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下一首歌时，罗笙出去接了个电话，段越突发奇想，去把原来那首换成了英文歌。
　　他趁着前奏的空隙，对着话筒说：“这首歌比较特别，带着时光的某些期许，我们偶尔也可以畅想一下未来。”
　　说话时，他瞳孔里装着的人，坐起身，缓缓来到了他面前。
　　段越开口时，与刚才轻松的调调不同，这次他唱得格外认真，因为他的表情没有在笑，而是在沉浸。
　　《Beautiful in White》，顾时许熟悉这首歌。

　　他刚刚，说的是‘畅想未来’没听错吧？

　　顾时许不经意陷入了沉思，周遭的花痴声都被按了静音键，只有段越的歌声享有特权，在他的世界里环绕。

　　“This day I’ll cherish.”
　　………
　　“学校广播现在选的歌怎么品味这么好了？”顾时许听到段越好奇问。他们刚比完接力赛，由于七班非常给力，整体成绩获得了个第二，但这个成绩，放在运动细胞整体并不是很发达的七班无异于第一，值得出去好好撸一顿。

　　李老在比赛最后一天总算赶上了孩子们的比赛，最终成绩还比去年好，于是感动得几乎老泪纵横，自掏腰包让班长带同学们出去庆祝一顿，他自己身体欠佳，并没有跟着去。

　　此时全班都在紫荆路上前后而行，热热闹闹地在讨论运动会之间各自遇见的趣事。

　　“的确比之前好。”顾时许在旁边回答他。
　　“但是这听着怎么有种要结婚的感觉。”段越笑说。
　　顾时许余光瞥了他眼，说：“那就记着它，以后你的婚礼曲目又多了个选择。”
　　“那我先记着歌名，有空学学，第一个要唱给我对象听。”段越说。

　　“刚学不久，唱得不熟练，谢谢大家的热情，也谢谢大家来给我们过生日，还有平安夜快乐。”他已经唱完了，顺带说了两句就把话筒交给了覃佳佳。

　　他站在顾时许面前，扬了扬嘴角，对方也如此回应他。
　　两人的眼神交接了一瞬，就分开各自回到沙发上坐，两人的话却是更少了。

　　段越认为他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他一定懂这是什么意思，顾时许他一定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怎么不问点什么，问啊。

　　段越拿起桌上的一杯饮料，余光看了一眼顾时许，发现他竟然在拿着一杯奶茶喝，双手捧着，小心又专注。
　　靠。
　　怎么这会儿爱喝起奶茶来了，喝什么奶茶呀，喝奶茶这么认真嘴怎么能有空。
　　段越不禁又偏了偏头，眼尾的余光很快又收回。
　　偏偏还这么可爱。及眉支棱起的前额碎发，安静垂下的睫毛，鼓起的脸颊，以及那像是看在远处的目光，但其实眼前只是一张杂乱的桌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顾时许好像用力撕咬了一下吸管，但还未来得及再多想，然后不知道谁忽然起了头，大家都往桌子这边坐得满满当当，是开吃的架势。啤酒开了两箱，饮料只开够女生的，一大群人开始围着桌子吃烤串。
　　总共只有二十多个人，空间并不是很挤，因为其他平时不太熟悉的都没喊，彼此不熟来了也是尴尬，毕竟这是过生日，不是全班级聚餐。

　　为了待会儿有些胃口小的女同学吃了这些烧烤奶茶之后，就饱得吃不下蛋糕了。所以段越干脆说现在就开始许愿切蛋糕。
　　周子扬最积极，首当其冲去把灯全关了。

　　蜡烛两人一人拿9支围成个圆。
　　18岁。

　　面对面吹蜡烛的话，桌子太大了，有点够不着，两人干脆坐到一块儿，斜着身子大约成个面对面的样子。
　　“快许愿快许愿！”旁边的人催促，还有的拿起了手机拍了起来。
　　段越朝他们说道：“先说啊，不能发丑照啊，我很要面子的。”
　　大家几乎要笑趴，他说话时就有人按下了快门，显然是不给他面子的意思。

　　许愿的时候，段越的愿望非常简短，他默念完就偷偷眯缝着双眼，看顾时许好没好，由于蜡烛的光有些刺眼，他无意识地睁开了一只眼，一只保持紧闭。

　　这时生日歌突然就没声了。

　　“咔嚓——”
　　“哈哈哈……”
　　他瞬间知道阵突如其来的笑声是为什么了。
　　“各位哥哥姐姐们，给我条活路啊，说不定以后我要靠面子吃饭呢！”他无奈道。
　　周子扬无所谓道：“段哥，没事儿，俗话说得好，人不要皮天下无敌，你也该扔扔你的偶像包袱了，你看你这表情，苟苟嗖嗖的，好可爱啊，笑死我了。”
　　众人赞同地笑趴一片，因为他立即发到了他们临时建的小群里，所有人都看见了，罗笙还发了一个捧腹大笑的表情包。
　　段越；“……”

