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不要那么倔强

　　第四十一章

　　丹美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晕的。有人扶了她一把，“醒了。”言语中透着许多的欣慰。

　　“爸。”她靠在床头上，笑了笑。“这里是哪里？”

　　“医院。”多少有些无奈和心疼，忍不住就叹起气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唱完歌就晕倒了，有个好心人送你过来了。医生说你是空腹，难免血糖就低了，你唱完歌又血气不足，这才晕过去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爸，对不起嘛。我当时真的是没有胃口，就任性了这么一回，平时我都有按时吃饭的。以后，我会注意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只是很担心你。你从小就很懂事，也没怎么让我操心，可有时候，你太懂事了，让我不得不担心。”说着鼻子又酸了。

　　丹美听出来了，“爸，你不要这样。”

　　“没事。不用管我，我只是人老了，爱啰嗦而已。”慢慢深吸了一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让承贺在这里陪你。”

　　“承贺哥不一起去吗？”那怎么行！

　　“这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有人陪。”

　　这时老孙出声应道，“我会好好看着老爷子的。”

　　“老孙？是你送我过来的吗？”

　　孙有鹏呵呵地笑了，看了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许辰峰，心虚了。

　　石磊是个明白人，招呼许辰峰也一起出来了。出了门口，对孙有鹏说道，“昨晚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又对许辰峰说道，“你跟我来。”

　　情况好像不妙。

　　许辰峰拍了拍老孙的肩膀，“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他也知道现在帮不上忙，“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吧。”

　　孙有鹏走后，许辰峰推着轮椅跟石磊一起下了楼。

　　石磊没有直接去买早餐，而是领着许辰峰到了湖边。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吗？”

　　“您说。”他洗耳恭听。

　　“你跟我女儿不适合。”从第一眼他就看出来这小子对丹美有意思。

　　“为什么？”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丹美命苦，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跟正常人组建家庭的。小伙子，你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可是……”

　　石磊制止了他，“我们走吧。”多说无益。

　　石磊正要推开门的时候，就听见丹美哭着说道，“当我看到我爸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爸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办。自从我知道我会看不见之后，就一直很担心，生怕哪一天，我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哽咽了，“到时候你说我爸要怎么办？我爸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哭得更伤心了。

　　石磊听到这话，也哭了，黯然退到一边。许辰峰也站在旁边听见了，不由得长叹一声。

　　“伯父。”许辰峰轻轻地叫唤道。

　　石磊看着窗外的风景，独自抹泪叹息，根本没听到。

　　“不要太伤心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我还是想娶她做我妻子。这个心意，我是不会改变的。”

　　石磊回头看着他，笑了笑，“你对丹美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是，我太了解我这个女儿了，她是不会同意的，恐怕是要辜负你这一番心意了。”

　　许辰峰怔住了。她父亲说得没错。她要是会同意，就不会瞒他瞒得这么苦。

　　“石头叔。”张承贺来了。他刚才一出门，就瞅到石磊跟许辰峰在近房间的那个窗前说些什么。

　　石磊点了点头，“丹美怎么样了。”

　　“她刚刚睡着了。”

　　这也好。

　　张承贺猜到他们应该是听到他和丹美说的话了，不然不会是这个表情。至于听到了多少，他就不知道了。不过还是不要说了。回头看着许辰峰，“你是许辰峰吧？”语气里有七分肯定。

　　许辰峰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他的，但还是承认了，“嗯，我就是。有什么事？”

　　只见张承贺苦笑了一下，“可算是见到你了。”

　　丹美有提到过他么？可他看到了石磊眼神里的疑惑，她爸应该是不知道他吧。那又怎么会跟这个男人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石磊知道承贺有话要跟许辰峰说，“你们聊吧。我就看看她。”径直一个人推着轮椅过去了。

　　“我叫张承贺。”

　　许辰峰愣了一会，才回想起来，丹美确实跟他提到过这个人。

　　张承贺当然没错过他这表情，心里也猜到了个大概，“她没跟你说起过我吗？”

　　“有。只是我一时忘了而已。”是有提到过，但不常。

　　个中的原因，张承贺也想到了，心里有点不好受。但他还是笑着说道，“她也不常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不过，每次都让我对你印象深刻。一次是她写信告诉我，说她喜欢了一个人，他叫许辰峰。之后就没再给我写过信了。还有一次，就是她爸出事的时候，我说要照顾她，她拒绝了，她跟我说，你是她唯一想嫁的男人。”虽然不甘心，但说出来后心里舒坦多了。

