也好漂亮,一开始胡尘寰很想很想很想听姐姐说话,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也要开口说话。所以故意饿着肚子,这样就能运用他唯一掌握的词汇换来姐姐的一句宝宝。
后来胡尘寰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中学会了,只要他说话,姐姐就会开心,只要他学会了一件事情,姐姐就会开心。他终于开窍了,姐姐教什么他学什么,他急切地想要讨姐姐开心,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怎样留住他。
可是胡尘寰还是没能留住姐姐,姐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了。
他哭闹也没有用,叫姐姐也没有用,努力的说话姐姐也没有出现,反而还被堵上了嘴巴。
孤独症患者的情绪就像是被锁在了身体里,他的爱与悲伤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表达出来,这些情绪撑得他难受极了,就只能用疯狂不顾的哭喊闹来宣泄。李乔不在的日日夜夜,胡尘寰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发疯,换来的却只有一针一针的镇定药,此刻他已经无力发疯了,他被绑缚着,像是失去了灵魂。
“蝎子哥,回来了,他们还带回来两个人。”
“两个人?”一个皮肤黝黑的光头男人站了起来,后颈一截蝎子尾巴纹身从衣领里探出,大概这就是蝎子哥称号的由来,蝎子哥又问:“东西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抓来的这个不男不女的可能知道。”
蝎子哥很诧异,一摆头示意带进来。
李乔和王秋扬被一前一后推进来。一直死鱼一般躺在地上的胡尘寰终于有了反应,努力的想要起来却只能无助的在地上扑腾,两只眼睛亮得吓人,张口一声呼喊嗓子好像被砂纸磨过一般嘶哑:“姐,咳咳,嗬——姐姐!”
蝎子哥瞥了一眼,爆喝一声:“老实点!”
几个男人七手八脚把胡尘寰摁回去,这傻小子怎么会配合?他挣扎不肯,一个粗暴的男人就狠狠一脚踢在他身上,踢得他一声哀嚎,痛得缩成一团。
李乔心疼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连忙喊道:“别打他!别打他!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求求你们别打他!”
蝎子瞪他一眼:“男的女的?”
李乔跪在地上哀求:“我是男的,大哥,求求你了,你要钱我可以给你,放了他吧。”
“骚货。”蝎子啐了一口,“老子缺钱?我要的是帮里的龙印。”
“我不知道什么龙印,他来我家的时候就穿了一身睡衣,连双鞋都没有。求求您放了我们吧,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蝎子没理他,兀自摸了摸下巴:“真的不在他身上?秦林这个老小子,看来龙印还是在他手里,那只能是拿这傻子跟他换了。”
李乔绝望地闭了闭眼,再次哀求道:“大哥,姓秦的根本不把这个孩子放在眼里,他是不会为了他把那东西给你们的。”
蝎子嗤笑一声:“骗我放了他,你觉得我会信?没有这个小子,程爷他们也不会扶持他做新老大。找个人去告诉姓秦的,抓紧拿账簿和龙印来跟我换他这条小命,从现在开始,过一个小时我就在他身上划一刀。”
李乔都要哭了:“大哥,你们绑他没有用的,姓秦的家业清白根本就没想做老大,他还巴不得你们带走胡尘寰,这样他还少费劲养着呢。大哥,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
李乔一番话说得旁边几个男人动摇了,纷纷看向蝎子,蝎子就近抽了某个手下一巴掌:“你们他妈的懂个屁,这个骚货他妈的懂个屁,秦林用不着自己涉险当大佬,胡爷当初放的话是让这个傻子当大佬,又把这个傻子托付给秦林,实际上大权还不是握在秦林手里!”
手下道:“可是我们拿到龙印,还要伺候这个傻子吗?”
“我看你傻的跟这个傻子有一比。程爷他们一直不肯认秦林说白了认得是钱,这个傻子当家能给咱们帮里带来利益吗?程爷让秦林找到这个傻子不过是牵制他。胡爷都死了,谁还真的在乎这傻子的死活?咱们三刀哥才是帮里的话事人,现在差得就是一个名正言顺,龙印到了他手里,程爷那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手下听明白了,李乔和王秋扬也终于绝望了。
“大哥,那这两个人?”
