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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香惜玉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表姐的本意是请各位公子以文会友,公子技不如人,不虚心请教倒也罢了,却在这里以权势咄咄逼人,是否也太不把傅大人与明珠郡主放在眼里?”
卓云曦与阮黛春遥遥望见一圈深色衣服里,庞清雨一袭月白色翠纹裙额外惹眼。只见她檀口轻启,振振有词,细眉上挑,眼眸里闪着少有的凌厉的光,比之寻常减了一分柔弱,添了一分倔强。
与她对峙的那名青衫公子听了她的话,却毫不畏惧,面上甚至露出一个轻佻地笑来。他不怀好意地冲庞清雨笑道:“我与这穷酸小子说话,郡主急什么?”
卓云曦二人走得近了,这才发现庞清雨身后还站了一名青年,面容俊秀,虽然穿的是粗布褐衣,与那青衫公子一身华服相比显得十分落魄,但难得的是他器宇轩昂,一身的书卷气,让人望着便觉得十分舒服。
青年的眉心微微拧成一个“川”字,他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庞清雨挡在了他的身后。
见状,青衫公子从鼻间发出一声嗤笑。
阮黛春拉住就要冲过去的卓云曦,与她耳语道:“傅大人寒门出身,又素来好交友,那位公子看着出身不高,但为人不卑不亢,想必是傅大人请来的好友。他与人发生了冲突,这件事又牵扯到了清雨,她怎么说也是郡主的表妹,明珠郡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你且先观察一会儿,免得喧宾夺主,好心办坏事,平白惹了明珠郡主不快。”
卓云曦是个护短的性子,又是个不怕事的主,阮黛春就是因为清楚她这一点,才将她劝下来。毕竟这件事不是非要她出面不可。
卓云曦并不傻,听她这么说,便也没有再要开口为庞清雨说话。
只是,庞清雨素来不爱沾惹是非,最是守礼克己,今日怎么会为了一个寒门子弟与人发生争执呢?
过了一会儿,果然如阮黛春所言,宴会的主人派人来了。
此人剑眉入鬓,眼尾上扬,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小弧度,他走到人群中心,目光漫不经心地朝四周瞥过,似乎将一切尽收眼底,又似乎他什么都不放看眼里,众人见到此人,霎时安静下来。
来人正是霍景明。
众人此时的心声:派一位专门惹事的主来解决事端?明珠郡主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显然阮黛春也是这样想的,见到霍景明的那一刻,她素来镇定的面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担忧。她偷偷朝卓云曦望去,似乎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使她安心的力量,却惊讶地发现卓云曦方才已经拧起的细眉不仅回到原位,而且眉尾微微上扬,似乎暗示着主人此时的心情不错?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朝卓云曦望去,却见她眉心微蹙,唇角也沉了下去。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阮黛春想,难道方才都是我的错觉?
她朝着霍景明望去,却在他身后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阮慧春怎么和霍景明在一起?
事实证明,明珠郡主是正确的。
将纠纷交给一个从不多费口舌的人来处理,的确是最快的解决方法。
霍景明从来都是不讲理的,也不需要讲理的存在。作为最受乾元帝宠爱的后辈,他在京中早已横行多年。那青衫公子对着庞清雨或许还能强硬一些,但一对上霍景明那双暗沉怒火的黑眸,便马上噤声。
“周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姐夫方才还与我说,与你有一句棋局未分出胜负,正到处找你呢!”他说这话明明是与这名名叫周浩的青年说的,说话时却睨着那青衫公子。
可怜那张公子被他的气势逼得垂下了脑袋,仍感觉得到他说这话时散发出的冷意,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一改与方才轻佻蛮横的模样。
“多谢世子告知,我马上过去。”周浩朝着霍景明微微点了点头,便在小厮的带领下走了。
张公子方才挑衅时有多嚣张,此刻在霍景明面前便有多战战兢兢。他不怕傅文,更不是畏惧霍景明的身份,他畏惧的,是霍景明的拳头。谁愿意没事找事给自己惹一身伤呢?更何况当中被打,早不是颜面尽失的问题了!
霍景明目送周浩离开,目光重新停留在张公子身上,目光停留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张公子身子一僵,不由心情大好,恶劣地勾起了唇角,声音却如冷风:“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告、告辞!”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张公子还是被吓得肩膀一抖,反应过来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竟没有敢再抬头望霍景明一眼。
其他众人似乎心有所感一般,也都四散开去,有几个姑娘拉起裙摆便往远处疾走过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毕竟今日霍景明出现地有些太过频繁,她们又有哪一个不是心思灵活的,哪里会看不出这满月宴分明就是一场相亲宴嘛!
而这相亲宴的主角,可不就是眼前这一位吗?
众贵女纷纷觉得自己消受不起,为避免麻烦,走得越发快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热闹的花园里瞬间冷清下来。
不过霍景明对此恍若未觉,给了张公子一个酷霸狂拽的眼神后,他便在人群中发现了卓云曦,冷硬的剑眉霎时高高扬起,不仅不再高冷霸道,细细看去竟然还透着些傻气?