　　许辰峰听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爸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听张承贺说完，许辰峰有说不出的震惊，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想想都觉得可笑。只是觉得她那时候怪怪的，老是见不到人影，感觉她很忙，问她，她就说是去实习了，他也信了。许辰峰是又气又恼，虽然气她瞒着自己，但更多的却是恨自己不称职。

　　张承贺猜也猜到丹美是不可能告诉他的。当初，她就拒绝了学校给石头叔的捐款，也不要他的帮助，自己一个人把房子拿去做抵押，贷了款给她爸看病。“她就是这样倔强的一个人。”

　　许辰峰很牵强地笑了笑，算是谢谢他这么宽慰自己，然后走了。

　　住了两天，丹美就出院了。许辰峰再也没出现，却让老孙将她还有她爸安排得井井有条。出院的时候，张梦佳去接她。丹美住的地方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人，梦佳便将他们接到自己的公寓。

　　那天丹美打电话向她求助，她真的吓了一跳。等她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蜷缩着身子，两肩不停地发颤。她一叫她，丹美就扑过来紧紧地抱着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一直摇头不肯说。后来送她回了那间公寓，见她情绪缓过来了，张梦佳又问了一次。这时，丹美才告诉了她，她失明了。她当时就哭了，拼命地拍她，怎么现在才说。丹美不躲，也不反抗，任由她发泄，她下不去手，抱着她哭了好久。

　　等她平静下来后，丹美问她几点了，那时差不多十点了。丹美告诉她，她在一间叫夜色酒吧的地方唱歌，时间差不多了，让自己带她过去。梦佳不明白，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还有心情去上班。丹美解释她今晚是去辞工。想到那里可能不安全，又让她叫上一个男人，陪她们一起去。

　　当时梦佳陪她进去了，让她哥的那个手下在门口等着。她在帷幕后面看着她唱歌，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听着听着又哭了，出来的时候那个小龙还问她怎么啦。

　　当天晚上她就向丹美提出，让她过来一起住，但丹美拒绝了。万般无奈之下，她第二天再搬行李过来了。晚上就和丹美挤在一张床，她们又像上学那会说起了悄悄话。她问丹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丹美担心她跟其他人说，刚开始嘴还是闭得紧紧的。她再三保证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之后，丹美才告诉了她实情。

　　丹美将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的，毕业后来到这座城市又遭遇了哪些。她先是在伊美灵做化妆品销售，但觉得没前途，又去了一家叫卓尚的投资公司。还交代了她是如何在酒吧唱歌的始末。话题提到的多数是工作方面，对自己的感情问题闭口不谈。还是她主动问起了钟子阳，丹美才告诉她，他们已经分手了。丹美回避了许辰峰，对钟子阳也说得不清不楚，对自己受伤住院，以及被人下药的事更是绝口不提。

　　张梦佳自然知道她隐瞒了很多，也不想深究，更关心她日后要怎么办。丹美说了她的计划。她打算去盲人学校，先学会自理，然后再看看学什么手艺谋生。她估摸着没一两年是不行的，预计是三年的时间。她说她已经攒了一笔钱，够她和她爸三年的花销了。在她能够养活自己之前，她不能让她爸知道这件事，并恳求梦佳帮她一起瞒着。

　　说到这里，她让梦佳去对面拿个盒子过来。张梦佳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些明信片还有几封信。丹美说她隔段时间就会给她爸寄张明信片，地址邮票什么她都弄上去了，就是没写日期，怕她爸起疑心。因为之前每隔一个星期，她就会回家一趟，现在是不行了，她已经想好怎么跟她爸解释了，就说是公司调她到外地去工作，时间是三年。这样就不怕露馅了。

　　听她说完这一长串的计划安排，张梦佳实在不得不佩服她什么都想到了，还想得这么长远。丹美叹气说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习惯，凡事都往最坏的方面想，但会做最好的准备。

　　随后的几天，她就陪着丹美联系学校的老师。丹美之前就看好了几间学校，在和她商量后才决定去哪间。她还拜托梦佳帮她找个可靠点的保姆。虽然梦佳是她的好姐妹，但也不能一直麻烦她，人家有自己的生活。梦佳对她这么见外，生气了，却也无可奈何。想想许辰峰，想想她爸，她也不觉得丹美这是在拿她当外人。

