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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话
平静的过了一周,礼拜六刚吃了午饭,金正就拿了时下流行的养成游戏到谢宅教晓星尘打游戏,薛洋跟着看了会儿,虚拟的农牧场,虚拟的鸡鸭鹅猪鱼,虚拟的大片麦田和各种农作物,万变不离其宗,可晓星尘看着很新鲜,面上是久违的不加掩饰的新奇,薛洋想起第一次带陈星杨去DOU,看到脱衣舞男跳舞时,陈星杨也是这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表情,虽是同一副五官在表达同一种心情,但看起来却是千差万别的两个人,陈星杨的眼底是凑上前去看个明白的大胆,而晓星尘的眼底是站在一边静静看着的羞涩。金正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的给晓星尘讲解,晓星尘一边听着,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薛洋,似乎在等着薛洋的加入。薛洋对游戏没兴趣,又怕表现出来打扰了晓星尘的兴致,跟着看了一会儿说还有资料要看,拍了拍晓星尘的膝盖,起身上了楼,可还没打开资料,谢昌宁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牧,你在家么?”
薛洋听着谢昌宁的口气好像不太好,有些急,暗自忖度,回了话,“在家。”
“好,你等我,我马上到。”
薛洋看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手机屏幕似乎还在等着电话再打回来,最后不死心地灭了。薛洋深吸一口气,舌尖抵着后槽牙,确认了一遍心头的猜想,起身下了楼。经过客厅时,晓星尘和金正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显然晓星尘已经上手了,玩得很高兴。薛洋走近他,凑在耳边说,“我出去抽根烟”,轻微地用唇角蹭了蹭晓星尘的下颌角。晓星尘羞了一下,扭过头薛洋已经走了出去。晓星尘回过头看到薛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扭过脸来问金正:“为什么要出去抽烟?”明明屋子这么大。
“他奶奶不让在有屋檐儿的地方抽烟。”金正正忙着给鸭子喂食,眼都没转一下。
“可是他奶奶……”晓星尘很疑惑。
“老人不在了,规矩还在。你那还有空栏么,我这下小鸭子了。”
晓星尘忙看回电视屏幕,没再说话。
谢昌宁来的目的很明确,中午和谢老二一起吃饭,说起房子楠的案子要转给刑警队了,可薛洋出面问了宋家的人要不要庭外和解。薛洋从小心思就沉,谢昌宁猜不出他的意思,想是和晓星尘有什么关系,谢老二觉得这不是大事儿,叫谢昌宁不要管,可谢昌宁憋不住,吃了饭就找过来。
“就因为你觉得他可怜?阿牧,这种事情你不要插手。”谢昌宁被薛洋拦在车库门口,俩人坐在车库门口的便椅上,虽是隆冬,午后的太阳暖暖的,倒也惬意。谢昌宁和谢老二不一样,一个杀伐惯了,觉得侄子只是憋了口气,故意在找茬,由着去就是了。可谢昌宁却觉得薛洋如此多一事应该另有隐情,谢昌宁的血液里自是带着谢家人的寡绝,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他隐约听谢老二的意思宋家不是走正路的,他不想薛洋平白去惹一身腥。
“我到附医时间不长,但是房子楠接触过几次,这人专业很过硬,做事几乎没有纰漏,要是被定性成刑事案件了,这人不死也废了。”薛洋叼着烟,探下腰轻轻扽了扽裤脚。
谢昌宁看着薛洋漫不经心的样子,突然心里某个开关“咔哒”一声,他试探着问:“你不是为了房子楠吧?”
薛洋听言笑起来,偏着头看他的小叔叔,一双眯着的狐狸眼在阳光下闪着精光,像是一把开了刃的钢刀:“宋家从知道陈星杨这个人就不同意,刚开始的时候宋探他爸还打过他,威胁要动陈星杨,后来宋探就跟家里说已经和陈星杨分了,但是宋寻知道他俩还混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谢昌宁严肃起来,背都挺直了。
薛洋也严肃了起来,嘴里的烟燃到了头,薛洋捏在手里按灭了:“小叔,不是所有兄弟都像你和我爸还有二叔这么兄友弟恭的,宋探他爸更中意宋探接手律所。”
谢昌宁想了想,“你是说宋寻?”
