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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的主人（二）
安乐在虚境中骂爹骂娘，自己真是命途多舛，天天提着脑袋别在腰间讨生活，不是有这个仇家，就是那个看她不顺眼，她天天怪上天没有给她女主光环，静心想想要是没有还真活不了这么久。
虚境中一无所有，满眼白光，开始眼睛刺得流泪，适应后能一直睁着眼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她像是被关在了结界中的结界里，贺空晴他们一定不知道在平行时空里她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感觉不到自己身体，八成都是孟姜搞的鬼。
“我改变不了你特殊的体质。”
是孟姜的声音，她在对她说话，她在虚境中居然能听到。
“你是死尸活灵，极为罕见，我能力有限，无法将你变成正常人。”
安乐在虚境中焦急地兜兜转转，这里没有四壁，没有穹顶，她极力呐喊可是发不出声音。
只要让她醒来就行，是不是正常人她不在意的，可惜她嗓子都喊哑了，孟姜还是听不到。
“我听外面的鬼族说，你是替鬼王寻找灭世之力来的，其实不存在的，从来没有什么灭世之力，是先前那位不小心进入了地狱，打开了地狱通往天界之门。”
安乐瞬间冷静下来，也不喊了也不闹了，盘腿席地而坐，她之前猜想这里和地狱相连，看来是对的，只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
整个结界景色单一，所能看见的东西屈指可数，难不成真的要把每块石头抬起来看看？
还有出乎意料的是，地狱居然也能直通天界，那意思是其实天界、大地、地下是实景，黄泉和地狱本身就是无名老前辈造的结界。
孟姜接着在耳旁说道：“你要是接班，我告诉你并无妨，只是你无心黄泉，还是算了吧……”
如果安乐是面对面和她对峙，她一定大骂一顿，这不是故意整她么，提起一个话头勾起你的好奇心，再欲语还休，急得人家抓心挠肝才满意。
不对，她一定能看到虚境，她还是没死心，要是自己亲口说出想知道愿意接班，就中了她的圈套。
“你这个坏女人！休想诓我随便答应你！”
这个姑娘还算聪明，孟姜拉回安乐，终于灵魂归窍，安乐开心地直接从床上蹦起来，差点把孟姜撞倒。
粗略打量这小屋，实在太小了，倒贴钱给她她都不要。外观看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其实就是先秦时代的茅草屋，多铺了几层木板。里面只有一张窄窄的床榻，一张枯木案几再无其他。没有多余家具，更没有一丝装饰。
这个孟姜在这里住了上千年，见够了人间的繁华变迁，也不知道稍微修整修整，这是人住的吗？
“哇，你这茅草屋也太烂了。”安乐嫌弃道。
“你留下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改变。”
“上次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你为什么还来纠缠我？”
“你是唯一一个见过我的活人。”
孟姜的眼神跟雷达似的，安乐走到哪她就盯到哪，黑洞洞的眼眸如同不见天日的深海水，不起一丝波澜。
“你不是说我是死尸活灵吗，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见过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是从异世穿越而来，不受这个世界规则制约，你当没见我这个人也没有关系。”
安乐咧着嘴笑道，面上从容镇定，心里慌得一批，唬得了她一时唬不了一世，得让她自己心甘口服才可以。
“你说的有理，我有想过，但既然上天送你来这里，必是有特殊用意……”
“没错，这个世界很快要遭受战争的洗礼，到时候血流千里、尸横遍野，我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个世界，整个人间的，你放我回去我肯定阻止这一天的到来。”安乐赶紧打断道。
“你如何得知人间将遭大祸？”
“自然法则给你说了也不懂。”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安乐姑娘坐没坐相，人也没个正经，但每次她开口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忍不住想要相信她。
看孟姜愣神不讲话，安乐在她眼前伸出五指晃了晃，又道：“要不这样，咱俩各退一步，你把这枯木根交给我，但引渡人还是你来做，如何？”
“不行，枯木根是连接地狱的钥匙，不能随意交给别人。”
乖乖，被她套出来了，就知道这截枯木与众不同。
“我做了黄泉的主人就不是别人了呀。”
“可是……可是……”
“可是你还是引渡人，你来做我的助手，你我就都不是别人，这不就行了，你遇到的元神有规定黄泉的主人一定要做引渡人吗？”