不过自然是没有人敢细细望着他钻研他的眉毛的,便也自然没有人发现他的这一变化。
他大步流星走到卓云曦面前,眼眉儿弯弯的,看在本要后退一步的阮黛春眼里,她呆了呆竟然停住了后退的本能。
霍景明望着卓云曦,可卓云曦并没有望向他,他在她面前站了许久,却不见她会有所回应,这让他有些失落,不由转过身循着她的目光,十分不爽地想要找到那个夺走了自己的存在感的人。
当他发现“罪魁祸首”正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喋喋不休甩也甩不掉的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时,挺拔的鼻子皱了皱眉。
阮慧春却在他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心中一跳,不由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朝着霍景明挤了挤眼睛,暗送秋波。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因为今日是他外甥的满月宴,不宜惹事,霍景明早就把她赶走了。他可不是什么不打女人的君子,面对胡搅蛮缠的女人,他并不介意使用一些暴力手段来提高生活的质量。
可怜阮慧春跟在他身后许久,竟还沾沾自喜,以为霍景明是对自己有意,才默许她的跟随。
她快步走到霍景明面前,不时偷偷抬眼瞥向霍景明,手中的帕子被她搅来搅去,就是不说话。
霍景明:“……”
阮黛春早就看出霍景明对自己嫡姐无意,冷眼望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他们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嫡姐今日被霍世子教训一顿才好,一来为她出一口恶气,二来也好叫嫡姐死了这条心,免得将来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没得连累了左丞相府!
霍景明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自然没有叫阮黛春失望。
他冷冷望着阮慧春,黑眸如古井无波,不带一丝情绪,仿佛方才那里眼里装进了阳光的人并不是他一般,他说:“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阮慧春的脸霎时白了,她微微颤抖起来,脸上的脂粉随着她的动作隐隐有被抖落下来的趋势。霍景明抿了抿唇,不由后退了一步。他这个动作彻底刺激到了阮慧春,她不再紧咬住唇,而是“哇——”地一声尖叫起来,扭头小跑着离开了。
霍景明并不觉得自己方才的动作十分没有风度,他扭过头无声地望着站在卓云曦身后的阮黛春。
阮黛春接触到他的目光,马上意会过来,在自己受到嫡姐相同的“待遇”之前,对着霍景明福了福身,十分自觉地自报家门:“世子好,我是左相府的三姑娘,是七姑娘的好友。”
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在最后加上了这一句,不过很显然,这一句话很有用,霍景明望着她的冰凉的眼神霎时回温。
阮黛春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不由望向卓云曦,却见她清秀的脸庞依然板着,甚至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她突然有些同情起霍景明来了,突然觉得他其实也没有传闻中描述的那样面目可憎、不可一世嘛……
这时,庞清雨才缓缓走过来,她似乎对方才发生在阮慧春身上的事情一无所觉,而是朝着霍景明道谢:“表哥,多亏你及时赶到。”
霍景明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但素来心大的人难得好奇起来:“你与周浩认识?”
闻言,庞清雨马上变了脸色,一会红一会儿白的,她紧咬住娇嫩的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方才听他作诗,觉得别有意趣,便交谈了几句。”
霍景明并不是个细心的人,他本也是随口一问,因此并没有在意庞清雨明显的心不在焉,因此只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想必你与阮三姑娘也相识,宴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你便替姐姐尽些宾主之宜,送阮三姑娘回到自家的马车上吧。”
各家的马车本来便都停在西角门那里,庞清雨带路,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她听霍景明特意嘱咐,心中诧异,反应就慢了一拍,看起来似乎是在犹豫的样子。等她回过神来,忙点头应下,偷偷抬眼望向霍景明,却见他并无不悦,才放下心来。
等她与阮黛春走远了,才后知后觉——她们是不是把卓云曦落下了?
对此,阮黛春笑而不语。
霍景明说,他要送卓云曦上车。
卓云曦望着他俊朗的英气十足的眉眼,压下心中因为见到阮慧春而燃起的莫名火,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言,也许是因为他们一身的气势太过相容,旁人见这两个“煞星”走在一起,虽看得目瞪口呆,奇怪的是竟不觉有一丝的违和感。
西角门那里,有不少贵女在互相道别,这些人里面自然也有阮慧春。
阮慧春望着他们二人亲密的模样,再想到自己在霍景明那里受到的屈辱,只觉得胸口被人打了一拳一般,火辣辣地疼,红着眼眶钻进马车里,竟然都忘了找阮黛春的茬。
而李可泠望见表哥与自己最讨厌的卓云曦走在一起,目光沉了沉,竟没有上前惹事,而是沉默着,不知道在心里酝酿些什么。
当然,她们的反应卓云曦与霍景明一概不知。
卓云曦坐在马车里,望着绮罗将帘子放下,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车窗的帘子掀开,想要寻找霍景明的身影,却发现原来他还站在那里,还没有离开。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欢喜,卓云曦眨了眨眼,努力压下扬起的唇角,望着霍景明。
霍景明早就在她掀开车窗帘子的那一刹那发现了她,见她望着自己,便走到了车窗下面。
他听见她说:“明日午时,望江楼,不知世子是否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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