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行

　　一时大恸，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呆了片刻，才伸手将聂小凤揽在怀中，她虽然浑身冰冷，但肢体却并不僵硬，罗玄帮她舒展了姿势，才发现她前胸刺中了一截断枝，正在心口处，整个将胸口穿透，自血口流淌出的血已经干透。
　　罗玄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以指为箭削去露在体外的断枝，巨痛难抒。他说过希望她这一生平安喜乐，竟然连平安二字都没能保证。他说过他这一生都会护她周全，还是将她推向争斗的漩涡。
　　罗玄抱着聂小凤呆呆坐着，隐在黑暗中，好似黑夜能掩饰他此刻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罗玄忽觉怀中人虽然还是冰冷，但似乎有了微弱的反应。罗玄探她脉搏，探她呼吸，却依然没有生机，略一狠心，伸手探她胸口，方觉有一丝丝真气护住了心脉，才致身体虽然冰冷，但并不僵硬。
　　这最后一丝真气正是先天罡经所留下的，也亏得她这几年勤于练习，才能在如此重伤之下还留有最后一丝真气续命。
　　此时已无世俗理念，也无法顾忌男女之别，先将她身上冷透的湿衣一层层脱下，脱下自己的中衣包住她，将怀中人稍稍扶正，以手为掌贴在她后心，缓缓将自身真气输入她体内。罗玄不敢急躁，只能一点点输入，如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天色已经发白，聂小凤终于有了一丝暖意，身体渐渐有了温度。
　　罗玄放下心来，这条命送算捡回来，拥着她倚在石床上，身体困乏，也慢慢睡了过去。这一觉睡了有大半日，罗玄醒来首先查看聂小凤呼吸，呼吸几不可闻，但是有呼吸，又为她输了真气，还是很慢的输送，但毕竟二人同根同源，真气很顺利的被接纳，回了一个小周天，她体温渐渐恢复过来，身体变得温热，不再冰冷。
　　罗玄稍作歇息，现在她已经有了明显呼吸，她体内的真气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罩，让她能维持住基本的生命体征，接下来就是拔出还留在体内的断枝。罗玄出外以残雪化水烧开，先对伤口进行清洁处理。罗玄清理了伤口外围，却不敢贸然将其拔出，她此时身体太过虚弱，只怕撑不过那关键的一口气。
　　继续为她输送真气，唯一可喜的是她的身体对他的真气是来者不拒，并且接纳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呼吸也慢慢恢复的与常人无异。只是罗玄接连输出大量真气，身体消耗过大，有点不知白天黑夜了。
　　当罗玄大半修为都给了聂小凤，罗玄决定停一停，因为他要留着功力为聂小凤拔出断枝。这几日二人过得不知白昼黑夜，罗玄还能食一些干粮补充体力，而聂小凤单纯依靠罗玄真气维持，若她再不醒来，只怕二人都会困顿在此。
　　罗玄决定拔出断枝，这断枝压着她的心脉，才导致她一直昏睡不醒，并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能够地扛得住。
　　纵然是在昏睡中，聂小凤还是痛的眉头紧皱。断枝刚一被内力震出，鲜血四溅，幸得罗玄随身携带上好的止血药，临行前又多带了一些，才能及时止住血口。
　　聂小凤倒醒了。
　　“师父……”张了张嘴，却是无声的。
　　“无事，不着急，师父在。”罗玄握着她手，从未如此温柔。
　　聂小凤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眼角泛出泪花，他几日操劳，下巴上的新生的胡渣乱糟糟的，第一次见这么邋遢的师父。
　　她才刚刚醒来，不可立即进食，罗玄抚着她喂了些温水，也润润嗓子，聂小凤也慢慢能发出一些声音了，只是沙哑的厉害。
　　罗玄仍是每日输她功力，聂小凤的气色也越来越好，慢慢能够进食一些米汤，罗玄便煎了汤药喂她。
　　“师父，你费力救我，损耗功力，只怕我命不久矣。”聂小凤清楚自己现在完全是靠罗玄每日输送的真气活着。
　　“有我在，不要多想。”她仅仅是捡回来了一条命，但身体根基受损，日后能恢复几成，罗玄也并无把握。
　　“若我死了，师父会伤心吗？”她问，“像为宋师兄那样伤心。”
　　罗玄劝道：“师父不会让你死的。”
　　“师父是为了当年在大雄宝殿的承诺，还是因为我是你的徒儿？”她嗓音沙哑，却执着相问，好像怕没了再相问的机会。
　　罗玄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轻声道：“别想了，好好休息。”
　　“如果现在不问，只怕我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是这一生都没有机会让他说出真心话了。
　　罗玄慢慢将她揽在怀里，终是叹了一声，回道：“你与旁人总是不同的。”
　　聂小凤听得，伸手触碰他的脸，触摸他的眉眼，慢慢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轻轻碰触着不愿离开。听到他若无若有的叹息，他伸手撑住了她的后脑，温柔的回吻了她，轻轻的，浅浅的，怕惊扰了什么。他将她放倒在石床上，自上而下看着她，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聂小凤，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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