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逆光

　　“井上先生，”在井上放下相机的时候，塔矢亮微笑道“照片洗出来之后能否给我一张？”
　　“当然可以，一弄好我就寄到府上。”
　　塔矢亮颔首，方才在对弈时的锐利不见了，一双眼愉悦地弯着。
　　芦源和绪方刚从楼上下来，一出电梯门小小地惊了一下——这么多人挤在这儿做什么。探头一看，就见到两小孩儿勾肩搭背地在那儿站着“小亮，要不要回去啊？”
　　“啊，是芦源先生，”塔矢亮瞄了眼进藤光，把放在对方肩上的手放下，抿抿唇“不了，待会儿自己回去罢。”
　　绪方见进藤光一挑眉，“进藤，你在这刚好，下一盘吧。”
　　一见进藤光脸上被狼盯上了的兔子似的表情，闷笑“绪方，今天小亮下出了盘好棋啊，让他们自己庆祝去吧——对了，我前几天抽奖，得到两张游乐园的门票，正好今天到期，你们去吧！”说着真的摸出了两张小纸片。
　　“五子的优势还下成那样，有什么好庆祝的……”绪方一副大爷不高兴谁都别想快活的报复社会脸，张口就是一发炮弹。
　　芦源把票放在两人手上，“别在意，别在意，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余光瞄到绪方眯起的眼睛，哈哈两声“这个游乐园是前阵子刚开业的，据说不错。”说完，回身推着绪方就走“拜拜！”
　　捧着相机，井上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好了，我也该走了，再见。”那一大串人终于呼啦啦散开，各自离开了。
　　‘现在时间——十一点整’机械的声音响起，塔矢亮这才发觉时间不早了“阿光，出去吃东西吧……拉面怎么样？”
　　进藤光眼睛一亮“好啊！”
　　转身要走，他忽然觉得有点奇怪，脚步顿了顿——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很多啊……他疑惑地停下来，回身看去，就见佐为石化地站在原地，表情凝固了似的。
　　进藤光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并回头看向某一个方向。塔矢亮怔了怔，半晌后领悟过来——大概是那个鬼魂……呃，佐为出现什么问题了吧……
　　【佐为？】进藤光试探地叫道【你这是……】
　　进藤光就看到鬼魂浑身一震，以一种缓慢的节奏扭过头来【呜呜呜——阿光，我被怪物抓住了……】
　　【哈？】进藤光一脸呆愣【你说什么？】
　　【呜呜呜——嗝……怪物……】
　　塔矢亮见进藤光一副被雷劈过的样子，万分疑惑，又不能问出口，第一次有种百爪挠心的感觉。
　　【什么——怪物？】进藤光左看右看没见到一个可以跟怪物挂上勾的东西，莫名其妙地问。
　　佐为抬着袖子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刚才那个咔嚓一闪的怪物照到我了，呜呜，会把我吸走……】
　　进藤光还是不明白所谓‘吸走，吃掉’这么不和谐的词是怎么出现的，不过好歹听懂了那个‘咔嚓一闪的东西’是什么。他充分发挥想象力，片刻之后，似乎触摸到核心了——佐为的意思大概是：照相机会吃人？
　　他想，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是误传吧！世界上天天有那么多人照相，那地球上早就没人了。于是不太在意地安抚道【那都是骗人的，你看，我从小到大照了那么多相片，现在不也好好的？而且，你自己也没什么不对吧？】
　　鬼魂吸吸鼻子，委委屈屈道【可是我有点晕……】
　　进藤光叹气【那是你哭得太用力了，】停顿了一会儿【现在怎么样？】
　　佐为眨眨眼【好像不晕了……】
　　进藤光再度叹气。
　　搞定了佐为，进藤光转过身挠挠头“抱歉，抱歉，我刚刚还以为东西丢了，这一摸才发现在口袋里……”似是而非地解释一句，睁着水汪汪的大狗眼一脸真诚地瞧着塔矢亮。
　　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可塔矢亮知道现在这不是重点。他体贴地转移话题“没丢就好——不早了，吃饭去吧。”
　　昨晚的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盖住了整个街区——树上，房顶上一片雪白，好像上天不小心把一大桶奶油打翻了似的。虽说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可是冬日的太阳不比夏天，总让人觉得赖洋洋的，没什么精神，以至于那一大片白雪还是执着地呆在原地，不肯进入下一个轮回。
　　对于漫步在街上的人们来说，倒是好坏参半了——头顶上的阳光总是让人心情明媚的，也为这无趣的素白增添一抹暖色；可是从脚下升腾起的寒气又让人忍不住加快脚步，好赶紧进入开着暖气的室内。
　　在这样哈一口气都能化成一道白雾的深冬里拉面馆的可谓是顾客盈门，幸好进藤光他们去的比较早，能有座位。
　　也许是被阿光影响吧，看他吃得那么欢，塔矢亮第一次把整碗拉面吃完了。胃里有了东西，周身就暖洋洋的。两人吃完就离开拉面店，给一旁等着的顾客让位。
　　路上的积雪已经渐渐地化成水，偶尔有人不小心踏上去还会溅出小小的水花。树上不时有水滴落下，若是刚好没有戴围巾的人低着头经过，水滴顺着脖子滑下去，瞬间觉得背后凉丝丝的。