　　好的，那今天大家就一起天下无敌吧！

　　下一秒，段越迅速摸了一把奶油沾手上，往周子扬脸上一涂，游鱼般溜开。周子扬看他已经跑远，干脆把脸上的奶油抹了抹，随便逮了个就蹭他。
　　然后，人与人之间的‘面子’全都花了，你追我赶，跟来蹦迪似的。连罗笙这位大哥也不留情下了狠手，跟别说顾时许这位大寿星了。
　　他脸上鼻子和两颊都被沾了不少，白的，粉的，几乎都是被周子扬祸害的。

　　最后，还是段某人护同桌心切，一直拦在他面前，替他挡着。一群人在后面跟着他的步伐周旋，场面滑稽地跟老鹰捉小鸡。

　　“段哥，你太偏心了，公平战场，你不能怜香惜玉！”周子扬叫喊。
　　顾时许：“……”

　　怜香惜玉都搬出来了，段越还没想到什么词汇回怼他，就被他们一个两个耻笑了去。
　　老母鸡负隅顽抗，最后‘遍体鳞伤’，把外套脱了，往椅子上放着，不然一身黏腻腻的奶油，实在太难受了。

　　吃吃喝喝，你一句我一句，再玩儿点小游戏，这天就聊了已经快两个多小时了。
　　由于怕女生们回去太晚不安全，所以差不多时周子扬就让她们先回去，还亲自送她们出门口，上了车，记了车牌号，嘱咐回到家了在小群里报数，他要统计人数。
　　女生们笑话他职业病，然后上了车，挥挥手离开了。

　　包厢里只剩下十来个男生，罗笙无疑是他们当中最能喝的，但他只在旁边跟这群孩子们说说笑笑，聊聊他当年在高中的事，并不会劝酒。

　　“笙哥，你唱歌这么好听，是不是高中的时候用来追女孩子的？”宋思宇问，他才喝了半杯不到就小脸通红。
　　罗笙放下酒杯，说：“我高中脑子里只有学习，哪有功夫学这玩意儿，大学才学的。”
　　“我看小越才是，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罗笙打趣道。
　　段越闻言，连忙否定：“没有，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别拿我开玩笑。”

　　“我们段哥平时没见过他跟几个女孩子说话，天天和时许在一块儿，我看他俩更……”宋思宇忽然打了个响嗝，又继续说，“那你是大学才脱单吗？你对象一定很喜欢你，唱歌这么好听，半夜连睡觉都是甜的。”

　　虽然他们几个都看得出来宋思宇是真的微醉了，但刚刚前半段的话，他们平时几个联系关系好的都能猜得出来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顾时许忽然插话进来，并且拿了他的酒杯：“鱼仔，你还是喝饮料吧。”
　　又给他倒了杯椰汁。

　　“是啊，挺喜欢的，挺甜的。”罗笙笑道，闷了口酒。
　　知情的三人面面相觑，顿时又被暗暗撒了波狗粮。
　　但谁知道，明着的狗粮下一秒也来了。
　　只见罗笙接了个电话，听语气很明显对方是林哥，只听他简单‘嗯嗯’了几句，最后说：“外面冷，多穿点，别耍帅，我看腻了，我要温度不要风度。”
　　……
　　知情三人组：“……”

　　大约十分钟后，这位自称要对象温度，不要对象风度的男人风度翩翩地跟众人告了个别，回家去了。
　　大概是家里有门禁。

　　留下来的几个又互相喝了点，最终散伙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
　　没有人醉，除了段越。
　　他其实没喝多少，就比顾时许多喝了两杯，而顾时许只喝了一杯。

　　而段越一直趴在顾时许身上，像是不认人了似的，一直管他喊老妈。

　　“乖儿子，再等会儿啊，爹很快就带你回家了。”周子扬过来趁机摸他的脑袋，占他便宜。
　　“别闹了，他明天想起来放不过你。”顾时许说。
　　周子扬在一边逗段越逗得肚子疼。

　　顾时许只好叫了辆车，带他回自己家。周子扬帮他把大家送的礼物拿到车上，又给他关上了车门。

　　到家的时候，顾时许先把他给拉出来，又扶着他上楼，然后又下楼把东西拿上来，回来给他泡了杯蜂蜜喝。
　　看着他喝完后，刚把他扶起来，沈雅静从房间里开门出来。
　　“是太吵了吗？”顾时许说。
　　“没有，我还没睡着呢，小越这是喝多了吗？”
　　“嗯，给他喝过蜂蜜水了。”
　　“先带他回房间吧，等他醒了再让他洗个澡。”沈雅静说。
　　顾时许：“嗯。”

　　幸好这两天是周末，明天不用赶去学校上课，段越可以睡到自然醒，而顾时许不用担心会不忍心叫他早起。
　　两个人的生日礼物都搁在了客厅上，还是等明天他醒来一起拆好了，顾时许想。