“那辆出租车的司机,许多年前跟人打架捅死了人,但这孙子心眼儿多,当时要求了法律援助,结果就派给了宋寻,宋寻当时为了收名声愣给做成了正当防卫。这事儿刑警队也许能查出来,但也许,查不出来,可就算查出来了,宋寻一口咬死是帮宋探找的不知情,刑警队能有办法么?”薛洋嘴里缓缓说着,手里上下把玩着银色的Zippo,火苗随着手指翻动时有时无。
“……”谢昌宁没再说话。
宋寻当然不想律所落到宋探手里,宋探没死,这事儿捅出来,就会让家里知道他依然和陈星杨在一起,宋探死了,更是一了百了高枕无忧,至于房子楠,只是一只正好撞上来的替罪羊。
“啪”,薛洋合上了打火机,目视着前方,可眼睛里却像是看着其他东西,他语气暧昧不明,说不上是气还是静:“房子楠该死,可宋寻越想让他死,我就越不能让宋寻如意。宋寻的家事我不管,但是想挂上晓星尘,我就得让他知道,我的人,别说动手,念头都不能动一下。”
谢昌宁看着薛洋阳光都暖不化的表情,心里颤了颤,他想起他的父母,他的大哥,他的二哥,不知怎么得,谢昌宁突然很感谢这些人,以前谢昌宁总觉得他们干什么都不带着自己,搞得自己像个傻子只知道闷头做学问,可现在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是多么难得,说到底在谢家,也只有他和谢荛平安喜乐的享受了所有人打拼的心血。
谢昌宁说下午还要回趟学校,话聊到这里也就够了,薛洋起身把谢昌宁送上车,谢昌宁发动了车,又放下玻璃对着薛洋的眼睛,有些不甘心地说道:“阿牧,你要做医生,离这些事还是越远越好的。”
“知道了,小叔。”薛洋吊儿郎当地笑着,缩着脖子冲谢昌宁拜拜手,“路上开慢点。”
谢昌宁点点头,升起玻璃一脚油门走了。他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也知道薛洋的回答是句谎话,可不说他也憋得慌,路走了一半他给谢老二打了个电话:“二哥,你说让我去打打拳,去哪儿打啊?”
薛洋目送着谢昌宁开远,扭头往回走,却看见晓星尘站在门廊下,身上裹着一张羊毛毯子,整个人在阴影里显得异常温顺。薛洋快步走过去,靠近了发觉晓星尘身上的寒气,急忙把人搂在怀里,急了一句:“身上怎么这么凉,站了多久了,也不多穿一件。”
“你说你只是出来抽烟。”晓星尘毯子底下只穿了件薄薄的家居服,脸都冻得有些麻,一张嘴说话只觉得有些不利索。
薛洋带着人进了屋,招呼佣人再拿条厚毯子过来,又叫张妈去去煮姜糖水,自己一边给晓星尘搓着手脚一边埋怨金正光顾着玩游戏。金正一脸无辜,“我想换个赛车游戏玩,他自己说要去找你,你说你抽烟,我以为你俩在一块呢,谁知道他就傻乎乎地在外面冻半天啊。”
薛洋剜了他一眼,金正没再说话,又接着去玩手里的游戏,可心里却有点虚,要是晓星尘冻病了,薛洋又得埋怨自己。明明这家伙比自己小几岁,可总觉得他像个哥哥。
一顿忙活之后,晓星尘冻得苍白的脸才恢复了血色。薛洋看这人是没事了,不免又追了两句:“这里是界城,冬天非常冷,知道么?你找不到我就先回房间,冻病了怎么办?”
“我想着你抽烟,又用不了多久,就说等一等。”晓星尘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薛洋无可奈何地揉了揉晓星尘的头发,他没想告诉晓星尘谢昌宁过来说的那些话。晓星尘捧着姜糖水喝完,额头上微微出了汗,整个人有些熏熏地发困。薛洋看他揉眼睛,知道他该睡午觉了,因为金正过来,晓星尘没有睡午觉。
“上楼去睡一会儿吧。”薛洋善解人意地说。
晓星尘点点头,可又为难地往金正的方向飘了一眼。
薛洋一下笑了,把人揽在怀里就起身往楼上去,“和你说了好多次了,不用跟他讲什么礼貌,你还没发现么,你跟他太礼貌了,他反而不自在。”
“可毕竟是客人。”晓星尘不太能接受薛洋总把金正随意摆放的态度,至交好友也应以礼相待。
薛洋明白晓星尘的意思,面前的人已经不是陈星杨了,是晓星尘,是一板一眼端正自持的晓道长,两人已经走进房间,薛洋关了门,把人挤在门板和自己的身体之间,鼻尖碰着鼻尖,一脸不正经地瞅着晓星尘越来越红的脸,笑着说:“你说的也对,跟你这个主人比起来,他确实是客人。”
跟薛洋对金正的态度比起来,晓星尘更没有适应薛洋对自己的态度。当初的小友哪里这样对待过他,耳鬓厮磨、肌肤相亲,晓星尘想到就面红耳赤地无法自处。他羞赧着稍稍别开脸,可薛洋的鼻尖又马上追过来,没办法,晓星尘窘迫地推着薛洋的胸膛,说道:“别闹,我困了。”
薛洋看着脸红得滴出血的晓星尘,一把把人抱起来朝床走去,轻轻地把人放下,语气温柔地说:“我下去陪客人待会儿,祝我的主人做个好梦。”
晓星尘一把扯过一边的被角遮在脸上,一个字也接不上来。薛洋看晓星尘这样子,一点都不想下去,可心里有事,恋恋不舍地又揉了揉晓星尘的头发,转身走出去,轻轻带上门,下了楼。
金正看薛洋下来,张张嘴却没出声:“睡啦?”
