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宠妻日常

　　“小姐，方才那奉茶之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小芸一边替小姐换衣裳，一边愤愤不平。过去小姐在娘家被夫人欺负，没想如今嫁了还要被外面的人欺负，她心里很难过。

　　连她都看得出的事，景妤怎会不知？她不追究并非觉得那人情有可原，包括荣安在内，她隐忍只是想息事宁人，多半还是为了莫北辰和弟弟。不想莫北辰为这些杂事分心，一旦他分心，弟弟那里自然也会受影响。她幽幽叹了口气道：“往后这种场合还是少来为妙。”

　　以免又被有心之人算计。她如今身份不比从前，有些人，秦嘉月的确得罪不起。

　　“小姐，您手红了，奴婢替您包一下。”

　　景妤点头，小芸便用丝帕暂时替小姐包了一下。

　　二人从厢房更衣出来，景妤便见到莫北轩远远站在廊下，目光幽幽，很是阴郁。正欲调头就走，却听他唤道：“嫂子。”

　　景妤一怔，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停下转身看着他。

　　“可否私下说两句？”莫北轩走到跟前并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但眼睛里却是恳求之意，还略微有些忧伤。

　　景妤犹豫一瞬点了头，叫小芸去边上等，顺便看着些。

　　待她走远，莫北轩仔仔细细将眼前的人打量一遍，低声问：“你究竟是谁？”

　　其实他早该发现的，从她嫁进莫家之后便如同变了个人似的。从前的秦嘉月表面虽倔强，但内心却没有如此强大。她会害羞，会嘴硬，但却很自卑，自卑到他一心想护着这样一位柔弱的女子。但这些在眼前这人身上分毫没有。他早看出些端倪，但自己始终不愿相信，直至方才亲眼见了那局棋，才不得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根本不会下棋。”更别说如此精湛的棋艺。

　　景妤早知瞒不过他，因而之前才一直回避，能不与他照面便尽量不打照面。她与秦嘉月本就是两个人，她不知她的过去，也不能多问，因此破绽百出是必然的。

　　他既已察觉，景妤也不大想隐瞒，毕竟莫北轩并非傻，他只是痴，如此了断非她所愿，但也迟早避免不了。因此狠下心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确不是她。”

　　“那她呢？”莫北轩哽咽，仿佛意识到什么，眼圈顿时就红了。但心中仍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是不是……是不是秦家将她藏起来了？”

　　看着他此时的样子，景妤很痛心，不知如何安慰，好一阵子才狠下心道：“忘了她吧！这样你会过得好些。相信她若在，也不想见你这样。”

　　这世上太多有缘无分之事，或许即便秦嘉月仍在，他俩也注定不能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美满，今儿这出他难道还看不明白？

　　莫北轩吸了口气，忍住眼泪道：“忘了？谈何容易？嫂子，你不懂。对，在别人眼里她除了貌美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但我知道她有多好。”

　　景妤怎会不懂？毕竟曾经也……

　　喜欢一个人，哪怕他再不好，自己也只会看到他的好。就算缺点避免不了地蹦出来，也无关紧要，会连着这些一起喜欢。

　　“抱歉。”虽非她之过，但到底她是代替了秦嘉月才能活着。

　　莫北轩留恋地看着她，就像在与什么告别似的问：“她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景妤很担心他，“你别做傻事。她若在天有灵，会心疼的。”

　　“我不会。嫂嫂请放心。明日我便要启程离开莫家。兴许……会想通。”说完莫北轩施礼准备离去。

　　景妤叫住他道：“此事还请替我保密。我对莫家没有敌意。”

　　莫北轩回首一笑，略微有些苦涩道：“我知道。你很善良。不会轻易害人。但嫂子，你真以为我堂兄那么好骗么？你太小看他了。或许，他早知道了。若他仍对你好，替你隐瞒，便是真心喜欢，你莫要负他，他已痛过一回。他其实……很好。”

　　景妤怔了半晌才回过神，莫北轩已经走了。她脑子里就想着他最后说的那些话，是她小看莫北辰了？怎么可能？她当然知道莫北辰比莫北轩还聪明，但莫北轩了解秦嘉月才能看出破绽来，而莫北辰……

　　想起近日莫北辰的反常，景妤有些怀疑，可仅仅因了她不是秦嘉月，他才喜欢她？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若他知道她真实身份，就更不可能了。没道理从前不喜欢，如今知道真相却喜欢了，这很奇怪吧！怎么想都是无解。

　　这个问题困扰了景妤整整一个下午，陈氏见她心不在焉，也不想让她再去看婴孩。只是在身边陪着，故意找些话来打断她思绪。

　　之前陈氏也以为她出身将门，对琴棋书画这样的风雅之事没什么造诣。谁知旁敲侧击问了她一些问题，陈氏才发现儿媳竟然深藏不露。当下又喜欢了她几分，即便与人闲谈，也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之情。

　　好不容易熬到入席，主人家的一名丫鬟匆匆从垂花门那边过来，在陈氏耳边说了几句。

　　陈氏听了掩嘴笑了笑，拉起儿媳的手道：“北辰来了。在外面呢！他让人带话，叫我俩走时等他，我们一道回府。”

　　莫北辰？又来？景妤发现他最近实在变化很大，是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粘人。可想起莫北轩的话，越发觉得奇怪。

