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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习惯(二)
第二日一早,四阿哥吩咐路海备了车,带着冰宁一路出城而去,冰宁也不问去哪里,如此新婚已出乎她的预料,她原本就没敢想四阿哥会真心对自己,只要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喜欢,自己的心可以暂且放到一边置之不理。
京城的七月天酷暑难当,四阿哥本是极怕热的人,因着心里有事也无暇顾及冷热,冰宁倒是有备而来,一径儿用团扇给四阿哥扇凉,见他额头还是有汗珠,又从荷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他嘴边道:“四爷张张嘴。”
四阿哥一直没说话,斜斜地靠着窗椽,问她:“什么东西?”
冰宁微微一笑道:“是薄荷叶子,四爷不是怕热吗?含在嘴里清凉些。”
四阿哥咬住薄荷叶,问一句:“你又知道爷怕热?”
冰宁自己倒愣了愣,复又笑道:“臣妾自己也怕热,所以备了些。”
四阿哥不再说话,车子驶了半个时辰方才停下。甫下车,冰宁就惊喜出声:“京城还有如此清静之地,当真难得啊!”
这个地方,就是宁儿曾经烤了香香的牛肉激起四阿哥下水抓鱼的西郊。此时太阳极逼灼,天蓝得分外纯净,白色云团浓厚的堆积在天际,凝固不动,不时有单调的蝉鸣,如果是平日,这样的热会令人心慌。但这儿四周灌木郁郁葱葱,清流淙淙或可见底,清爽怡凉的气息将老天爷的逼热隔绝开来,像另一个世界,不管外边多么浑浊,里边自清凉无汗。
冰宁迫不及待走到溪流边,掬起一把水就往脸上淋,咯咯笑着对四阿哥道:“四爷如此怕热,这地方可不专门是为四爷造的吗!可见连老天爷都厚爱四爷呢!”
四阿哥走近她,突然说道:“倘若老天当真厚爱,为何你不认得我?”
冰宁愕然,脑子里闪过一丝记忆,恍惚间似感觉到曾在这条溪边,有声音嬉笑着说“要是回回摔倒都被爷接住可就太没面子啦!”谁在说话?她皱紧眉,努力想看清脑子里的影像,然而只有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回旋。
“四爷说什么?”她茫然反问。
四阿哥很想再问一句:“你是宁儿吗?”终是忍住了,想到在遵化温泉她就曾说过想替代宁儿的话,假若她是宁儿又怎会听不懂自己的话?何况她是年家女儿是不争的事实,他为自己心思的反复矛盾着。不经心又问一句:“你幼时住在哪里?”
“一直跟哥哥住,那个哥哥并不是年家哥哥,”冰宁索性脱掉鞋袜,将脚踩到水里,冰凉的水由脚底传至全身,使她清醒不少。“上京前,哥哥才将荷包交与我,让我一定要拿好荷包,凭荷包里的信物来寻人。只是信物丢了,幸好碰上八阿哥——”她突然住嘴不说了,此时提起八阿哥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转了口吻又道:“小时候看到有人出嫁,总是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好做新娘子,小小的心里觉得新娘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等长大了——”她叹口气不再往下说。
“怎样?”四阿哥见她不说话,问道。
“幼时的梦想太单纯,其实长大自然就要嫁人,不需要急,即使不愿意也会长大。所以有些事情不用去管他也能够实现,但是有的,却只能永远是梦想。”
四阿哥脸色沉沉地问:“为何生出如此感慨?”
“因为长大了才知道,新娘子美不美一点也不打紧,如果没有爱只是美,那样也算梦想实现吗?”她看着他,“臣妾的梦想,可能永远只是梦而已!”说完她弯下腰去拾水里的鹅卵石,语气突然的沧桑令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整个身子仆到水里。
这一幕如此熟悉!四阿哥伸手抓紧冰宁的臂膀,脱口而出:“这回爷可抓到你,摔不着了!”
冰宁摇晃几下,终于站稳了,可是耳里听到四阿哥的话不禁低叹,当真是自己疑心生暗魅!原来四爷爱宁格格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像呼吸一样自然,他一定带宁格格来过这里吧,所以自己才会生出那样的幻想,所以四爷才会不知不觉对她说这些话!
