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凡记

作者:宋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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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教憔翠向人间


      凤翔县的差人到了西安府就先寻到刑厅衙门,沈澄因官事带着相儿上咸阳勘案去了,差人寻不到正主,只问师爷,“请问尊府有个姓吴的妾吗?”

      师爷摸着胡子说:“大人初来此倒有两房女眷,后来上了一趟华阴竟没了,具体是不是妾,姓不姓吴,我也不知。“

      差人将公文拿出来,“求您好给个实信,我们回去好交差的。“

      师爷为难道:“这内宅的事我也不清楚,我带你们进去问夫人一声。”

      两位差人忙道谢,说:“如此最好,多谢通融。”

      进得后院,婷姑在房里奶孩子,锦绣在房前浇水,见了拦住问:“这是干什么?一大早你们怎么跑后院来了?”

      师爷陪笑说:“绣姐,这是凤翔县来的差人,问吴奶奶的事儿,咱家大人是有个小吴奶奶吗?”

      锦绣一听锦姐的信儿,一时脸色都变了,急道:“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差人说:“大姐,这吴奶奶在我们衙里,若是贵府奶奶,让沈大人快接去。”

      锦绣心里“咯噔“一下,“你再说一遍?”

      差人说:“那沈大人快接吴奶奶去。”

      “呸”锦绣想起锦姐又恨又怕,此时听要接她,只觉得大难临头,忙骂道:“没有这个人,我家大人只一个奶奶如今在房里带着公子呢,哪来个姓吴的奶奶。师爷,你快带他们走,奶奶听见了要恼你。”

      师爷同差人都都急忙出外来,师爷说:“两位听见了吧,并无吴奶奶。“

      差人说:“烦你老给写个字儿,我们回去好交堂上的。”

      师爷也不与他们为难,到了前头签房里替他们在公文上写上:“刑厅府中查无此人”,两位差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前日差人刚走,后日幻境就到了,直奔门房说:“沈大人在吗?我有要事找他?”

      门子看了她一眼,说:“不在,大人上咸阳听案去了,你有事上县衙递状去。”

      幻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哥,我不告状,我有急事,我是来送信的,吴奶奶她在牢里只等救命呢!”

      门子不耐烦道:“什么吴奶奶,你是天奶奶也没用,大人真不在!你若是救命的案子快找别人去,别在这儿耽搁了”。幻境没了主意,呆坐地门口,车夫抱着孩子问:“幻师父,我们在西安等着不是办法,先回华阴再做打算的好。”

      幻境流着泪说:“只得如此,只是我要留个信,万一沈大人回来的早,还有的救。”自己又走到后门口,敲了门却是锦绣开的,幻境说:”你家吴奶奶让人来送信的。”

      锦绣“咣“的一声关上门,从里间说:‘我们家没姓吴的奶奶,你快走。”

      幻境一下懵住了,也猜不透是怎么回事,只不停的敲门,“相儿在吗?他亲送奶奶到华阴去的,他也不记得了吗?”

      锦绣开了门,骂道:“好不要脸的东西,我说没有就没有,我是相儿的老婆,你叫我男人做甚?”

      幻境一听是相儿老婆就知是锦绣了,这是锦姐跟她说过的,就如当头一盆冷水下来,知道这事是不成了,愣了一会子转身欲走,对面撞见个妇人买了菜回来,幻境最是好记性的记得是那日见过的婆子,忙拉住让婶子,“婶子好。”

      让婶子倒是一愣,细看看倒有一点眼熟。幻境说:“婶子不认识我了,我在洛阳同师父在府上化过缘的,婶子还给我们添饭上汤的。”
      “哦!”让婶子想起来了,“小师父怎么又在这里了?”

      幻境说:“这不是有缘吗?婶子留饭之恩没齿难忘。”

      让婶子不好意思道:“那是我们吴奶奶留的你。”

      幻境忙搭话说:“吴奶奶还惦记你们呢。”说着掏出几两银子,塞在她手里,“你家吴奶奶现在发达了,嫁了凤翔总督,这趟我是来传喜信的。”

      让婶子喜笑颜开地说:“那真是恭喜了,这吴奶奶生得花容月貌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人。”

      幻境说:“吴奶奶常说以前府中就婶子是个好人,这信儿就让传与婶子,婶子也别和别人说,等你家大人回来说一声就行了,奶奶倒底是个念旧的人。”

      让婶子笑说:“让奶奶惦记,放心这信儿我谁也不说,等大人回来我独告诉他,我真心为奶奶高兴呢!”