　　没一会儿功夫，就连主人家都知道这消息了。当朝帝师驾临何等荣耀？即便朝中流言蜚语颇多，但李氏的弟妹还是觉得很有面子，忍不住就想炫耀一下，过来与陈氏寒暄道：“您看，小儿满月竟将令郎都惊动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她说话声音并未放低，反而比平素更高了些，引得四下的人都回头来看。

　　陈氏对她之前与李氏联手打算羞辱儿媳的做法颇为不满，虽最终没能得逞，但这份心思便已得罪她了。好歹她也是高门贵女，还有一品诰命在身，并不怕得罪这样的小人。因此很得体地微微一笑道：“我儿也真是，以往这种场合便是求他都不愿来。与夫人一日不见便接人都接到你府上了，方才担心嘉月不知他来，还命人带话进来让她等。你不要见怪才是。”

　　李氏弟妹一愣，方才想起今儿儿子满月，莫北辰并没有遣人前来道贺，反而一来便让人先通知了他母亲。着实有些尴尬，见四周的人正在偷笑，又不敢得罪陈氏，只好牵强笑着道：“令郎能来，鄙府已是蓬荜生辉。看来是沾了大夫人与少夫人的光，先在此代小儿谢过了。”

　　毕竟是李氏娘家人，陈氏未免失了莫府的格调，没再与她过分计较，微笑着与之寒暄几句，李氏弟妹便称客人太多，招呼不周，先离开了。

　　这下四周的人看景妤的眼神都变了。之前只道她一个总督之女，嫁进莫家也算高攀了，莫家哪会看重。谁知今儿不仅陈氏处处维护，就连她夫君都亲自替她长脸，只怕这位莫少夫人是怎么也不能轻易招惹的了。

　　但这事多少令陈氏和景妤有些不快，用完晚饭，便告辞离开了。到了停马车的地方，陈氏见儿子尚未出来，称自己累了，留下儿媳在儿子的马车里等，自己乘了先前的马车先行回府。

　　景妤原想陪着婆母，但见她是有心留她与莫北辰独处，未免再引她怀疑，唯有坐在莫北辰的马车中托着腮帮子无聊透顶。

　　忽想起归宁那日莫北辰将景璁的功课带在身边，闲着也是闲着，便四下翻了翻，倒真让她找着了。只是拿起时掉了一页，景妤又再伸手去拾，没坐稳，身子一歪正好按在一块木板上。

　　“嗯？”景妤竟发现那块木板是活动的，不知是坏了，还是下面另有乾坤。她费了点劲才将木板启开，见里面暗格中放着几页纸，就顺手拿了出来。

　　“噗。”看完那纸上写的东西，她忍不住好笑。认识莫北辰好些年了，竟没发现他会收藏如此酸腐的情诗。

　　那几页纸上全都是一首首情义满满的诗句，不过景妤读完一遍，盯着其中一张纸发起了呆。这张纸上的诗名为《浅别离》，字里行间都深深透着无奈，与相爱之人不能相守的痛苦跃然纸上，就是她这读诗之人都有些痛彻心扉之感。

　　许是看得太入迷，有人打开车门进来她才堪堪回过神。

　　莫北辰扶着车门定住，往她手上一瞥，也不知哪来的火，突然沉声问：“为何随意翻我东西？”

　　不过几首情诗而已，他动什么怒？景妤即刻明白，兴许这些诗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比如某位与他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人写给他的。

　　她原本只是想看看景璁的字有没有长进，却一时好奇动了他的私物，的确有些不妥，很有诚意道：“抱歉。”

　　莫北辰紧张的根本不是这个，待想起她未必识得写这些诗的人，又后悔上来。在位置上坐下后，将她翻出的东西稍稍整理了一下，目光就停在她手上包着的丝巾上，“你手怎么了？”

　　景妤将手放到腿上，用另一只手轻轻盖住道：“没什么。饮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

　　“给我看看。”说着他便要来拾。

　　景妤立马将手放到一边道：“我没事。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你又何必非要装作……”

　　“谁告诉你我是装的？”莫北辰被她气得牙痒痒，狠狠咬了口后槽牙道：“你为何总自以为是？”

　　从前是这样，眼下还是这样。不待她再开口，他接着道：“我不会因为任何人非要说喜欢你。若真是那样，我何必做到这一步？”

　　他今日为何会来这里？难道是为了做给谁看不成？他在她心里就是这么虚伪的人？那她过去喜欢他什么？

　　“手！拿来！”

　　景妤被他怔住，一动不动。

　　莫北辰懒得再与她解释，握着手腕拖过她的手便将丝巾解开，看到那白皙手背上的一团红印，又心疼上来，“怎的这般不小心？”

　　他才没见一日，她就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轻轻在她手背上吹了口气，问：“疼吗？”

　　景妤摇了摇头，被他那口气吹得心里发慌。

　　许是没听见她回答，莫北辰想起她方才看的那些东西，解释道：“那些诗出自一男子之手。”

　　男子？景妤一时没转过来，瞪大眼看着他。

　　正好莫北辰抬头见到，抬手便在她脑门上轻轻磕了一下，“叫你别乱想。听见没有？他是写给他心仪女子的。”

　　“哦。”景妤半响回过神，想起方才荒唐的念头，扑哧一声笑。却见对面那人冷了脸，正狠狠瞪她，“谁让你话说一半停下的？”

　　这能怪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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