说到底,四阿哥今天带自己到这儿,不过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四阿哥到这里凭吊宁格格罢了!她禁不住想:“是宁格格,四爷曾和宁格格到过这里?”她并没意识到想着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四阿哥脸上神色一变,“你怎会知道?”
“四爷心中向来只有宁格格一人!”她凄然一笑,低低吐出一句。
他胸口一紧,这个时候他又不觉得她像宁儿了,她对自己的话没有半点反应,青天白日的语气里又咄咄逼人,明知她话里暗指的意思,而那个意思又逼着他不断想起宁儿,他的爱全副给了宁儿,她竟口口声声要跟他讨!他突然觉得自己昨夜的疑心毫无根据,也许只是她刻意迎合,他究竟神智不清呢!竟会将她带到这里!
他放开手走回岸边,完全失去了待下去了念头。
“回去罢!”他冷然丢下一句话,自顾自先上了车。
冰宁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自己太不自量力!他昨天那样对自己,她就自以为是爱了?她一度曾将冬桑的话在心里反复玩味,可是哥哥年羹尧找到她后,她想那不过是冬桑对宁格格的感激继而生出对四阿哥的怜惜,自己又一心希望得到四阿哥的爱,才会相信那转世之说。因此才急急想要向四阿哥表白,想讨得四阿哥一句话!她后悔刚才说的话,何苦逼得他太紧!
默然跟着上了车,她倔强着不看他。
车子紧赶紧的又回到了城里,冰宁真觉得今日一行有些莫名其妙,还真不如不去的好!
四阿哥闭眼靠着,一来确实感到身上有些乏,二来也是心事重重,一时恼自己竟将冰宁看作宁儿,一时又恨冰宁想要代替宁儿。才刚听到她的话,他第一时的反应就是不要!不要对她好,她想取代宁儿,如果自己再将她看作宁儿,那就是真忘记宁儿了!她是年家女儿,他一再提醒自己,又怎会是宁儿?一时间千丝万缕乱在心头!
“路海!”突然一声大喊,路海闻声将马车叫停,打眼望过去,叫了一声:“灵儿姑娘!”
可不是多宁以前的小丫头灵儿,只见灵儿手里提着一篮子东西走到车前,问道:“车里是谁呢?”语气十分不友善。
四阿哥早听到了灵儿的声音,撩开帘子问道:“是灵儿,这一向来可好吗?”
“果真是四爷!”灵儿哼哼道,“奴俾不敢劳四爷费心!”转脸向路海道,“才刚我在天香楼看到八阿哥喝得醉醉熏熏,嘴里直念叨我家格格。路海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我家格格?我打量着,看来如今除了八爷和我,没人再记得我家格格了!”说到后面几句,声音都哽了。
“灵儿胡说什么!”路海看一眼四阿哥,小声喝道。
灵儿吸了吸鼻子,又哼一声,“向来只闻新人笑,有谁会理旧人哭!灵儿当真糊涂了,我家格格如今连哭也不成了!”
四阿哥被灵儿的话怔得出不了声,她这话分明是冲自己来的!
冰宁听着来人说话奇怪,探过头问道:“是谁呢,路海?”
灵儿陡然看到冰宁的脸,惊呼一声:“格格!”
路海低声回冰宁道:“福晋,这是奴才的一个故人!”
灵儿听到路海一声“福晋”,脸色顿变!雍亲王府的侧福晋没的时候,她心里还暗暗高兴了一阵,她最讨厌那个年氏,明里暗暗害她家格格,说得不好听些,真巴不得老天收了她才好!万没想到走了一个年氏,听闻四阿哥要娶的侧福晋,竟然还是年家的女儿,她早憋了一肚子气,只是这个侧福晋的容貌竟如此形似格格!
不管三七二十一,灵儿眉毛一挑怒目对四阿哥道:“四爷逮着个长得像格格的人就娶了回家,不知道的还当四爷念着我家格格,哼!要是天下人人都长得像格格,四爷也全都娶回府里不成?四爷到底是想着我家格格呢还是借着我家格格的名头想再娶一房?”