　　有些话在塔矢亮的脑子里转了几圈之后，还是不吐不快。“阿光，你会因为我没有打败座间老师而不高兴么？”
　　白白比别人多了二十几岁的正在踩水玩儿的进藤光闻言一愣，抬起脸，满面疑惑“没有啊，小亮下了局很棒的棋——为什么这么想？”
　　被在乎的人称赞，塔矢亮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半遮住眼睛，脚尖拨动着路上未化的雪花以掩饰爬上了面颊的微热“没什么，只是……”
　　塔矢亮欲言又止，进藤光也明白他在纠结什么“没有去幽玄之间，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小亮，我们从小一起下棋，现在你的棋力确实增长了许多，这是毋庸置疑的！”进藤光想想又道“不过比起我还是差一点的。”
　　塔矢亮瞪大了那双碧瞳“那可不一定！”
　　进藤光摆摆手“还是差很多呢？”
　　“你刚刚说一点……”
　　“那不是重点。”
　　…………
　　适才还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怎么忽然争执起来了，佐为先生疑惑再是惊讶接着手足无措【阿光，别吵架……呃……】
　　就见两人忽然像被按了暂停一样，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佐为放下那只想抓住进藤光衣袖的手，也跟着微笑。
　　真不明白之前在纠结什么劲儿——佐为在，塔失在，大家都没有变化，这样已经很好了。
　　又走了几步，进藤光问道“我们去哪儿啊？”
　　塔矢亮掏出口袋里的门票，“不是去游乐园么？”
　　进藤光迟疑道“游乐园……”他一个心理年龄超过三十岁的人去儿童场所还真别扭！
　　“你不想去么……”塔矢亮的肩膀垂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失望“那就……”
　　进藤光忽然有些不忍，脱口而出“去吧——其实也不错。”小亮应该很少去游乐园，就当陪他了……哦，还有身旁一脸好奇的佐为。
　　虽说天气还是很冷，大家都裹得跟棉球似的，但游乐园还是热火朝天。
　　家长们带着孩子，情侣们约会或者几个女伴相约出去聚聚，游乐园都是一个最大众化的选择。不过，进藤光四处看看，确实很少两个男生在游乐园玩的。
　　佐为再次表现了他的土鳖特质，双眼亮晶晶地注视着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云霄飞车等常见设施，嘴里发出一阵阵惊呼。
　　【好了佐为，别再尖叫了——你又不是女孩子！】进藤光无奈道。
　　鬼魂用扇子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眼睛还是闲不住地四处张望。
　　“好了，你想玩什么？”进藤光问。
　　塔矢亮歪着头，做思考状，片刻后，眨眨眼“我不知道。”
　　【阿光阿光！我要玩那个！】佐为双眼盯着那辆长长的在空中翻滚的车，兴奋的拉着进藤光的袖子道。
　　进藤光想，佐为还挺重口的啊……“小亮，云霄飞车坐过么？”
　　塔矢亮仰脸瞧了瞧上面疯狂的人，摇摇头“可以试试。”
　　于是，塔矢亮排队买票，之后两个人外加一只公然逃票的鬼坐上了云霄飞车。
　　过后，进藤光神清气爽的扶着晕晕乎乎的塔矢亮下来，佐为像条小尾巴似的在他们身后悠转【阿光，小亮脸都白了……】
　　扶着塔矢亮坐在一条长凳上，进藤光道“小亮，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点水。”塔矢亮无力地点头。【佐为，在这里陪着小亮。】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进藤光跑去买水了。
　　“来，喝一口。”进藤光拧开盖子，凑到塔矢亮唇边。看他乖乖地喝下去了，撕开包装袋，将一颗糖果放进对方的嘴里——指尖触到柔然的唇，甚至还有些湿润……进藤光快速地收回手，虚虚地握着。
　　嘴里的酸味慢慢化开，脑袋有些混沌的塔矢亮下意识地一皱眉。
　　看到对方的表情，还以为又不舒服了。低叹一声，将他的下颚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少年的脊背。
　　其实在那阵酸味过后，塔矢亮恢复不少了。呆呆地靠着进藤光的肩膀，想到嘴里的那颗糖果，塔矢亮心里有些难以言喻——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对方似乎动了一下，浅浅的呼吸喷在勃颈处，微痒。进藤光手一顿，忍不住耸了耸肩膀。
　　周围吐得昏天黑地的男女不少，他们倒不显得突兀。

　　正当进藤光他们在游乐场的时候，暗房里，洗照片的井上对着那团出现在两个少年背后的白雾感到震惊无比，甚至忽然觉得凉飕飕的……揉揉眼睛，再次一看，却见白雾缓缓消失——井上想，大概是什么化学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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