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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从电话那头传来吸气的声音,接着又传来抽纸巾的声音。约莫一分钟过后,电话那头才终于有了人声:“你现在混得可真是风生水起啊。”
阴阳怪气的语调,可听声音又不像是蔡闲,骆南音实在猜不出还有谁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只得硬着头皮再次问道:“你是谁?”
“你已经把我给忘了吗?可好歹你也听过我的歌,又怎么能认不出我的声音呢?”
骆南音只觉心里莫名一阵发寒:“难道你……是米珠?”
“没错。”电话那头的女人回答,“我就是米珠,那个几乎被你给毁掉了一切的米珠。”
“我毁了你?”骆南音只觉得莫名好笑,“一个小偷因为偷窃被判入狱,却反倒有胆来怪被她偷走了面包的店主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电话里米珠的声音透着一种莫名的神经质,“你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吗?这会儿,我身后就是悬崖,我只要往后一仰就能和这个世界彻底告别……但在我临死之前,我怎么也放不下先前的事情。我想要和你来个彻底的清算。不过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一上来就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我的头上,这可真不愧是你骆南音啊。”
“你说什么?”虽说是敌人,可米珠的话依旧让此时的骆南音感到头皮发麻,“你在悬崖边上?具体是什么地方?既然你已经决定好要跟我来个清算,那好歹当面和我约个地方吧?在电话里说算怎么回事?你现在人在哪儿?你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片刻的沉默后,电话那头终于来了回答:“好。”
*
窗外的景色像幻灯片那般飞速地变换着,晚风拂在脸上携来深秋的冰冷感觉,关榆正紧张地开着车,可到底还是因着疑惑而禁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骆南音烦躁地揉着头发,“虽说她要去要留是她个人的自由,可我真的不想因为这件事和她扯上关系。”
“但你现在不是在赶着去见她吗?”
“那是因为有你在啊。如果你愿意帮我的忙,这件事自然就不会像想象中那样棘手了。”
“我肯定会帮你的。只是,我该怎么做呢?”
“一会儿,我会跟米珠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就躲在暗处,找机会把我们的谈话录音。这个疯女人,没人能猜出她下一步会做什么……所以,一旦寻到合适的时机,你就控制住她,把她拖到安全的地方。只要让她脱离危险地带,接下来的事就都好办了。”骆南音说,可很快又因着烦躁而禁不住抱怨道,“烦人啊!我真的不想跟这种糟心事扯上哪怕一丁点儿的联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关榆安慰道,“不管她先前做过什么,可我们到底还是没法做到见死不救的吧。”
“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骆南音说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让目光放空在被街灯染成橘黄色的街道上,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
夜色很深,海浪用力地拍打着礁石,夜晚时分的大海因着不见光亮显得分外像是一个能将人吞噬的巨大黑洞。这会儿,向着悬崖边急驰而来的那辆小车便成了这不见边际的黑暗中唯一一束明亮的光。
驶到崖边,关榆把车停好,便和骆南音二人从车上下来,稍一张望,发现不远处正立着一个人影。虽然现实中并没有和米珠见过面,可根据先前看过的照片和这会儿的直觉,骆南音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人就是米珠。
听见有人靠近,那个人影立时转过身,似乎也马上认出了骆南音,几乎是尖叫着说:“别过来!”
骆南音愣了一下,旋即止住了向前的脚步。可是,当最初的断片感退去之后,她便立马冲那人影大声吼道:“你以为我想救你吗?少自作多情了!”
米珠冷笑一声,对着骆南音微微眯起眼睛:“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我是个守信的人。”骆南音回答,却感到额角已然悄悄地淌出了汗,“就算对象是你,我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
“好。来得好!”米珠笑着说,“在我跳下去之前,如果不能当面和你来个彻底的清算,我想我就是做鬼也不会安心的。”
“你不是在搞笑吧?”骆南音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跟我来场彻底的清算?做贼的是你,我没找律师给你发律师函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你反倒要来找我清算了?你想清算什么?你能和我清算些什么?”