“灵儿恁的放肆!”路海慌得小声斥责,一边急得回眼瞅四阿哥和冰宁的脸色。
灵儿只管说了扭头就走,四阿哥被她的话击得怔忡半天方才放下帘子,又过了良久才吩咐路海:“回府罢!”
冰宁眼瞅着四阿哥神情灰败,自己也被灵儿一番话讲得心下凄然,一个小丫头竟然敢对四阿哥如此出言不逊,而四阿哥竟然也容忍她的无礼!一切都只因为她原来是宁格格的丫头!可笑自己刚才还生出那样的奢望,自己在四阿哥心中连个丫头也不如!
回到府里,四阿哥一直待在书房。冰宁换过衣衫再到书房,见四阿哥和衣躺在榻上,才刚过午,东西也没吃。她轻轻走到榻前,却见四阿哥紧闭着眼,满脸通红。探手过去一摸,额头竟是滚烫滚烫的!她心下大惊,好好儿的,四阿哥竟突然病倒了!
“四爷!四爷!”冰宁靠到四阿哥耳边,轻声唤。
“宁儿不要走!”四阿哥抓住冰宁的手,嘴里呢喃,“不要走宁儿!不要走!”
冰宁双腿一软跪在床边,任由四阿哥抓着自己的手,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是宁格格,纵使不在了,能得到四阿哥如此深爱也比自己这般一厢情愿来得痛快!
四阿哥又沉沉睡过去,冰宁强打起精神,叫人端来水,守在床边不停地换毛巾给四阿哥敷在额上,直到傍晚,四阿哥才见醒转。
“四爷好些儿了吗?臣妾已吩咐丫头们备了水,这就抬进来给四爷泡一泡!”冰宁起身走到门外交代了一声。丫头小子们抬着木桶热水进来,一会儿工夫房里便雾气四起。冰宁走到床边对四阿哥道:“爷起身泡一泡罢!泡罢热气好散得快些!”
四阿哥勉强坐起身,冰宁替四阿哥将衣衫褪了,四阿哥刚泡到桶浴里就觉得浑身清凉清凉的,不禁问道:“这水怎么一冷一热?”
“爷怕吃药,泡一泡薄荷叶子水,再捂一捂热气,高热一会就能退尽!”冰宁站在四阿哥身后,手轻轻在四阿哥肩上揉搓。
“宁丫头!”四阿哥突然对她改了称呼。
“嗯。”冰宁轻轻应一声。
四阿哥闭着眼不说话,灵儿的兴师问罪在他真如当头棒喝!逮着个长得像格格的就娶进门!看来如今除了八爷和我没人再记得我家格格!自己当真糊涂!抢着将冰宁娶进门,结果竟落得灵儿如此误解!而自己竟又希望冰宁就是宁儿!果真如灵儿所说是借口罢!四阿哥自己都混乱了,这一惊一痛没想到就病倒了。
宁儿知道自己怕吃药,发热的时候坚持泡薄荷水可以退热,不管冰宁从何得知自己这个习惯,她总是为的讨自己的喜。
“宁丫头!”他再叫一声。
“嗯。”冰宁一样应着。
“你做回自己就好,爷还是一样待你。”他哑着声音说。
冰宁的手迟疑片刻,又继续轻揉着,她没有应四阿哥的话,是因为不知道要如何应才好。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些细微习惯,以及对四阿哥的了解让四阿哥瞧着贴心,她只是照着自己的心思就做了,做得理所当然,似乎对四阿哥习惯的了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那么四阿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避免提到宁格格的名字,今日在溪边提起四阿哥立刻拉下脸,继而自己还进一步想要他的心,不是太不合时宜了吗!难怪四阿哥要以为她妄想取代宁格格!除了温泉那一次失口,她其实早没那份心了,她一心希望四阿哥喜欢的是纯粹的自己,而不是因为自己貌似宁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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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有点混乱,想表达四四的矛盾
各位将就着看看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