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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
李明微汗,拿袖子擦脸。
萧殊蹙眉,一向沉稳如他,到底因何慌乱?
“陛下这几天忙,大概没看折子吧?”
“什么折子?”萧殊最近几天忙,只拣部分折子看,没发现不对劲。
李明小心翼翼,边说边觑着萧殊的脸色:“赵王不日就要上京来,说是......”
“说什么?”萧殊目光凌然,“先皇崩逝,他自当前来,还有什么别的话!”
“说是陛下皇位不正,要......要扶正固本。”
萧殊气急:“什么?朕是太子,自是正统继承者。”他咬牙冷笑,“朕非正统,难道表面封王,实被贬斥的萧琪是正统不成?”萧琪正是赵王的名讳。
李明见萧殊动怒,耷拉着眼皮,不胜惶恐:“赵王说,先太子的儿子才是皇位继承人。”
又是这个烫手山芋!
先太子的儿子萧锦如今已成年,比萧殊小一岁,屡次被先太子旧部推到政治前台,均被先皇挡回去。正是新旧更替混乱之际,他再度被人拎出做文章也是预料之内。
萧殊沉思半晌,对李明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莫对人声张。”
李明期期艾艾地走了。
......
灵堂肃穆,冷风倏然灌进来,白色幔子扬起又落下,再归沉寂。吊唁的人跪在地上,轻声抽泣。皇家宫廷规矩多,连伤心都是隐忍克制的。
因先帝后位空悬,瑜贵妃顺理成章母凭子贵成为太后。
身着孝衣的婢女悄无声息走到她身边,跪下,附耳言之一二。她秀眉皱起,嘴角下沉,脸上怒意显山露水。
优雅起身,缓缓往外走,直到上了车辇,才怒不可遏地大力拍打坐垫:“真是无法无天。”
原来张云珠自持侧妃身份,将邱沐颖羞辱一番。邱沐颖是谁?那可是皇上的表妹,是太后的亲侄女。一个人刚登高位,就得意忘形,素质可见一斑。但死者为大,毕竟她由先帝亲封,况且新帝根基不稳,任何一点小事都可引发动荡,所以此事能低调处理最好。
太后来到张云珠的昕然殿,邱沐颖已经回去了,殿内地上还有碎杯盏片。
张云珠放下手中茶盏,赶紧迎上去,脸如牡丹般娇艳,与这个凄丧的日子格格不入。
“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目光凌厉地在她面上一扫,不怒自威:“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纤纤素指抬起,将宽袖自空中甩起。
张云珠面露凄惶:“母后也觉得臣妾欺负了表妹?”她轻瘪着小嘴,压抑悲伤,娓娓道来,“表妹先对臣妾不敬,臣妾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摔了杯盏。”
“她怎么就不敬你了?”
“表妹说臣妾靠旁门左道爬上妃位。”张云珠不胜委屈地饮泣起来。
“......”
太后一腔怒火,瞬间烧旺,不因为张云珠,而是邱沐颖。
思绪回到十三四岁年纪。其时,太后的姐姐因生得漂亮,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早定为先帝的妃子,只等择吉日进宫。可在进宫前十天,因误伤毁容,不得不放弃这一荣耀。妹代姐嫁成了顺水推舟。
没人知道,灰蒙蒙的天空下,姐姐一脚踩在松动的石头上,慌乱中从假山上滚下来,被锐利的石角划伤了面容。妹妹躲在树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段心事无人知晓,也没人愿意追究,只要能和皇家攀上亲戚,张三李四入宫都一样。
旁门左道?哼,只要达成目的,管她什么道?
怒火乘势乱烧,灼灼烧得张云珠满脸通红。
“先帝殇日,你怎可描眉弄粉惹人诟病,既失妇德,更失我皇家威严?”
“臣妾没有……”实在委屈,天生香腮如雪,眉如墨染,怎么到太后面前就成了有失去妇德?
面前女子含羞带冤,西子之态,更惹人妒。“哼…..”一阵疾风,太后已步出昕然殿,徒留新妇愕然。
脾气随地位涨了?
……
邱沐颖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万般郁闷。她心疼表哥,多次无人处见其黯然神伤,心如明镜,却不知如何劝。今见张云珠得意忘形,忍不住敲打一番,却闹得不欢而散。
脚尖踢着石头,嘴里嘟嘟囔囔,迎头差点撞上一个人。
萧允站定,眉眼似嗔含笑:“表妹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冒失?”
邱沐颖和他们这些皇子玩笑惯了,甩过一个白眼:“要你管。”
“脾气还这样坏,也不怕吓跑求亲的人。”
邱沐颖捂脸,愤恨道:“三表哥这么爱管闲事,是怕娶了媳妇被管束,所以要捞够本吗?”