薛洋翻了个白眼:“你嗓子怎么了?”
“嗨,这不是怕把你的小人儿吵醒嘛。”金正把手柄丢在一边,懒洋洋地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刚才的山路没给我撞死,太久没玩,手生的要死。”
薛洋没接话,靠着沙发发呆。薛洋凑过来,笑眯眯地说:“刚才是你三叔来了吧?”
薛洋陡然睁开眼:“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这点事儿还能逃过你正哥的火眼金睛么?”薛洋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你都说了?”
“没有,我就说了那出租车司机的事儿。”薛洋头仰在靠背上,看着金正。
“怎么不都说呢?”
“说那么多干嘛,我三叔眼干净,见不得这些脏事儿。”
“也是,你们家也就你三叔和谢荛是干净人”,金正也靠着薛洋边上,把头仰在了靠背上,“那你打算怎么办?和你二叔说么?”
“不说,说了也没用,这年代讲究证据链条完整,光有口供定不了案。”
“不还有房子楠么?”
“房子楠?那天在仓库,他脖子都放刀边儿上了,也没吐真话,他是死了心觉得宋寻能保得住他。”
“那你把房子楠保下来,就为了恶心宋寻?”
“我想不明白,宋寻要搞掉宋探那法子太多了,为什么要找上房子楠一起呢?要是没有更深一层的连咱们都查不到的隐情,那宋寻这个人太有心眼儿了,他笃定我肯定会因为陈星杨被牵连进来去找房子楠,他笃定我会拿量刑做条件换房子楠开口,他笃定房子楠不说真话,这么一来二去他除掉了宋探还盖住了自己。挺高”,薛洋由衷地点了点头,“可他不能笃定房子楠在刑警队不开口,所以他一定会答应和解,不让房子楠到刑警队,他估计已经开始酝酿杀人灭口了,我偏要保着房子楠,只要房子楠活着,宋寻就永远如鲠在喉。”
“我没明白,这些破事儿,谢大少爷,您怎么这么上心呢?”金正皱起了眉头,他是真不明白薛洋这是怎么了,干嘛非要去跟一个在谢家面前连个名号都提不起来的宋寻较劲。
“这有什么可不明白的,因为这个傻逼,陈星杨差一点就死了!”薛洋躁地低吼了一嗓子。
陈星杨?
话一出口,薛洋和金正都愣在了当场。
“你是,口误么?”金正想赶紧给俩人都找个台阶儿下。
“……我不知道”,薛洋顿了顿开了口,满是恼恨,“我是最高兴找到晓星尘的人,可是我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陈星杨,明明就是一个人,可我却总觉得陈星杨是去了什么地方。”
“我艹,我的亲弟弟,你不是吧,你不会是找到晓星尘了,又要去找陈星杨吧,你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啊你。”金正只觉得脑门上青筋都在突突。
说到底,薛洋心里对那四年,也不能完全做到毫无芥蒂。4年,1461天,35064个小时,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个小时,是宋探和陈星杨一起度过的。薛洋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在意陈星杨的事请,明明晓星尘已经回来了。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一行一卧,皆是薛洋熟悉的那个人,每每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的爱意和胸中的暖意让薛洋疯狂地想要回到曾经过去,可他就像是被什么牵绊住了手脚,总有些放不开。
可这样的想法,在薛洋脑子里都没有成形,只是模模糊糊地让他不舒服,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对金正开口,他思量了一下措辞,开口说道:“怎么会呢,我很感恩晓星尘回来了。可你想过么,如果当时那车速再快点,宋探没有护住,别说陈星杨了,晓星尘也没了。与其说我是在计较陈星杨,其实我是后怕,我差一点就再也找不到晓星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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