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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发时疫
晏楚的冒犯之语并未让姜桓动怒,反倒嘿然一笑,幽幽地说:“老臣早就如潮中前浪,行将就木,跟不上步伐了。倒是太师你,年富力强,高歌猛进,小心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哟。到时候,还得老臣在下面兜着你。”
贺堂在旁边听着很是不爽,手里的刀柄握得咯咯直响,晏楚侧目,给了贺堂一个眼神。
而后晏楚对姜桓报以冷笑,沉声道:“那你可要保重身体。”
姜桓嗯了一声,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我可瞅着你呢。”
说完哈哈笑起来,由于年事已高,那笑声就如破了的风箱一般,听着十分刺耳。
贺堂皱着眉头盯着姜桓的背影,低声埋怨:“眼瞧着苟延残喘,命不久矣,他怎么越活越精神!”
晏楚哼道:“祸害遗千年嘛。”
贺堂笑了,将金刀抽出两寸,银白的光照亮他的眼,“不如我去解决了这个祸害,一了百了。”
晏楚摇头,“暂时不用,多派几个人盯着国公府,看他最近有什么动作。”
姜桓这边颤颤巍巍上了车轿,左右亲随奉承他与晏楚的交锋,还是老当益壮,不落人后。
姜桓用布巾擦了擦脸,叹息道:“口舌之争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还不是叫他随了意,把持了几十万大军的军权。”
一名亲随同仇敌忾,愤恨道:“这个晏楚简直不知所谓,北境那些个郡县土地贫瘠,人口稀薄,他还将钱花在军费这种事上。”
姜桓瞪了一眼,“主要是国库并不充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就是烧钱,他这是劳民伤财。”
两名亲随附和:“对对,国公说的是,这几年突厥与我们相安无事,这不是挺好的吗。”
姜桓身边有两个极美极年轻的姬妾给他捏肩捶腿,偌大的车驾缓缓驶出。
亲随道:“不过,本来因为没钱的原因,这场仗本来打不了了。怎么后来又有钱了?”
另一人道:“江南并岭南有几个富商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补缴了几年的税费。”
“这江南贸易繁荣,可关系冗杂,盘根错节,税费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怎么今年就解决了,还是就在太师要出兵的节骨眼上。”
姜桓闭着眼默默听到这里,忽而缓缓道:“还能为什么,莫非是江南那些富商突然开窍了不成。”
一人还在疑惑:“那国公的意思?”
另一人敲了敲头:“还不明显吗?太师大人在江南活动了,为他出兵北上筹钱呢。”
“可,可从未听过太师下过江南啊?”
甚至连南方派系的官员都很少有在晏楚的阵营中。
姜桓笑了,满布皱纹的脸上透出精明的神色:“他没有去过,可有人这几年始终在南边活动啊。”
两名亲随思索一番,忽而灵光一闪,而后异口同声地说:“安王殿下?!”
“这安王殿下深居简出,从没听过他跟太师交清深厚啊?”
“你们忘了安王那双眼睛是怎么坏的吗?”
“听闻是在战场上被突厥的火油熏坏的,可这与晏楚有何关系?”
亲随想不明白了。
姜桓道:“都是与武帝出生入死的,你以为他们从无瓜葛,实则二人早就连成一气。你我还在云里雾里啊。”
众人恍然,高赞国公慧眼如炬,明察秋毫。
姜桓却无心情消化追捧,他沉思半晌,声音阴沉,缓缓道:“看来我们要加快步伐,不然等尘埃落定,便只能为人鱼肉,任人宰割了。”
晏楚从城门楼上下来,恭送走了小皇帝,但见贺堂瞧着一处出神。
晏楚随口问道:“看什么?”
贺堂忙摆手笑道:“没什么,瞎看。”
可翻身上马的晏楚已经看到了,在人群之中,他总能精准找到徐漪的身影。
她被人挤来挤去,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是送来柳明江的。
“走吧。”晏楚说。
贺堂以为要过去接徐漪。
没想到晏楚勒紧缰绳往反方向走了。
“不去找徐女君?”贺堂问。
晏楚半点反应没有,扬起马鞭,扬长而去。
贺堂摸不着头脑,他知道二人上次不欢而散。但不欢而散的次数太多了,晏楚最后还是软下来。
贺堂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谁成想,眼睁睁瞧着徐女君就在不远处,晏楚愣是能做到视而不见。
贺堂心下暗忖:完蛋,这次真的掰了不成。
按照贺堂对晏楚的了解,要他能下定决心对徐漪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几乎难若登天。
看来徐女君真的伤了大人的心喽。
贺堂无奈地耸了耸肩,跟着晏楚策马而去。
徐漪这边确实是带着胡氏给柳明江送行的。
因皇帝陛下会出席送行仪式,故而所有私家车马一律不得靠近正华门。
徐漪等人只能从几条街外开始就步行。
大军出城,仪式结束后,人群涌动,摩肩接踵。
那是非常的拥挤,纵然天气寒冷,但人数一多,还是难免有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叫人无法忍受。
倘若正常人都觉得难受,更何况徐漪这个带病之人。
在被人潮推来搡去的时候,徐漪遥遥地也看到了晏楚。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的相交,晏楚首先挪开眼睛,留给徐漪的是无情的背影。
胡氏由一个小丫头搀扶着,已经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
本来徐漪没有成功将柳明江留劝下来,胡氏对她很是不满了。
眼瞅着晏楚背身而去。胡氏撑一面着腰,一面大口喘气埋怨道:“女君,怎么回事,太师大人看到你就像没看到一样,你们不是很好的吗?”