“你着伶牙俐齿的丫头!”萧允无可奈何摇摇头,目光追着急冲冲往前走的背影。
待那道俏皮的身影瞧不见了,立刻换上另一副冷酷的面孔。
“萧锦拿到遗嘱怎么说?”声音冷酷得如换了个人。
侍卫弘昔毕恭毕敬:“他自然乐意拿到本属于自己的皇位。”
“哼。”萧允长目微眯,似嘲带讽,“就算做了皇帝如何?还不得听命于我?”
“那是当然。”
二人脚步轻微,朝萧锦所在的行云宫走去。
多年禁足生活,让萧锦比常人反应迟钝。全程喜怒不辨,萧允说什么,点头即可。萧允教他识字,读懂遗嘱上的内容。他背了十几遍,磕磕绊绊,舌头捋不直似的。
没关系,只要天下百姓觉得他是正常人就行。
赵王来的那天,雪花如群魔乱舞,铺天盖地,似要盖着人间清明。
城门久不开,他气结,骂天王老子。没用,城门纹丝不动。直到他眉染苍白,让两万精兵退避五十里,城门才徐徐打开。他明白,碰上对手了。
一入灵堂,哭天喊地:“儿臣来迟了,不得见父皇最后一面,当拔剑谢罪!”一阵要死要活,旁人连拉带劝,才止住了他自杀的企图。
其实,在启程入京前,他还和两个小妾在温泉宫厮混两整天。脸色发青,眼眸混沌多拜纵欲所赐,并不真因为先皇去世。
这副憔悴模样为他在群臣中拉了不少好感。
因先皇新丧,一切从简。晚膳不过是粗茶淡饭,这位赵王差点呕出清水来。碍于此行目的,只得忍下来。
雪夜,衾寒身冷,他甚思念家中娇妻美妾。萧允却趁黑进来,坐于床榻旁。
他倏然坐起,惊惧地看着面目模糊不清的男人。
“萧允,你进来做什么?”他向外彷徨张望,“那些下人死了么,怎么进来这么大个活人都不知?”
“别看了。”萧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笑非笑,“说新皇位不正?要来扶正固本?”
“你怎么知道?”萧琪瞳孔放大,慌乱不已。
灯点上,屋内骤然一亮,他的神色全落入萧允的眼中。
萧允发出一声不屑的嘘声:“你的目的早就被人揭穿,皇上正等着你自投罗网,你还真送上门来了。”
萧琪的脸简直就像染布一样五色斑斓,恼怒,害怕,惊讶,疑问统统在脸上闪了个遍。
“不过,我得感谢你,给了我思路。”萧允唇畔漾起微微笑意,让萧琪后背一凉。
“你到底想干什么?”
“找你合作。”
萧琪颤抖着嘴唇,脸色煞白:“怎么合作?”他抓住身畔的褥子,双手抖得不听使唤。
“借你那两万精兵一用。”萧允语气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对内他已打点好一切,如果在外面加些援手,胜算更大。
“好。”反正目的已经被揭穿,萧琪也不打算做鸵鸟自欺欺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两者狼狈,一拍即合。
待先皇下葬至皇陵,队伍返京,隔日赵王萧琪和其他藩王就要回到自己封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践行宴上,正喧喧嚷嚷之际,面黄肌瘦的萧锦出现了。
新皇亲党莫不皱眉,预感不妙。赵王、萧允等却内心狂喜,这一天终于到了。
“朕兢兢业业数十载,唯一件事放不下,便是吾皇兄之子萧锦……及至成年,当还位于萧锦,方得安心。”
萧锦抱着遗旨口齿流利说了一大堆,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口。
早有侍卫将遗旨呈予众人看,众皆变色,黄纸红字,先皇御笔,玉玺盖印,板上钉钉。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萧殊面无波澜,淡定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威严不改。
赵王萧琪第一个站起来,自以为公道向着这边,摇杆挺直:“萧殊,你还有什么可说?”
“朕没得说。”缓腔缓调,从容不迫。
又有大臣站出来,言之凿凿:“先皇曾对我说过,因太子萧殊屡次帮衬柔然公主,有心废之,只可惜天妒英才,让陛下先走一步。但他的遗愿,我们如何都要帮助完成。”
“是啊,是啊。”
“看来,太子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啦。”
萧殊环视四周,那些附议的人,背后站着什么人,一目了然。
太后怒击攻心,大拍桌子,发上的金步摇急剧晃动:“哀家的儿子是太子,自然就该顺位继承,怎么就成了名不正言不顺了?”
萧殊看了眼立于一侧的萧锦,双眼闪烁,十指纠缠,肩膀瑟缩。
“萧锦有何话说?”他的话,越过纷纷攘攘的大臣皇子们,沉重地朝萧锦砸来。
萧锦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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