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燕

作者: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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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生未卜前路未知



      谷园的夜,静谧冷清。
      祁孟芬徘徊在沈眉南的窗子下,听着屋子里沈眉南与沈沁这对姑侄的谈笑声,犹豫再三,她还是踏上台阶,在门外询问了一声:“沈谷主,金钩门祁孟芬请见。”
      很快,屋内便传出一道愉悦而轻缓的声音:“是芬儿啊,进来吧。”
      祁孟芬整了整衣襟,轻轻推开虚掩的屋门。一进屋,沈沁便扑进了她怀里,昂着头问道:“芬姨,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看到沈沁,祁孟芬的心似乎被阳光填满了,摸着她的小脑袋,宽慰道:“你爹去接你生姜叔叔了,明日便回了。”
      沈沁皱着两弯细眉,道:“还会有坏人来抢生姜叔叔么?”
      不待祁孟芬回答,沈眉南便上前抱过她,笃定地答道:“不会了。坏人再来,姑姑不会再让生姜叔叔被带走了。”
      听闻,沈沁才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
      安抚好了沈沁的情绪,沈眉南才问着祁孟芬:“芬儿前来,是为何事?”
      祁孟芬立即禀明了来意:“大哥白日里进了雪岭,至今未归,我想借肉丸子探探路。”
      沈眉南点头:“你只管带肉丸子去。”
      祁孟芬连忙致谢,又听沈眉南道:“孟巡兄念旧情,因我之故与旧友为敌,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但是,故人已故,你也多劝劝他。”
      祁孟芬颔首,目光在沈沁身上停留了半晌,才心思沉重地出了屋子。
      “姑姑,芬姨似乎不高兴。”沈沁望着祁孟芬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道。
      沈眉南笑道:“只要你爹肯让你开口唤她一声‘娘’,她就不会有不高兴的事了。”
      沈沁懵懂不知何意:“可是,爹说娘在生下我之后便去世了。”
      沈眉南耐心地解释道:“没有了娘,可以让你爹再给你找一个娘。你喜欢你芬姨么?”
      沈沁使劲点头:“喜欢!”

      谷园里里外外的陷阱,多是祁孟巡入金钩门后精心改善和重建的,祁孟芬并不担心祁孟巡会掉入自己制造的陷阱里。
      可是,在雪岭崩塌之际,祁孟芬也亲眼看到祁兴的身体被山石、积雪填埋。祁兴本是身受重伤,一日过去,也毫无消息,怕是凶多吉少了。

      祁兴在祁孟芬与祁孟巡之后被收入祁门,做事从不争先,永远藏在人群后,胆怯畏缩。然而,即便他如此不合群,祁孟芬还是一眼便注意到了他。
      他越是躲,祁孟芬越是想逗弄他。
      后来,她总是拿他来测试她的“音惑”,没有一次不成功,她也因此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可是,在他那儿百试百灵的“音惑”,到了他人那里,总是错漏百出。
      渐渐地,她才想明白了,一直以来,他不过是在配合她而已。
      在诱敌方面,“音惑”最大的弱点便是将她的声音隔绝在外。可是,对她而言,祁兴才是“音惑”最大的天敌。
      他耳听八方,能捕捉到方圆十里之内的声音,却偏偏不会受“音惑”之力的蛊惑。
      所以,在他面前,她其实毫无反手之力。
      可是,在祁门,除却大哥祁孟巡,也只有他愿意事事迁就她。

      领着肉丸子在山间探了许久的路,祁孟芬总算在崩塌过后的雪岭间找到了祁孟巡。
      祁孟巡呆坐在覆满积雪的碎石堆里,手里握着折成两段的机关弩,如同冰封的雕塑,一动也不动。在他身后平坦如初的雪地上,躺着几具面目全非的僵冷尸体。
      祁孟芬只是瞟了一眼那些尸体,便知这些尸体早已被冻僵了,浑身的血渍都已凝固。她在尸体前走了一圈,发现这些人都是金钩门门人,心下微微一沉,有些庆幸,又有些害怕。
      她踩着一块块碎石走到他身边,唤一声:“大哥。”
      祁孟巡恍若未闻。肉丸子在他身边转了几圈,一时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臂,一时用舌头舔着他冰冷的手掌,祁孟巡皆是无动于衷。
      祁孟芬未见到轻松快意的祁孟巡这般模样,蹲下身子,哑着嗓子,再次唤道:“大哥!”
      祁孟巡呆滞的目光终于朝她看了过来,脸上被冻住的悲伤情绪乍然而泄,突然就抱着脑袋,似哭非哭地喘着气。
      祁孟芬默默红了眼眶,轻轻拍打着祁孟巡的后背。
      许久,祁孟巡依旧保持着抱头的姿势,声音仿佛是幼苗破土而出一般,似乎花费了他毕生的力气。
      “我没找到阿兴,没找到他。这么多的山石,这么深的雪,我挖了一天也没找到他。”
      祁孟芬抬手覆上他手中的机关弩,悲声问道:“这是在哪儿找到的?附近没找着他么?”
      祁孟巡缓缓抬起头,望着远处夜空下的几点繁星,雪亮的双目下突然闪出一道粲然的光芒。他忽然起身跳下碎石堆,对祁孟芬道:“芬儿,随我来!”
      祁孟芬随他站在碎石堆的边缘,望着对面遥遥相对的雪峰。曾经高度相当的山峰雪岭,如今站在这座崩塌的雪岭间,对面的雪峰已是高不可攀。
      “门主曾想着将这周围的山峰雪岭皆作为金钩门的屏障,不仅在各山峰间建了索道,地下也修了暗道。”祁孟巡一边靠着对面雪峰辨识着方位,一边满怀希冀地道,“我记得这儿有一个地道入口,阿兴既然不在这些尸体中间,没准是雪岭被炸毁时,那个入口也暴露了出来,而阿兴正巧落入了地道里。”
      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只要有一重希望,祁孟芬也愿意去相信祁孟巡的判断。
      在祁孟巡终于辨别了方位后,终于在一堆废墟下找到了被碎石填满的洞口。
      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入口处的碎石清理干净,下去前,肉丸子却突然狂吠了两声,竟是撒开腿急急地钻进了黑不见底的洞口。
      祁氏兄妹面面相觑,相视一笑,便先后钻了进去。