徐漪当做没听到,胡氏偏又在她耳朵边道:“我看你要搬出去的那幢庭院,就是之前抵给太师的那一个啊,怎么又回到你手里了?还是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徐漪真是受不了胡氏这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行事做派,她将胡氏拉到路边,神色凝重地说:“舅母,我的东西如何往来处置,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甚至无权过问。再者,我是为了包住你的颜面,才几次三番在表哥面前为你遮掩。最后,我明天就要搬出柳宅,既然答应表哥要照看你,我不会食言,但也你希望你懂点分寸,别次次口出狂言,不然谁要揍你,我没空拦着。”
胡氏被徐漪这番话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憋出一句,“你怎么能对长辈这样说话?!”
徐漪道:“我不仅这样说,我还这样做。”
她给了秀雨香雪一个眼神,冷声道:“我不想跟她一同回去。我们自己先上马车。”
胡氏呼道:“你,你,就一辆马车来的,你先走了,我怎么办?”
徐漪懒得管她,快步走到街巷之外,上了马车,一路驶回家了。
等马车再回过头来载胡氏,再回到柳宅,天都黑了。
胡氏是又累又饿,双腿打颤,两眼直冒金星。
第二天,徐漪收拾好一些贴身东西,带着婵奴准备先搬,剩下大件的笨重的东西,交给几个嬷嬷们。
胡氏躲在房里不乐意见徐漪。
徐漪乐得轻松,等车走了。
胡氏窝在屋子里,还在编排徐漪怎么不懂规矩,还是大家闺秀呢。
后面几个嬷嬷收拾东西,按照徐漪的嘱托,给胡氏留了几匹料子在院子里。
胡氏之后翻到了料子,自然不客气地收入囊中,嘴上说着徐漪丢三落四,心里畅快了好几分。
如此以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徐漪顺利搬到城外的别苑。
这幢别苑是徐漪成婚时的陪嫁,落得是她的名字。
徐家败落清算家产时,徐漪已经嫁入沈家,所以这院子才得以保留。
别苑名为“雪园”,匾额上字体娟秀,还带着童真,是徐漪小时候的笔迹。
园中一直有一对老夫妻看守,知道徐漪要来住,早早就将屋子和院子收拾出来。
各院子小巧精致,窗明几净,虽然不大,但好歹是自己的地盘了。
一开始回到长安时,之所以暂住柳宅,一来是柳明江盛情相邀,二来是怕孤儿寡母住在郊外,不安全。
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看来,舒心是第一位的。
徐漪简单地分配了一下房间,婵奴照例跟徐漪在一个院子里。
只是孙姑姑带着婵奴在西厢,徐漪平日需要安静养身,就住在东厢的书房。
中间有一排假山叠翠隔着,动静分离,婵奴平日念书玩闹,也不会吵到徐漪。
安排妥当之后,那对老夫妻带徐漪到库房。
原来之前折给晏楚的那些字画古玩,都退还到库房放了。
徐漪看着这些,心里坠坠的,便令人锁在地库里,轻易不拿出来了。
此后,便是小年、新春,徐漪带着众人围炉夜话,吃了锅子,喝了甜酒,发了红包。
着实比在柳宅自由舒服许多。
大年初一,徐漪给华璎写了贺卡,送了年礼,并邀请她来雪园做客。
可华璎到底没来,只是给回了年礼。
徐漪打开来看,是一只好生精致的金蝴蝶发卡。
很显然是给婵奴的。
徐漪给婵奴别在头发上,婵奴臭美地直照镜子,爱不释手。
开春之后,徐漪接到一封边关来信,是柳明江寄回来。
信中说他们节节胜利,打得突厥措手不及。
徐漪很是欣慰,默默地在房中添置一处香案,给柳明江念经祈福。
至于晏楚。
徐漪好几个月都没有他的消息。
居住在城外,对于城里的事,徐漪一慨不知。
晏楚就好像在她的世界消失一般。
有时候,徐漪想,这样也好。
可能时间真的能平复一切。
那晓得,几天之后,突然传来消息,长安城中爆发时疫,流传极快,几乎人人自危。
徐漪这时惦念起晏楚。
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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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爆发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