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往事

　　醒来已经天亮。

　　陈力正拿着毛巾站在床边搽脸，看到我睁开眼睛，笑着说：“姐，昨天晚上睡的太好了。久违的幸福的感觉。”

　　我说：“陈力，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睡眠障碍，你只是不肯一个人睡。还记得那次跟齐欢在酒店吗，你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不如赶紧找个男朋友吧。”

　　“好。实在不行，租一个也行吧。”

　　陈力背着书包出门，看着她欢跳的背影，心底觉得有些隐约的酸楚。每个人都在成长的道路上付出了太多，隐忍了太多，可是所有的这些，上帝他都会给我们公平的回报吗？

　　我躺在床上剪短给杨墨发短信：“按时吃饭，按时喝水，按时休息。求别倒下。”

　　杨墨回我：“真抱歉啊。已经挂彩。在医院做了简单处理，正返家途中。”

　　我大惊，问：“怎么了？”

　　“机器出了点儿故障。现在已经安全恢复生产。”

　　切，谁关心什么破机器啊。

　　我匆忙跳起来，来不及洗漱，穿好衣服，拖着行李箱再次出门。

　　到家的时候，杨墨正烧开了水，笨拙地泡碗面吃。我冲过去，夺走他左手的碗面，不忘妩媚地说：“来，交给我。你去坐着。看电视或者发呆。”杨墨乖乖地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转过身来无限柔情地看着我。我感受到炙热的目光，可是又不敢回头，只好假装镇定地打开冰箱，找出一袋湾仔码头，一颗鸡蛋和一小袋紫菜。带着这些食材冲到厨房，拿出汤锅放左边炉灶煮水饺，再拿出小奶锅放在右边炉灶做紫菜蛋花汤。这个速成食品制作模式让我迅速回到了我年轻的中学时代，那时候，每天晚上复习完功课，我都会悄悄溜去厨房，弄一些吃的给自己。在那样的年纪，好像也只有食物能慰藉我缺失的情感。爸爸大概也是知道这样一个深夜厨房存在的，他总是买好了湾仔码头所以的品类，放在冷冻区供我选择，还有鸡蛋紫菜和西红柿。

　　蛋花汤和鲜虾水饺很快端上餐桌，杨墨说：“小北，没想到你还这么能干。”

　　我得意地说：“那是当然。名号快狠准。如果你热爱速冻食品，我会是一个让你满意的厨艺高手。”

　　杨墨说：“好久都没有坐在自家餐桌前喝热汤的感觉了。真让人幸福啊。”

　　我坐在杨墨对面，认真地端详他，这才看到他昨天眼角的位置贴了一块小小的创可贴，颧骨似乎也肿起来了，微微地红着。我指了指眼角的位置，问：“到底怎么弄的？”

　　杨墨说：“1号车间的机器运作过程中出了点儿小问题，瑕疵品骤然增多。可是负责维修设备的师傅刚好回家睡觉了，也不忍心叫他回来，我只好自己动手。结果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我生气地说：“以后不许再发生这样的意外了。你不是你一个人的。”

　　“好，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了。”杨墨笑着逗我：“这算是甜蜜的情话吗？”

　　看着杨墨低头喝汤的样子，突然想起陈力来，慌忙打电话给她，陈力说：“哎，我听你的话按时回家喝汤，到家才发现汤锅是空的。”我说：“抱歉啊，事发突然，来不及通知你。”陈力说：“姐，没事儿的，我就是跟你玩笑呢。再说，你也不能照顾我一辈子，我总是需要一个人面对的。”我说：“等杨墨这边的状况好起来，我再去陪你。”陈力说：“姐。真的不用了。考试前一周的时间，我需要把独立的空间留给我自己。”“那好吧。加油。”

　　杨墨抬起头问：“陈力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状态不是很好。总是彻夜失眠。但愿她能超常发挥，考个靠成绩吧。”

　　杨墨说：“陈力这丫头，感觉总是神经绷很紧的样子，好像不怎么懂得放松。”

　　我笑了笑没有再接话，起身收拾碗筷走进厨房。不是陈力不懂得放松，是她不敢放松，她没有放松的条件和资格。考研是她认为的唯一能改变命运的道路，她必须青山咬定不松。

　　收拾好陪杨墨回房间睡午觉，我顺势从行李箱里拿出那对龙凤黄金手镯，递给杨墨，随意地说：“这是我的好朋友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杨墨拿起手镯看了看，说：“恩，这对手镯价值不菲啊。不过既然是结婚祝福，这份大礼我们收着了。记得替我谢谢你的朋友啊。”我默默地把手镯重新放进丝绒盒子，拉开床边的抽屉塞了进去。

　　杨墨伸出左臂把我拥在怀里，我顺势俯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再一次感受到幸福的弥漫环绕。我说：“亲爱的，我感觉到了幸福。你呢？”杨墨的眼睛微微闭着，我的声音在他的世界变得遥远，我知道他带着幸福的微笑进入了梦乡。于是微微欠了欠身体，却被他的臂膀镶嵌在怀里，无法动身。杨墨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的深深浅浅的皱纹，我多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些皱纹中最深的那一道，沉淀在岁月的沟壑中，陪伴他慢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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