      幻境陪着假笑笑,嘱咐了一定告诉沈大人,便同车夫赶回华阴去了。

      回到观中先将孩子送到春园手上,春园一把抱过桃儿,哭道:“我的儿啊!”母子天性,桃儿也不认生只抓着春园的衣襟不放手,春园替她换衣服,擦脸,梳头,搂在怀里看了又看,收拾好孩子下楼寻锦姐却不见人,叫幻境也不见人,抱着孩子走到前殿,只听幻境与莫会在说:“奶奶被那姓徐的陷在牢中性命攸关,我上西安又寻不着沈大人,师父你说这可怎么处?我实在是没的办法了。”

      锦姐一听放下桃儿,跑到殿里:“姑娘她怎么了?”

      幻境说:“那徐家兄妹不是东西,将她关在牢里想治死。”

      锦姐跟幻境说:“幻师父,你带我去,用我跟他们换姑娘出来。”

      幻境为难道:“你有什么用?你去了他们把你们姐俩一起害死。”

      春园急得眼前发黑,小桃儿跌跌撞撞走过来拉着她的裙带,春园抱着孩子只觉得五内俱焚,哭喊说:“都是为了我啊,我怎么这样不成人,生下个累赘害人害已,早知如此我不要这孩子了吧!”小桃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被吓得哇哇得哭。

      莫会上前安抚说:“春姐,你家奶奶走时还嘱咐我照管你呢,你好好的带着孩子在楼上,这事不是死局,有得解。”

      春园和幻境都抢着问:“怎么解?”

      莫会笑了笑,“有个贵人,又有面子又有身份,只有求他去了。”

      幻境说:“这世间贵人虽多,我们怕没有这个力量央求得到,还要千里来回去外县地方,师父你说得是谁?”

      春园说:“无论是谁只要他愿救姑娘,我愿卖身为奴做牛做马服侍他,这孩子就舍在观中等她爹回来。”

      莫会说:“不至于,不至于,这人是个出家人,最是慈悲为怀的。”

      幻境纳闷说:“出家人里有这面子的,只有天师掌教了。”

      莫会说:“这话不错,他师傅就是全真掌教,他如今就在华山顶上玉泉观。”

      幻境反应过来,“师父你竟是说他吗?他是何等的人?我们入观执事,他面孔都不朝下,我如何求得到他。”

      莫会说:“他那是做事的体统怎好与我们有说有笑的,你这次是有事找他,你只管同他与说,他必要答应的。”

      原来莫会说这人是全真教中的三弟子,号品元,十八岁上就修了道如今二十有六了,他童稚时全真掌教广宁子一眼就相中他是个有慧根的孩子,几次派大弟子点化他来,因他是个大家子弟家人舍不得,后来他父亲死了他自己看破浮华名利就修了道。自入道门不上三年内外典章,凡经他目,三教之书无不通晓,出言解得万千道意,下笔书得字字珠玑,这玉泉观中里外文字,法事,官事皆是他一人支持。山下圣莲观虽是个小观一年中也有几次道事所以也算个相识,此时幻境执莫会的名帖来求,这品元也不好拒绝,况他平素是个极好心,极和善的人,只是少年面生不相熟的人只说他清贵态高,其实都是外人之见。

      品元隔着帘在内说:“你师父是个有道行的人,你们观中平素虽有些乱事我们也不好多管,只是这女人家的事如何求到我清静观中来?”

      幻境说:“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我本在西安求了沈大人的,奈何他人不在,如今眼看奶奶性命攸关,旦夕之间,求道长慈悲为怀,解救解救,师父说您是必肯答应的。”

      品元不解,“你师父何出此言?”

      幻境说:“师父说道长精通易理,书中有云“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救不救只在道长一念之间了。”

      品元笑道:“你师父实在是个高人,两句话就我无可推脱了,你明日在山下等我吧,我与你去就是了。”

      幻境大喜过望忙行了谢礼,快步出门去了。

      品元打了会儿坐,回房找了几件俗家的衣服,跟师兄说了要出去的事,他师兄宜风听了,有些不愿:“师父常说你有仙缘有仙骨,你怎么老爱搅到这些凡尘事中去,上次一个寡妇在神前求嫁,你好好的把伙夫牵与她,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品元笑说:“我们不就是解人之难,救人之苦吗?这男鳏女寡正合阴阳之道有何不可?”

      宜风说:“罢,罢,罢,我说不过你,你此去山下小心为上,官事不是好招惹的,况师父说你今年有一命关,过得就是真仙,不过就是凡夫,你还不小心吗?”

      品元说:“既是命关唯有听命而已了。”

      次日,品元做了俗家打扮,到了山下,幻境和马车早等着了,品元走到车前幻境犹未反应,只说:“这车我已定了,你别处去吧!”

      “幻师父,我昨日约你此间相等,你今日竟不要我去了吗?”

      幻境一听声音才知是他,站起身从头看到脚,清清秀秀,标标致致,自家从山东到陕西不曾见过这样的人品,“你是品元道长吗?“

      品元点点头,“在外只叫我品元吧!”