安乐理直气壮，腰板一挺，一副学者专家的模样，占据了上风。
“没有。”
“黄泉有规定编制只能一个名额吗？”
“编制是什么？”
“额……有规定黄泉只能存在一个人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吾乃北氏末代嫡女，又是天神，你做我的助手不亏的。”
……
孟姜面具般的脸终于有了表情，似在沉思，又像犹豫，她轻咬下唇，双手不安地搓揉枯木，脚步虚浮，焦虑之色安乐尽收眼中。
先秦人跟原始动物估计好不了多少，智商低，脑子轴，做事死板，但是遇上她就算是遇到对手了！
她金口一开，不信你不被忽悠瘸！
贺空晴上报了帝君，天界为之震惊，帝君吩咐崇文殿必须在三天内找出所以然来，一时间崇文殿怨声载道，连夜加班。
明润回天京比较早，身体没有过多不适，没有休息就着手主持崇文殿的整理典籍工作。
鬼族记载寥寥数笔，他推算天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天京没有图书馆，所有藏书典籍都是各保留各的，着实不方便，此事解决后他得上书才行。
已经二十天了，贺空晴肺里明显感到有异物感，呼吸也觉得急促，时不时就需要在胸口捶一捶。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咳出血来。宁唐心疼贺空晴的身体，建议他先回人间休息休息。
可以友利为首的近臣纷纷劝阻，担心一切都是神族的诡计，说不定安乐已经回到天京了，剩下的神族一点一点撤离。
宁唐相信贺空晴的为人，固执为他辩解道：“战神不是这种人，你等休要胡说！”
“战神或许不是，但他们神族个个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们鬼族万万不得掉以轻心呐！大王！”友利半跪在地上苦口婆心道。
宁唐有点犹豫，他们说的也有理，贺空晴行事光明磊落不会有假，可别的神族他可不能保证。
友利继续道：“大王，您要三思啊，那安乐姑娘神通广大，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结界里面呢，那明润神君已经回天京了，要是战神也走了，那您岂不是白白帮他们了！”
宁唐有所动摇，叹气道：“孤王先去看看他的情况。”
友利抱紧宁唐的大腿不松手，哭道：“您想想咱们鬼族和神族之间不过是口头契约，神族若是想反悔不需付出任何代价，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回去！”
宁唐本就是寡言之人，听了友利的话，脸色难看，沉默地来到贺空晴门口，手停在空中，犹豫不决，又放下，打算离开。
“鬼王，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一股强风刮过，贺空晴发力打开门。宁唐抬脚进去，见他还有兴致在茶案旁坐着品茶，便忍不住心疼。
“这是能缓和症状的药，你尽快服下。”宁唐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放在贺空晴面前。
宁唐心底有股愧疚，不敢直视贺空晴的双眼，但他脑海中又一直盘旋着一道声音，他没错。
罢了，留在这也是碍眼。
贺空晴缓缓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一颗小小的朱丸，笑道：“鬼王有心了，多谢。”
“这药丸能延缓你这症状至少十天。”
“甚好，我竟还能和鬼王继续对弈二十天。”
贺空晴说的轻松，轻抿一口茶，可每个字都有力地敲击在宁唐心上，他听得不安，听得心疼。宁唐侧过脸去，不忍看贺空晴的表情，贺空晴面色如茶，极力忍住咳嗽。
“战神早点休息吧。”
“鬼王……”
“战神可还有吩咐？”
“明日无事不如带我四处转转？”
“好。”
宁唐踏出别院，重重叹息，懊恼撕扯自己的头发，他的倾慕不过如此，廉价得比不上脚下的沙土。千年来贺空晴一直都是他崇拜的对象，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怀疑自己的偶像。
他终究是不堪的，灵魂肮脏，停止跳动的心脏腐烂发臭，唯一能保持清醒的意识也越来越卑鄙，他真的该死。
他宁唐，今天居然怀疑了他心中的神祇，他默默注视着的神，为人清风霁月，行事光明磊落，他怎么能、怎么敢玷污呢？
茶座旁有个小火炉一直煨着开水，茶案上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贺空晴吹开茶沫，这鬼界的茶果然比不得天界的，茶质一般，茶水污浊，清香倒是有，不过在这种环境里再香有什么用？
贺空晴哑笑，熄了炭火，面前的茶尽数倒干净。
他抖了抖衣袍，起身在镜子前，擦净嘴角的血迹，抹了一把脸的颜料，愚蠢的人果然愚蠢，变成鬼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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