　　６月２０号那天，丹美早早来到了会场。张梦佳就在一旁陪着。

　　通常除了头发是叫别人帮忙弄的，其他的上妆都是她自己一手包办。但梦佳不会，她又看不见，没办法自己弄，就让小欧做完头发也一起帮她上妆了。

　　黄天宇当时就觉得奇怪，试着跟她提了提，最后一场就别那么麻烦画脸谱了。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他正愁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她，为此还将她之前的颜料换成了遇水即化的质地，心想着，哪怕她还画了半张脸谱，到时让那个女人朝她泼酒水就是了。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顺利，这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到了登台的时候，丹美怕露出马脚，没让她跟着。张梦佳便在后台等，谁知道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当她意识到可能是出事了，急忙忙到现场找人，黄天宇告诉她，丹美晕倒了，送去医院了。其余的，她的那个老板是一问三不知，把她急得是团团转。张梦佳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临中午的时候才接到丹美的电话。

　　这真可谓是一波三折。

　　刚放下行李，丹美就让张承贺陪回她那里拿点东西。

　　丹美开了床头柜里的锁，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小包包，递给张承贺。他拿过来一看，里面有三张卡。接着丹美又给了他一个账本，“里面记了我卡上钱的来源。”

　　“怎么办了这么多卡？”

　　“嗯，一张是我在伊美灵和卓尚上班发的工资和奖金，一张是我在酒吧唱歌还有到外面演唱的报酬，另一张，”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怎么说呢。恩，算是意外之财吧。我没打算用里面的钱，所以账本上也没记，只是想留着防个万一。”那就是她履行与钟子阳签订的协议的所得。“我从那里取了一笔钱拿去投资。等什么时候我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了，我会把那些钱完璧归赵的。”

　　“你干嘛给我这些？”

　　“只是想给你交个底。这账本还有那两张卡，我是要给我爸的，不然他是不会用我的钱。之前我就怕会出点什么意外，要是被我爸逮了个正着，知道我去酒吧唱歌，他会以为我挣了什么不干净的钱，所以每一笔钱的来源，我都记着。毕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我也不敢抱什么侥幸的心理。你看，事实果然如此。至于另一张卡，你就替我保管吧。要用的时候，我再问你拿，也算是藏匿转移财产吧。”

　　“你真的很细心。”除了这句话，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丹美又将旁边书堆上的两个盒子取下来，让张承贺打开来看看。一个盒子里全是小本本，另一个盒子里放的都是明信片还有几封信。

　　“明信片，你帮我烧了吧。信，还给我留下。”

　　“为什么要烧了？”

　　“我爸看了会很难过的。我总是很怕自己会出什么意外，担心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不幸，我爸会受不了，就想着到时托人帮我一张明信片一张明信片地寄给他，能瞒多久是多久。而那些信，以后应该还会用得着。算了，还是先别烧吧。就先放到你那吧。”这些话，她都不敢跟梦佳说，因为责任重大。既然承贺哥已经知道了，只好将这些事托付给他了。从心里，她是更依赖承贺哥的。

　　“可以帮我把下面的盒子拿给我么？”

　　那梳妆台下面还放着一个盒子。张承贺将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后递给了丹美。不见她打开，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想一个人待会，你能出去一下么？”

　　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张承贺关上门之后，又看了她一眼，跟那个人有关吗？

　　要不要处理掉？可是好舍不得。但留着又能怎么样，她已经看不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门铃声，紧接着又隐约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会是谁呢？她起来往门口摸去。

　　张承贺开了门，见到孙有鹏，“是你。”

　　“丹美呢？”

　　“你找她什么事？”

　　孙有鹏懒得跟他啰嗦，直接进去找人。

　　丹美一开门，孙有鹏便看见了她。

　　“丹美，可让我找到你了。”

　　“怎么啦？”听起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辰峰，他出事了！”

　　这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丹美当时吓得脸色都白了，慌乱之中要去抓他的手，“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你快跟我走吧。辰峰他，他快不行了。”

　　她完全没了主意，只觉得当时心都要停了。

　　孙有鹏拉着丹美就走。张承贺想跟上去，让老孙给拦住了，她爸身边没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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