      幻境乍舌,心想这才是养在深宫无人识呢,他平日在镇岳宫中讲道授符,我只当是个牛鼻道,哪曾想是这样一个俏纯阳,怪道平日不把脸面露出,这等一个道士不是馋人吗?心中胡思乱想再看品元脸竟红了,品元倒是心无杂念同她上了车,一路朝凤翔去了。在路上同行同吃,品元为人聪敏言谈活动,幻境越发不信他是个出家道士只觉得像个黉门秀才,心想待这件事完我倒要试他一试,放着这等仙人我等也沾沾雨露,细心观他行动,却是非礼勿视,规规距距不见一点邪行。

      第七日到了凤翔县城,此时那两人差人早两日已回信说:“沈大人说家中并无什么吴奶奶。”

      知县见查无此人,便也扔下不管了,对徐成森说:“你是原告,你自家处置吧,只是一件这盗情不上人命,你自家酌量。”

      徐成森面上答应了,心中想锦姐留不得,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处理了,便吩咐牢卒用木板将锦姐那间牢房里里外外全封起来,一个孔也不准露。锦姐在里间不见天日,只觉气闷,虽有点子水吃,也是一日少似一日了,好好一朵牡丹花已成了半枯的梨花,只剩一口气还不曾断,但是呼不顺畅,那同牢的女犯每日叫她,她有时答应,有时不答应,女犯说:“这不透气人给闷坏了。”大家摔了个碗,拿碎片掏了半天,才掏出个眼儿,朝里喊奶奶,锦姐在一片漆黑中见一束微光照进来,迷糊间问:“是云哥儿来救我了吗?”

      外间女犯说:“奶奶,你醒醒,你里间还有水吗?”也不听锦姐应声,都叹息说:“好好的一个人,这样下去就在这几天了。”

      品元同幻境到县衙求见,县爷上学里论卷去了,幻境急得了不得,说:“县爷既是一时回不来,咱先牢中看看奶奶去。”匆忙寻到县牢后门,说寻应大爷,那应牢卒出来见着幻境,说:“小妹子你终于来了,你家奶奶在牢中已不透气了!”

      “啊?”幻境闻言哭着跑进去,”奶奶,奶奶,我寻着人来救你了。”

      众牢卒可怜她也没多拦,品元也跟着进去了,那起女犯见得幻境,说:“你别哭,快把这门板子都砸开,透了气见了光还有救。”

      幻境忙慌得一时也找不见趁手的家伙,一面哭骂一面撞,“这个天杀的姓徐的,忒歹毒了,奶奶,你好好的人若真死在这里,我一头跟他家拼了,定要他偿命!“哭着嚎着往门上撞,那群牢卒上前拦说:“姑娘你也别撞了,这是徐班头的吩咐,他今日陪县爷上学里观风去了,你若把这门板弄开了他不得怪罪我们吗?为你家奶奶这些时没死,他已发了急了。”

      幻境叫说:‘天啊,皇天啊,你听听这种恶人还留在世上做甚,趁早雷劈了吧。”

      品元也听不下去了,“这样草菅人命的事,你们不拦着反助纣虐吗?”

      众人一见品元,那周身和清贵如天人一样的,问:“这位大爷是?”

      品元说:“你们也不必问我是谁,我是来见你们县爷救这位奶奶的,晚些你们县爷回来我同他说话这人是必放的,你们现在也不用为难,有事只算在我身上,替我砸了开这门板,渡人渡已,改过从善。”

      众人见他发话才拿了家伙上前,撬的撬拆得拆,开出一扇门来,里面空气更是难闻,幻境跑进去从地上抱起锦姐,“奶奶,奶奶,你快醒醒,我来了。”锦姐面色灰白,紧闭双眼,不见一点动静,旁边女犯问:“还活着吗?”

      幻境一摸心口还是热的,品元说:“我去拿碗热水,灌下去就好了。”去班房里寻了一碗热水,幻境捏着锦姐的下巴给灌下去了,等了一会儿锦姐眉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幻境拉着她的手说:“奶奶,是我啊!”

      锦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幻境。”

      幻境这才放下一颗心,“奶奶,我寻到人来救你了。”

      锦姐又看向品元,逆着光实在看不清脸,恍惚着说:“这是云哥儿来救我了?”说着抓着品元的下衣摆,“云哥儿,你怎么不说话啊!”

      品元蹲下身,扯回衣服,“奶奶,我不是云哥儿!”

      锦姐平视着他,目中生怒,一把拍在他脸上,“原来是王昀哥,你这狗头还有脸来见我吗?”一句话说完已是大咳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幻境就替她顺背,一面又向品元道歉说:“道长你别见怪,奶奶几天不见天日关在这里,已是糊涂了,等她恢复了,我们给你赔礼。”

      品元摸着自己被拍红的脸,大度道:“无妨,你在这儿守着,我外间定店去,她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

      幻境说:“有劳道长,多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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