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之风[花滑]

　　短节目比赛的结束，并不意味着大局已定。

　　除了闻瀛，五名选手的成绩差距仅在微毫之间。赛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只要有人发挥失常，任何人都有翻盘的可能，当然，在这种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祈祷着发挥失常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还有更微弱的期待。

　　也许闻瀛能出现重大的失误呢？例如在跳跃时跳空、或者落冰失败……哈，想想都觉得天方夜谭，像闻瀛那种对自己严苛到极致的人，从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哪像他们这些人，摔倒后再狼狈地从冰场上爬起来，在众目睽睽下暴露出种种奇葩的姿势简直就是兵家常事。

　　幻想一下也就算了。

　　对此，作为长节目第一位出场选手的秦学舟很有自知之明，他的短节目排名虽然离闻瀛最近，但那是整整十分的差距，就算他再临时把长节目里的阿克塞尔三周跳改成四周，也完全弥补不了这十分，所以他的心态非常放松，站在亚瑟丶弗利萨的身边一边活动着手腕脚腕，一边开导他：“你也不要总是板着一张可怕的脸嘛，朱利安的性格本来就内向，你越是板着脸，他就越是紧张。”

　　亚瑟的目光在秦学舟的领口处流连，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食指朝他一勾，秦学舟就低下了头。

　　“怎么？”

　　“扣上。”

　　如此简练的话，秦学舟飞快地心领神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敞开的衣襟，魅惑的眼尾钩子似的瞧了亚瑟一眼：“你确定吗？根据我的分析，来看花样滑冰的Omega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喜欢看浪的没边儿的那种选手，另一类癖好特殊的对禁欲系可是情有独钟——”

　　话还没说完，亚瑟冰冷的指尖就压在了秦学舟的喉结处，秦学舟立刻哑了声。

　　“好好好。那你帮我系，这可不是简单的纽扣，是中国的盘扣，你会么？”他的指尖从衣襟处栩栩如生的茉莉花瓣上抚过，那古雅清纯的缠丝手法是中国所独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然而亚瑟轻巧地就把两个扣环交叉穿过了对应的扣眼，扣紧了。

　　“没劲。”秦学舟扯了扯有点发紧的喉咙，翻了个白眼，“像你这种老古董，放在中国应该是飞毛僵级别的了。”

　　他觉得亚瑟应该听不懂“飞毛僵”这种艰涩的词汇，但灵动的表情出卖了他。

　　亚瑟道：“在我们这里，通常把你所说的那种东西称为吸血鬼，如果让我选的话，我会选择做一只吸血鬼，因为某人的血还挺香的。”

　　“！！”秦学舟瞪圆了眼，赶紧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说什么虎狼之词！这可是公共场合！”

　　“谁让你勾引我的。”亚瑟一脸坦然，冷漠的话里全是理直气壮，“别忘了，我可是成年Alpha。”

　　饶是厚脸皮，秦学舟的脸颊也泛起了红。

　　“当初是你非要凑到我跟前来摇尾巴，现在又装什么纯情？”系完了扣子，亚瑟的手并没有从那朵“茉莉花”上离开，而是食指朝上弯起来，勾住扣结，把人拉到了自己眼前，鼻尖紧贴，低沉的声音喃语道：“想超过闻瀛，你是已经没机会了。一会儿上场好好发挥就行了。”

　　“这算是鼓励吗？”秦学舟呶了呶嘴，一脸遗憾，“都怪闻瀛这个深藏不漏的大尾巴狼，把我的第一名抢走了，要不然比赛一结束我就能把某人搞到手了。”

　　他盯着亚瑟，意有所指。

　　——两个人在赛前打了个赌，只要他能拿到第一名，就可以对亚瑟为所欲为。

　　“我对你的妄想不予置评。”

　　“可是你没有拒绝我啊。”秦学舟调笑着，“谁都知道，不拒绝就等于默许了。”

　　“事实证明，你没有这个本事。”

　　“喂喂，这话听起来有点儿歧义啊，比赛输了可不代表我不行啊！”说到最后三个字，秦学舟不由地加重了语气。

　　“你的意思是想爬到我的头上来吗？”亚瑟眸色深沉，“别的本事我不知道，开玩笑的本事倒是不小。”

　　“我哪敢啊！”秦学舟的话立刻顺着杆儿往上爬，他俯下身子在亚瑟的耳边说道，“我只敢爬到你的身上。”

　　搭在轮椅上的那只手立刻攥紧了。

　　等反应过来，刚想把人逮住，人就一溜烟儿地退到三步之外了。

　　“哈哈哈！”秦学舟一边朝后退，一边指着亚瑟的身后，“还是把鼓励的话留给小朱利安吧！我先走啦！”又朝走过来的朱利安挥挥手，“嘿，小朱利安！你哥说短节目不算什么，长节目才关键！他说只要你放平心态，一定可以拿第一的！加油啊！”