米珠没有立时作答,而是仰头望向了天空。在深吸一口气后,她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竟顾自说起一段遥远的往事来。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米珠说,“别说学音乐了,就连看见班里的同学穿件漂亮点儿的衣服都能叫我羡慕得禁不住眼红。
“我也曾因着羡慕回家问过爸妈,为什么她们都可以有漂亮的小裙子穿,而我却没有,可换来的不过只是一顿臭骂。
“爸妈说,能有饭吃有衣穿就算不错了,别成天想东想西,做人要懂得感恩。
“当时我并不懂爸妈这话是什么意思,甚至直到今天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我却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我厌恶自己永远没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恨自己就算说话那么小心翼翼,也还是老不小心踩到爸妈的雷区,惹他们生气。
“但是,从那天开始,我便有了一个模糊的理想。我想挣到好多好多钱,我想出人头地,我想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招摇过市,让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记住我米珠的名字。我也想以这样的方式知会那些当初看不起我的人,让他们知道我米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连裙子都买不起的寒酸鬼,也不再是谁都可以肆意谩骂任意欺辱的软柿子了。
“我一定要过上好日子,要比那些读书时候冷眼看我的势利鬼过得都要好。
“我要让爸妈发自内心地为他们的女儿感到骄傲,而不是成天嘲讽她没出息成天就知道在家吃闲饭。
“这就是我的梦想。我渴望达成它,不论以什么样的手段。
“一次偶然的机缘,我在一次合唱表演中被老师看中。老师找到我,说我很有音乐方面的天赋,还问我有没有意向往这方面发展。
“之前我从未得到过任何老师的赏识,因而当我听见音乐老师这么说的时候,我简直感动得快哭了。
“虽然中途历经很多曲折,可我最终还是走上了音乐这条路。
“但因为贫穷,我错过了许多本该属于我的机会,甚至就算后来机缘巧合出了道,也一直都寂寂无名。
“没有好资源也没有靠山的我,在娱乐圈简直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死鱼那样前途惨淡,何时沉底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我不甘心啊。我怎么能允许我的人生就这么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画上句点呢?我早说过,我要出人头地,要用金钱和地位闪瞎那些势利鬼的狗眼,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其实先前,公司也为我推出过专辑,只是销量并不理想。公司甚至还跟我说,如果这么继续赔本,以后我可能都不会再有出唱片的机会了。
“我当然没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绝望之下,我找到当时市面上最流行的几首单曲,翻来覆去地研究,沉浸其中的同时也不由得感觉到深深的遗憾——我怕是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写出这样的曲子。
“可也就是在那一瞬,我的脑海中忽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我把这些曲子的片段混入我的作品之中呢?又或者说,如果这么做太过招摇的话,那我可不可以将这些精华稍作修改,再据为己有,这样是不是就有可能躲过别人的眼睛呢?
“毕竟,市场上的曲子那么多,怎么着也很难把两首看似毫不相关的曲子联系到一起。只要没人发现,我这不就可以稳稳地坐享其成,还能保持高产了吗?我甚至永远都不必担心自己的作品会被市场淘汰了。
“如果不冒这个险,就意味着我要跟梦想彻底告别;可如果我有胆子迈出这一步,那我的人生可能就会迎来彻底的转变。
“我想,后来的事你也该是猜到了。我就这么红了,红得发紫,红到整个娱乐圈没有人不知道我米珠的名字。那个时候,似乎也还没有‘抄袭’这种说法,更没有原作者的粉丝来找我的麻烦。又或许是因为我改动得太过自然,这才从来没人发现过这里面存在问题。
“不过,这让我更加确信,这就是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如果这么做能让我名利双收,人生自此一帆风顺的话,那我绝不能允许自己放过这样的机会。
“更何况,先前我也没有为这种行为付出过哪怕分毫的代价。
“摘取人家最诱人的果实,把变卖的报酬据为己有,还不用承担责任,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谁都不可能就此放过吧?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啊,骆南音,我居然会栽在你这么个只有几百粉丝的小透明身上。
“谁能想到,先前抄知名歌手的曲子都没能出事,可到了你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这儿,却反倒让我摊上大事了呢?
“你就这么砸了我的饭碗,让我苦心经营多年的梦想就这么在一瞬之间化为泡影,让我的荣华富贵就此远去,让我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你可叫我怎么能不恨你呢?!
“烂了名声的我在娱乐圈自然是没法混下去了,我也想象不出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过。我的人生可能就这么到头了吧……我只能自我了结。但在了结之前,我必须要狠狠地恶心你骆南音一把——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可能会身败名裂,又怎么会沦落至今天这步田地……我就算会下地狱,就算死后变了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米珠一气说了这许多,连气都有些顺不上来,甚至连身子都开始微微地发起了抖。
而骆南音呢,则那么傻傻地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己出道以来虽然遇到过无数件奇葩事,可三观却从未像今天这般被洗刷得如此彻底。
*
“我见过厚颜无耻的人有很多。”迎着晚风,骆南音脸上的表情显得分外冰冷淡漠,“可厚脸皮到你这样的程度的,我倒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因为侥幸不用付出代价,你就觉着偷窃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没被发现才是正常,被发现了就只是运气不好?
“听你的意思,道德似乎不值什么,就算被骂到狗血淋头,就算为千夫所指,只要钱包鼓鼓,哪怕就是一辈子都要背负小偷的骂名,于你而言也无所谓,甚至也能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幸福了,是吗?
“就算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你也依旧觉得责任和道义于你而言都是虚的,只有落到你口袋里的银子才是最实际的,是吗?哪怕那些银子上头沾满血污,你用着也依旧觉得心安理得,你想表达的是这意思吗?”
面对骆南音抛出的这一连串的质问,米珠只是冷笑,脸上也尽是嘲讽之意:“站在道德高地上不冷吗?别以为你现在红,以后也能就这么一直红下去。我可听说了,你前不久才刚刚离开签约的新公司,自己成立了工作室。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在娱乐圈单打独斗,能争取到多好的资源啊?
“而且,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其实今天我早就已经联系好了媒体,再过几分钟他们就会赶来这儿采访。通稿我也早就备好了,现在也差不多是时间了。再过十几分钟,那些邮件就会定时准点地发送到媒体的邮箱,你个贱人就等着身败名裂吧。我米珠一条烂命死不足惜,可要这么做能把你骆南音给拖下水,那我就算赔上这条命也值当了!”
说罢米珠便转身往前走,本想向着悬崖纵身一跃,却冷不防地撞上了一个男人坚实的胸膛。
“人在做天在看。”关榆的眉毛微微上挑,透出一种逼人的严厉之感,“假如在人间做了太多坏事,就算死后下到阴曹地府,阎王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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