　　他洗完澡回来时，因为怕一张被子不够暖和，顾时许从柜子里多拿了一张，放在床里侧，因为躺着的那个人即使醉了还是知道自己要睡在外侧。

　　但睡相却老实了许多，既没有踢被子，也没有打呼，当然他上次也没有打呼。也没有大喊大叫、胡言乱语。
　　一个文静的醉鬼。

　　顾时许弯腰端详着他片刻，又给他把被子掖过心口，拇指轻轻抚了抚他的眉毛，整张脸在完全没有表情的时候，除了五官自带的英气感，还有一丝往日几乎看不见的忧郁，也许是因为醉酒不舒服的缘故。

　　他的呼吸撞在顾时许的手上，温热而轻盈。
　　顾时许屈膝在床沿，脸小心翼翼凑近了他些，两个人的双眼，一睁一合，明明是注视，却又偏像是对视。

　　床头的闹钟在吵闹地走动，顾时许瞥见秒针指向了‘12’，还有一分钟就是圣诞节了，但这对他来说一向不是个多重要的节日，甚至从来不过它。
　　重要的是这个人的生日，因为他生在了这一天，所以这一天的来临对他而言才变得意义深远。

　　夜晚本身就是一头沉睡的洪水猛兽，而安静，则偷偷散发蛊惑性。

　　顾时许右手食指拨了拨他额前的发丝，呼吸声绵长悦耳，如果说点什么的话，这个醉鬼一定听不见吧。
　　滴答滴答，秒针走到12。

　　“生日快乐，段越。”顾时许在他耳边低声祝福。

　　滴答滴答，像极了他的心跳声。

　　“You are my secret.”
　　段越的声音忽然穿越了时间，缓缓而来。
　　他忽然勾了勾嘴角，低语道：“你已经没有秘密了，因为我很喜欢你。”

　　除了时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这是他早就知道的。

　　没关系，他得到了其他某些温柔的回应。

　　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做梦，但唇舌相抵的温热感却又真实无比，又偷偷第二次微微睁开眼，确定那真的是段越的脸后，才相信地老实闭好。

　　他整个人被完全拉到床上，棉被一掀，又被紧紧关在怀里。

　　“你酒醒了？”顾时许微抬头问他，鼻端仍是萦绕的酒味，耳边是另一个人的心跳。
　　只听对方喉间逸出声笑，然后松开了他些，左手摸了摸顾时许的脸颊，沉声说：

　　“我没醉，我装的，不然我怕你会憋到天荒地老。”

　　顾时许蹙眉，说：“你早就知道了？”
　　“嗯，借你手机那次偷偷看了你的聊天记录，抱歉。”他说。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
　　“嗯，在等你，等你很久了，”段越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眼角，“你做事很倔强，不喜欢被扰乱想法，所以我想把主动权放在你身上，但我好像心太急了，一时心血来潮灌了几杯酒，本来想趁着醉话跟你坦白，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但没想到你把我带家里来了，于是，我就再等等，想看你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等到了。”

　　“戏精。”顾时许评价了句。
　　段越笑了笑，重新把他搂紧，下巴蹭了蹭他的碎发，叫：“顾时许。”
　　顾时许：“嗯？”
　　“男朋友。”段越笑说。
　　“去洗个澡吧，”顾时许把他推开，说，“男朋友。”

　　“收到。”

　　段越刚想起身，忽然又想起件事，于是又把人搂回来。
　　“时许，还记得上次你耳后那个印记吗？”他温声问道。
　　顾时许点头：“记得，怎么了？”
　　“上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抱歉，”顾时许和他贴得很近，几乎要亲上的距离，“但这次是故意的。”

　　话落下，顾时许就感觉到右耳下的脖颈处被他触碰了一下，接着嘴唇又重新被他轻轻点了点。
　　“还有，上次，你知道我说的是哪次，早上的时候，你是不是知道……”段越话没说完就被回答了。
　　“我知道。”顾时许说。
　　“就跟现在的感觉一样，对吧？”段越把他抱了紧，低声说，呵出的气都不经意撞在顾时许耳上。
　　顾时许知道他说的感觉是什么感觉，点头说：“嗯，我知道。”
　　“你别怕，也不要害羞，因为我们在一起了，”顾时许被他摸了摸头，“这是我们之间最诚恳的反应。”

　　顾时许笑道：“你是在给我科普么？”
　　“你当然不需要我给你科普，只是，”段越退开身，和顾时许对视，诚恳跟他说，“想告诉你，如果某天我们相互抚摸，相互触碰，请你不要害羞。”

　　“你怎么擅自做主当了主动的一方？”顾时许说。
　　“？”段越疑惑说，“这还不够明显吗？”
　　“什么？”顾时许不解。
　　“我比你大。”
　　段越老实道。
　　“你明明比我小一天。”顾时许反驳他。
　　“顾同学啊，谁在跟你比年龄了？”段越嘴角一拉，好笑地看着。
　　“那是什么？”顾时许皱起了眉。
　　段越叹了口气，只好再次把他的男朋友搂了回来，拉来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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