      沈姜半夜里忽然发起高烧,嘴里一时喊着“母后”,一时叫着“老师”,胡乱地叫了许多人的名字,那些皆是他看重的人。
      王凌燕焦急地守在床边,一声声唤着:“沈姜。”
      沈姜依旧像是沉浸在了无止境的噩梦里般,一声声呓语虽小了下去,身体却抱着被子蜷成了一团。
      王凌燕叫醒隔壁揽月居里鼾声震天的药罐子,硬是拖着他来到沈姜床边,道:“快替他看看。”
      药罐子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道:“只是做噩梦了,大惊小怪的!”
      虽是如此说,药罐子还是抖擞精神,伸手扶平沈姜瑟瑟发抖的身子,手指快如闪电地在他身上点来点去。最后一指点在他眉心处,他蓦地拧紧了眉头,浑身散发出强大的内劲,王凌燕甚至不敢靠近他。

      王凌燕未见过药罐子如此肃穆凝重的神色,这一刻,竟觉得这个瘦小邋遢的老人变得神圣伟大了起来。他这一身由内散发而出的气度,竟有几分威慑之力,丝毫不逊于平清王的尊贵冷傲之气。
      这种感觉让她心惊害怕。
      这个老人太神秘莫测。
      而他的种种行为,也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城府。

      王凌燕正被药罐子突然散发的气质所震慑,忽听他冷喝一声:“跟我药罐子斗,还欠火候!滚出来!”
      霎时,一团裹着黑血的物事从沈姜口中吐了出来,那物事落在地面上仍在蠕动,令王凌燕头皮生麻。
      “这是什么?”王凌燕只觉这一团裹着黑血的物事黏糊糊得恶心人,并不敢凑近细看。
      药罐子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毫不客气地抬脚将那物事踩得满地是血。他一见王凌燕正蹙眉盯着他,便笑呵呵地道:“傀儡娃娃被谷园里的那个女神医种下了食梦蛊,想利用食梦蛊让他将从前的记忆都忘掉,险些儿遭了她的道啊!还好我药罐子机灵,给他找了你这个药引子。”
      王凌燕查看着沈姜的神色,见他已安稳地睡了过去,不由松了一口气。
      “老头,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让沈姜恢复?”
      “真没礼貌!”药罐子起身拍了拍屁股,冷哼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待你将体内的血蝎子养大了,我就有办法让他恢复么?”
      王凌燕冷眼看他:“别与我打马虎眼!”
      药罐子瘪了瘪嘴,妥协道:“你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药引子了!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是这样的——”药罐子嘿嘿笑道,“我在你们体内分别放入了雌雄血蝎子,待它们都长大了,我会将它们从你们体内逼出来,然后用它们制成药,他服下便没事了。”
      王凌燕将信将疑:“就这样?你煞费苦心算计了他,会这样好心帮他?”
      药罐子气得跳了起来:“我说你……说了你也不信,你又逼我说!告诉你,算计他的不是我药罐子,是花景生那个伪君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不是你们突然出来搅和,我早已救出了他,我的傀儡娃娃也不会受这般磨难!哼!都是你们的错!”
      王凌燕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你是被逼无奈咯?”
      “正是!”药罐子昂首挺胸地道。
      王凌燕嗤鼻不已,收起笑脸:“我姑且信你的救治法子,但是,别以为我信了你!”
      药罐子斜眼看她:“谁稀罕你来信我!我只要我的傀儡娃娃信我便好!”

      夜阑人静,王凌燕看着沈姜身上缠满了绷带,心里愧疚又怜惜。
      谷园一行,让她对金钩门的旧友再无任何期待,唯有沈姜,她不能放弃。
      祁兴的生死未卜,沈姜的重伤昏迷,令她心力交瘁,却又不能就此倒下。
      从前,她一向尊重沈姜的决定,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她的好。
      现在,沈姜更需要她,她得为他撑起一片天,不能事事只由着自己的内心。
      他不愿去面对的过往,她会鼓励他勇敢去面对,陪着他一同面对。
      毕竟,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王凌燕趴在床沿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忽听窗外响起了两声急促而尖锐的哨子声。
      暗号!
      这是平清王府中人士用来传递消息的暗号。
      这两声尖锐又急切的哨子声,显然表示平清王那边遇上了大麻烦。
      王凌燕推开临河的窗子,见停泊在河岸的一艘漆黑无光的画舫上,亮起了一点火光,忽地又灭了。
      王凌燕拖着伤躯跃出窗子,身影在清冷月光下投下一地黑影。
      她登上画舫,闭气凝神片刻,便道:“燕从月下来,河上谁掌灯?”
      须臾,黑暗里便响起一道低沉压抑的声音:“聪自皇城来,掌灯传王意。”

      灯火再次燃起时,王凌燕便见画舫中央直挺挺地站着满身风霜的苏聪。他举着灯站在那儿,灯火下的脸忽明忽暗,有几分急色。
      王凌燕看清他的脸,才慢慢上前,在苏聪面前站定。
      适时地,苏聪再次熄了灯火,言简意赅地道:“王爷被皇上以勾结镇北王之罪下了狱,需要走下一步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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