“捆起来扔一边去,什么用都没有,瞎耽误工夫。”
李乔和王秋扬只能双双被捆住,扔到胡尘寰旁边,李乔趁机用腿蹭蹭胡尘寰,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胡尘寰哪里看得懂眼神,只是李乔在旁边,他也就乖顺下来。
废弃大车间里,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各自忙碌,角落里他们三个互相依偎。王秋扬正背对着李乔,身体遮挡下试图解开李乔手上的绳子,可是这双外科医生的巧手没了眼睛,此刻也好像被打了死结似的。
废旧车间大得很,他们三个一傻两受,没人上心看着。李乔趁着旁边没人注意,凑过去和王秋扬小声嘀咕:“现在怎么办?”
“等,郑翛然会报警的。”
“报警有什么用?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不,他们知道。”
“?”李乔疑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王乐意?”
“嗯。”
自从上次王乐意自己跑到人家片场作死以后,王秋扬就吸取经验教训给王乐意弄了个GPS定位手表,因为他舍得花钱,所以弄了个比较高级的。那手表能反过来看他的位置,来的时候这些人把他的手机给丢掉了,但是他身上真正能发送信号的手环被当作饰品保留了下来。
李乔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不妨碍他觉得王秋扬很牛逼:“你配郑翛然可惜了。”
王秋扬:“……你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
“怎么?还有傻逼觉得你配不上郑翛然?郑翛然怎么了,他不就是有钱点儿吗,屁大点儿事除了会借酒消愁就没别的了,他哪儿有你聪明?”
“……你真的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王秋扬咬唇压下想要翘起的唇角,继而又想到什么,唇角便翘不起来了,“也可能是你没见过他以前的样子,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除了有钱,还比现在帅多了。他读的是政法大学,每年期末成绩都名列前茅,大三的时候就有老师问他要不要保送研究生,但是因为家里有矿等着他继承,他就拒绝了。他什么都会,如果不是要继承家产,我猜他也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冒险家。你也许不知道,他有各种各样的证,潜水、骑马、跳伞、赛车、攀岩,有时候还会去徒步,他还会开船,有一次他自己开船带着我去鼓浪屿,那种游轮,就我们俩,吓死我了。”
李乔在心里回想了一下,郑翛然倒是确实长了一副会玩这些东西的样子,就是从来没听他提过,他心里的郑翛然一直是暴躁别扭失恋小公主来着,他们俩关系比较好纯粹是同病相怜。原来郑翛然真的曾经那么意气风发过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郑翛然顶着一张比现在还帅的脸开着船带他去鼓浪屿,他可能当场就嫁了。
“可那也是以前了。”李乔又说,现在郑翛然就是个暴躁别扭失恋小公主,还是个病恹恹的小公主。
“对,是以前了。”王秋扬失落地说。
“等会儿,你不会以为郑翛然变得这么暴躁别扭还生了病,全是因为你吧?呃不对,我是说你确实是一部分原因,但是不要全怪在自己身上,这个事究其根本还得怪他爸妈。”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他爸对他太好了吗?他妈也很蛇精病,就跟我爸妈似的。”
“……对他好有什么不对?”
“先是他妈就很别扭,因为丈夫出轨,从小就对郑翛然灌输对他爸和那两个私生子的敌意,但是又死活不肯跟他爸离婚,整天抱着怨恨生活。这种怨恨在郑翛然心里根深蒂固,他妈走了以后,他几乎就是继承了他妈的遗志,为了怨恨那两个私生子活下去的。他还特别讨厌他爸爸,他爸爸又一直对他心怀愧疚,就越发对他好,好的没边没沿。在遇到你之前郑翛然的人生一直因为他爸的庇佑而顺风顺水,这才造成了抗压能力差得一批,被你骗一遭就一蹶不振。”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跟他喝酒喝了六年了。”
“……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李乔很诧异:“当然是因为不喜欢了。他跟我喝了六年酒,一次都没带我去过酒吧以外的地方,可是他跟你认识就一年,带着你天南海北恨不能浪迹人间,多浪漫啊。”
王秋扬又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傲娇还是怎么,说了一句:“但他还是没有来找过我,他对我也就这样。”
“那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都让你弄得一蹶不振了,赶上他妈又病重在床让他气得不轻,走不开。”
王秋扬想到当年走的时候自己干得好事,确实没脸怨怪郑翛然,最后幽幽吐出一口气:“那年要是他来找我,哪怕就一次,他就会有个大惊喜了。”
“嗯?什么惊喜?”
“没,没什么。”
“……行吧,你刚才一直摸我手,你是不是想解开这绳子啊?”
“这很难猜到吗?当然了。”
“早说啊。”李乔拉过王秋扬的手,在绳子上摸索了一阵,也不知怎么捣鼓的,几下就解开了:“一看你这就是Play玩少了,以后多练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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