　　嘴上说着编造的话，毫无心理负担，转身把唐装下摆一撩，秦学舟就跑走了。

　　朱利安一脸懵地站在原地，亚瑟丶弗利萨既是他的哥哥，又是他的教练，昨天他的阿克塞尔四周跳失败以后，回家的路上哥哥一直一言不发，把他吓得够呛，他还以为哥哥会对自己感到失望，没想到私下里竟还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

　　“哥哥……”他踟蹰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亚瑟死死地盯着秦学舟的背影，半晌，才沉着脸瞥了一眼朱利安，操作轮椅转身背对着他，扔下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之所以让你尝试阿克塞尔四周跳，并不是要你夺人眼球，而是培养你勇于挑战的精神，阿克塞尔四周跳本来就没那么容易，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你要学会承认失败。更多的时候，重新站起来，比挑战4A需要更多的勇气。”

　　的确，昨天比赛结束之后，朱利安深受打击，今天早上甚至产生了一种畏怯上场的心理，周围的人凡是跳出阿克塞尔四周跳的，都成功了，万一今天他再失败，会怎么样？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呢？

　　听了哥哥的话，朱利安好像受到了一点儿鼓舞。可是站在轮椅之后的他，看不见亚瑟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长久地落在自己双腿上的目光，而那双本该高傲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死寂和黑暗。

　　＊

　　很快，秦学舟上场了。

　　长节目的编排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保证全程的体力，很难再去临时改变某个动作，因此秦学舟的长节目跟他之前参加美国站的编排没什么变化。

　　一身唐装随着《茉莉花》的韵律使他典雅中透出一缕灵动，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奋发向上的感觉，是在最后一段渐强的旋律中，秦学舟连续跳出了两个堪称完美的阿克塞尔三周跳，在几乎没有停顿的情况下，又继续进行了后外点冰四周跳接优勒接后内结环四周跳，最后跳接单手执刃的燕式旋转，从蹲转到直立，从另一只手抱胸到舒展向上，把茉莉花从含苞待放、到勃勃生机地绽放的过程展现得淋漓尽致。

　　对此，解说给出的评价是：“在含蓄典雅这一方面，中国人的审美从来没输过。这场节目的艺术表现分应该相当不错。”

　　结果不出所料，秦学舟的这场长节目与接下来出场的伊诺克在艺术表现上的得分不相上下，并且由于秦学舟的技术水平比伊诺克高，因此暂时卫冕长节目第一，得分120.26，总分206.58分。

　　虽然对秦学舟这个家伙有些反感，但路易斯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秦的这套节目，也许是因为动听的中国乐曲，又或许是因为秦身上独特而美丽的考斯滕，让他在欣赏节目的同时对那个遥远神秘的国度心生遐想。

　　今天的路易斯坐得离中国队很近。因此当秦学舟的得分出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那些来自中国的选手们欢呼雀跃的样子，他们为同伴感到高兴的样子是那么自然，开心地互相拥抱在一起。

　　他还看见了邬乐，高举着红色的小旗子，蹦蹦跳跳地来回挥舞，第一个冲上去迎接秦学舟下场。

　　看来，中国果然如闻瀛哥哥所说，是个人人都很有集体荣誉感、团结友爱的国家呀。

　　再瞅一眼坐在一旁抱着双臂一副厌世脸的乔舒亚，路易斯暗自腹诽，再次给他贴了个标签，呵，奸诈小人，活该捞不着上场，只能坐在这里眼馋闻瀛哥哥！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没想到贼兮兮的眼神儿被乔舒亚逮了个正着，他眼睛眯起来，俯身叉腰审问道。

　　路易斯猝不及防，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什么？”

　　乔舒亚冷凝着目光，上下审视他一番，“哼”了一声：“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路易斯下意识就想呛声，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可是前几天闯过的祸还历历在目，不行，他不能再给闻瀛哥哥惹麻烦了。从今天开始，他要向闻瀛哥哥学习，做一个成熟稳重的Omega！这么一想，他傲娇地把下巴一扭，强行把话憋回了肚子里，转向另一边，就再也不跟乔舒亚说一句话了。

　　乔舒亚：“……”

　　不甘心的乔舒亚还想继续招惹小Omega，可是靠近对方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信息素气味。

　　——该死的，又是这讨厌的柑橘味儿！跟闻瀛那个小心眼儿的家伙一样存在感强烈到令人发指！每次从路易斯身上闻到这股气味，都像是在提醒他，诱人的小Omega已经被人捷足先登，而他晚来了一步。

　　恰逢此时，他的死对头又上场了！

　　乔舒亚只能抱起双臂，黑着脸，继续看起了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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